第2节(1 / 1)

且说之前那名唤德音的少女自东堂正殿出来之后,唤了她的两个贴身侍女小茹和小惠一道往显阳殿而去,走时也不曾发现灌木丛里藏着一个宦官的尸体,否则必然吓得花容失色。

显阳殿是台城建康宫中皇后所居住的地方,位于皇帝所居太极殿之南,夯土做墙,汉玉为砖,虹梁金瓦,雕栏玉栋,寰宇楼阁,典雅富贵,是诸嫔妃渴望向往之处。

少女甫一跨入显阳殿的宫门,便有内侍高呼道:“海盐公主到——”

这名少女是当朝皇帝司马德文的长女司马茂英,小字德音,系皇后褚灵媛所出,封作海盐公主。

司马茂英对内侍抬了抬手,道:“不必通传了,你且退下吧!”

那名在显阳殿看门的内侍忙道了一声“喏”,引身退下了。

显阳殿有前中后三处殿堂,前殿乃是褚灵媛每日清晨接待众嫔妃的地方,后殿才是她起居饮食的地方。

司马茂英领着两个侍女沿游廊一路向内行去,经过中殿庭院时,正好瞧见一名圆滚滚的小娃娃趴在草丛里,两眼直勾勾盯着前头一只又大又肥的蟋蟀。这娃娃不过四五岁大小,身上衣着华贵,头上总两角,脸蛋白白胖胖,生得是粉雕玉琢玲珑天真,分外讨人喜欢。

娃娃身边还有两名显阳殿的内侍,同他一起趴在地上,也聚精会神盯着那只肥大的蟋蟀,准备将其捕捉。

司马茂英见状不禁驻足,无奈地摇头一笑,喊道:“元贞,你在做什么?”

“呀!蟋蟀!”娃娃吓了一跳,那地上的蟋蟀也吓了一跳,瞬间跃起,飞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那两名内侍这方发现司马茂英,连忙下跪行礼:“见过大公主。”

“免礼。”司马茂英微微抬手,目光又看向那小娃娃,不悦道:“元贞,今日为何不去太学院上学,反而在这里捉蛐蛐呢?”

这小娃娃是司马德文的幼子,全名唤作司马元贞,才刚满了五岁,正是十分贪玩的年纪。他本是司马德文的嫔妃所出,还没封号,又排行老三,故而称作三皇子。因司马德文子嗣薄弱,统共不过三子二女,年幼的两个儿子都养在皇后的显阳殿中。

司马元贞见自己被长姐抓个正着,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两圈,扬起如迎阳花般灿烂的笑容,用软绵绵的声音撒娇似的说道:“大皇姐,是元贞今晨起身时身体不适,母后便答应让元贞在殿中休养一日,不必去太学院上学了。”

司马茂英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你定是因为偷懒不想上学,才骗母后说身体不适对不对?倘若你当真身体不适,哪里还有力气跑到庭院里捉蛐蛐?”

司马元贞见自己的小小心计被大皇姐看穿了,只得吐吐小舌头道:“元贞知道错了,求大皇姐不要告诉母后好不好?”

“你偷懒不想上学,还扯谎欺骗母后,大皇姐定要将此事告诉母后。”

司马元贞立刻哭丧着一张脸漂亮的小脸,迈开小短腿跑到司马茂英身边,抱住她的双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大皇姐,求求你了,要是母后知道,一定会罚元贞抄书的。”

司马茂英见幼弟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觉也有些心软,心想元贞年纪到底还小,如果罚得太多,也并不好。她蹲下身,用手摸摸司马元贞的小脸蛋,说道:“要大皇姐不告诉母后也行,你得保证以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否则得双倍处罚。”

司马元贞立即道:“元贞保证不再犯。”

“还有,三日之内,你得把《论语》前五章全都背熟了。”

“啊?”司马元贞立刻又拉下小脸。

“不许再讲条件,大皇姐三日后要考查你,倘若你背不出来,就还得罚抄书,知道了么?”

