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和朵朵回了房,把门关紧,然后就开始捧腹狂笑,笑到最后,俩丫头都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我的娘哎,满满一箱子的衣服,哪件十姑娘都穿不了,连鞋子也是!”
啧,也真是的,第一件衣服试过不行,就好放弃了嘛,偏偏十姑娘还百折不挠地要继续。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又不是送给她的东西,她非讪笑着来一句“我就不信我哪件都不合适”。结果怎样?
还真是哪件都不合适。
“别说,”朵朵擦着笑出来的泪,“谁都没想到,十姑娘看起来细挑挑的,可从胳膊到腰到腿,哦还有脚,哪儿都比咱们姑娘粗。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偷胖吧?”
“白婵还跟我说,柳姨娘动不动就夸,什么江南女子个个如何如何娇小玲珑,好像咱们北方女孩儿多么粗笨似的,呸。”
“这话讲出来肯定是奚落夫人的。可她不知道夫人也是南方人啊。唉,咱们家这位姨娘,是越来越没品了。”
“朵朵,”谢芝缨没有理会两人的调侃,虎起脸道,“好啊,你胆儿不小,敢背着我干坏事了。”
她一直都在疑惑,百里昭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尺寸的?她只在逸王妃生日那回做了一次衣服,百里昭就算贿赂了裁缝把尺寸给买了来,但脚的尺寸他又从哪里得知的?想来想去总算想到了。肯定是朵朵偷偷量了她的鞋子,然后让阿四写信告诉百里昭的。
“哎呀,姑娘英明。不过,奴婢不做坏事,只做好事。”
朵朵见事情败露,吐了吐舌头,连忙自己打嘴巴:“主子,奴婢对不起您,求主子责罚。”
“......”
谢芝缨没了脾气。责罚什么?朵朵忠心耿耿的,既是她的贴身丫头又是她的贴身保镖,别人敢动朵朵一根指头她都要跟那人急呢。这个死丫头,就是吃准她舍不得。
她不甘心地咕哝:“冤有头债有主,回头看我找你那前主子算账去。”
红玉跃跃欲试道:“奴婢能不能过去偷看。”
“......不能。”
这俩丫头真是叫她惯得无法无天了。咳咳,谁叫她们是左右臂膀呢。
......
谢芝纤的新衣新鞋是三日后送来的,这次雅裳阁的送衣人不再是上次那两个婆子,而是谢芝缨带着她去量尺寸时见过的两位裁缝。
这倒也可以理解。雅裳阁每日接那么多单子,每单所负责的裁缝和绣娘都不一样,难怪上回两个婆子不知道谢芝纤做衣服的事儿。
可是柳珍珍在谢芝纤试衣服的时候,到底还是把这事儿又提了一遍,怪罪雅裳阁内部没彼此通气儿,导致待客不周。
“姨娘,”白婵再也听不下去,凑过来小声提醒,“那是六殿下着人做的,姨娘这是要怪罪六殿下吗?”
这次试衣服,不知是不是上次闹腾得没了兴致,老夫人、夫人等人,都没过来,只派了橘蕊和紫萱看情况。但即使这样,外人面前还是注意些,言多必失啊。
柳珍珍黑着脸闭上了嘴巴,谢芝纤却把牙咬得更紧了。穿上新衣的得意早就荡然无存,她现在心里只恨一个人。谢芝缨。
她绝不是为了区区几件衣服记恨这个姐姐,绝对不是。
那天唠嗑,有人告诉她一个将她惊得魂飞魄散,又喜出望外的消息。
“十姑娘,你也别沮丧。我看你这么忧伤,少不得要告诉你件事儿。现在替母掌家那位,很可能......不是侯爷的女儿。”
“什么?”谢芝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把揪住那人,连尊称都忘记喊了,“你这话当真?难道她是夫人偷......偷着和别人生的孩子?!”
那人叹了口气。
“这个么,也只是我......瞎猜,你听过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算了。”
“不不不!”谢芝纤死命摇着那人的胳膊,“你既然这么说,肯定不是捕风捉影,快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那人犹豫了半晌,最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再次叹气道:“唉,也罢。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其实,是不是夫人和别人的孩子,我也说不好,毕竟夫人之前一直都陪着侯爷打仗,生产的时候也有侯爷在身边,想来也没这个胆子。不过,你知道吧,你这位九姐姐呢,在乡下的庄子长到十岁,老夫人才给接回来。”
“那又如何?七哥哥也和她一起啊。”
“呵呵呵,问题就在这里。七少爷是个男孩儿,去乡下养一养,能更皮实些。但一个小女娃,亲娘舍得把她放养在那么远的地方?还一待就是十年?身子再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换了你娘,她能愿意?”