司马元贞瘪着嘴,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原本还想再跟长姐讨价还价,可再接到长姐严厉的目光时,只得乖乖说了一句:“元贞知道了。”

“乖。”司马茂英站起身,“大皇姐还有事要去见母后,你快回去背书。”

“喏。”司马元贞答应一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司马茂英看着司马元贞小小的身影,不禁摇头叹气,元贞小小年纪便淘气顽皮,只怕也是跟他那位大皇兄学的。司马茂英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皇后此刻正在后殿,并不知道司马茂英来了,依旧跪坐在皮毛软垫上,一针一线地做着女红。她手中是一件半成的狐毛蓬衣,正在缝制领口的线,细细密密的针脚都藏在了柔软的狐毛之下。

司马茂英跨进后殿时,看到的就是自己母亲跪坐在矮几后缝制蓬衣的场景,矮几上摆着山形镂空青铜熏炉,袅袅青烟从熏炉里升腾而出,渐渐隐散在空气中。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见司马茂英进来,正要开口去唤皇后,却被司马茂英的用眼神和手势制止了。

褚灵媛穿着玫红牡丹莲纹对襟大袖衣,下身是品红百鸟朝凤水烟裙,万缕青丝盘成三环飞天髻,饰双凤含珠金步摇,双耳垂挂明月珰。她并未察觉有人进殿,依旧低头认真地做着女红,神态和蔼安详,面目沉静如水,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看上去依旧芳华正茂、美颜不改。

司马茂英悄然走到褚灵媛身侧,轻轻地替母亲敲打肩颈部的肌肉。

褚灵媛这才察觉自己低头太久,颈部已有些酸痛,便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司马茂英出声道:“母后疲了,休息一会儿吧!”

褚灵媛微讶,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长女,眼中染上慈爱的笑意,放下手中的狐毛蓬衣,握住司马茂英的手,轻拍她的手背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司马茂英笑道:“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呀!”

褚灵媛挪了挪位置,拍拍身边的软垫道:“快上来,和我说说话。”

当下屋里那两名侍女上来伺候司马茂英脱了重台履,扶她走上褚灵媛所坐的楠木曲足雕花长形榻。

司马茂英倚在褚灵媛身旁,并膝跪下,坐在自己的脚掌上,偏头问褚灵媛,“母后想同儿臣说什么?”

褚灵媛复又拉住她的手,柔声问:“往日这个时辰你总要去太学院那边瞧瞧铃儿他们,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

司马茂英面露担忧之色,“儿臣之前去了东堂,有位高将军前来面见父皇,谈到什么失败了,父皇似乎很紧张和害怕。”

褚灵媛神色微微一动,对屋内两名侍女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本宫会传唤你们的。”

两名侍女应声退下。

褚灵媛道:“德音,你父皇登基不过一载,处理国家大事并非十分得心应手,他需要时间。你关心他是好事,可后宫不得干政,你是知道的。倘若让他知道你背地里议论他,一准对你发难。”

“儿臣……也只是奇怪父皇说的失败了究竟是什么事。”

“好了。”褚灵媛拍拍司马茂英的手,“女儿家家,少关心些无关紧要的政事。”

“喏,儿臣谨遵母后之命。”司马茂英柔声答应。

褚灵媛拿起搁在矮几上的狐毛蓬衣,起身道:“来,你试试这莲蓬衣合不合适。”

司马茂英讶然,“母后是为儿臣缝制的?”

“自然是了,今年会稽郡向朝廷上贡了几匹上好的狐皮毛料,我瞧着极好,便让你父皇都拿过来,准备在严冬来临之前为你和铃儿一人缝一件莲蓬衣。”

司马茂英起身握住褚灵媛的手,说道:“这些事叫掖庭局去做就行了,母后何须自己动手,没得劳神伤了眼睛。”

褚灵媛笑道:“以前咱们没有进宫前,你们姐妹俩的衣服哪一件不是我亲手做的?趁我现在眼睛还好使,便想为你们两姐妹多做一些。放心,只是做两件莲蓬衣,费不了多少时候。去年落雪的时候,你不是嘟囔嫌天气寒冷,没有厚实的莲蓬衣穿出去玩雪吗?”

“儿臣真是惭愧,去年随口几句抱怨之言不想竟叫母后记在心上,还专门为儿臣和妹妹亲手缝制衣服。”司马茂英说着低下头去。

“什么惭愧不惭愧的,母后这一辈子就只得你们姐妹两人,不对你们好,还能对谁好?来转过身,披上试一试。”

司马茂英依言转身,让褚灵媛将尚未完工的蓬衣披在身上,然后又转回身。

褚灵媛看着长女娇俏美丽的样子,心中甚是满意,迭迭点头:“不错,毛色雪白,正衬你的皮肤。我的女儿,果真是咱们大晋最美的姑娘。”说罢,用手轻抚她的脸颊。

司马茂英被母亲夸奖,一时有些难为情,便道:“母后,铃儿他们快要下学了,儿臣还是去太学院那边瞧瞧吧!”

“也好,你去吧!”褚灵媛替司马茂英脱下蓬衣,又唤了那两名丫鬟进来,服侍司马茂英穿好鞋子。

司马茂英向母亲行过礼,离开显阳殿,又带着小茹小惠两个侍女往太学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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