“你意思是说,她既不是爹爹的孩子,也不是夫人的孩子?”谢芝纤激动得发抖,“那她凭什么能做咱们谢家九姑娘!”
“呃,十姑娘,我这些都只是猜测啊,你就当个笑话听听算了,做不得数的。不过呢,话说回来,有次我在老夫人那里偷瞄了一眼赐婚圣旨,那上头写的,可是说‘赐婚谢玄东将军次女’,但没写九姑娘的闺名。嗯,没错,就是这样。”
谢芝纤好像听见了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
---爹爹的次女!
爹爹的长女是四姑娘谢芝纹,次女是九姑娘谢芝缨,她是爹爹的三女儿。
但是,如果谢芝缨不是爹爹的孩子,那她谢芝纤......才是爹爹的次女!
如果真是这样,她谢芝纤,才应该是真正的六皇子妃!
天哪天哪,要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三天前的屈辱一幕,叫她根本不敢回想。太丢人了,都怪谢芝缨,亏大家还夸这个姐姐多么疼爱她。得了一大箱子的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怎么就是不开口说主动送几样给十妹妹呢。要是谢芝缨大方地谦让,她至于厚着脸皮一件一件去试嘛。孔融让梨的故事,这位姐姐能没听过?
却原来,谢芝缨根本就是个冒名顶替的,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六皇子妃之位。
不行,不能让六殿下就这么被蒙蔽。过几天就又能见到他了,她要找机会和他单独谈一谈。
......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年欢快祥和的气息笼罩着京城,正月初四这天,谢芝缨带着谢芝纤坐上了去往逸王府的马车。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白婵和朵朵都安安静静地坐着,而素来喜欢透过车帘子看街景,问东问西的谢芝纤,居然变得十分乖巧,似乎有那么点大家闺秀的端庄了。
谢芝缨心下嘀咕,莫非是教习嬷嬷的辛苦不懈,终于取得了成效?
教习嬷嬷是谢夫人做主请的,老夫人也点了头。老人家确实认为,小十要想在上流圈子里取得好印象,不请个嬷嬷调.教调.教,只凭柳姨娘那两下子是不够的。这不,前几日闹出强试衣裳的笑话,雅裳阁的婆子,虽说给了许多封口银子,难保喝多的时候不说漏嘴。
珠串恢复了寻常的温度,并且她也“问”过它不止一回了,它什么预示都没告诉她。看来这次的逸王府之行,不会有什么凶险。加上百里昭也会去,她就更放心了。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不着调的庶妹了。
“十妹,等到了王府,不管去哪里你都一定要跟着我。记住了啊,别乱说话,也别乱走路。王府来的都是豪门贵女,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
谢芝缨说完,自己都笑话自己啰嗦。她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可谁让谢芝纤有过擅自跑去百里昭面前“偶然路过”的前科呢。她已经私下交代了白婵和朵朵,此次赴宴,能看住十姑娘,就是大功一件。
谢芝纤点头如捣蒜。
“我知道的!九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乖乖的,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绝不乱走路。你让我开口我才开口,绝不乱说话。我一定一定不会给爹爹丢脸。”
“在外人面前,要改称父亲。”谢芝缨纠正道,“这是咱们京城人习惯的尊称。再说,我叫父亲,你却叫爹爹,不是让外人听起来很奇怪吗。”
“爹爹”这种叫法,该是柳姨娘教的,带着浓浓的江南色彩。哎,可见父亲还是很宠爱柳姨娘的。等父亲回来,既要帮着母亲不着痕迹地抵制柳姨娘的挑拨,又得委婉地劝服他交出兵权,真是伤脑筋。
谢芝缨的思绪飘到了别处,谢芝纤却在满口答应的同时暗暗发狠。
奇怪?奇怪个屁,你本来和我就不是一个爹!
她的手触碰到谢芝缨穿着流光锦的新裙子,觉得好像碰到了烧红的炭火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忍住气忍住气,且让这个野种得意一时。等见到了六殿下,她就把真相告诉他,他贵为皇家血脉,怎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六殿下长得真是英俊,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她自从见过他之后,眼里就再也放不下别人。为了显得比九姐姐更苗条,她这几天都只吃一点点饭呢。
如果六殿下知道她才是皇上赐给他的妻子,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对初次见面时忽视她而感到愧疚呢?会不会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呢?嘻......
狭窄的空间里,一对姐妹陷入了不同的沉思。
车声辘辘中到了逸王府,姐妹二人下车,递过请帖,早有能干的嬷嬷喊过排在门口的暖矫,招呼两人坐进去。
谢芝缨的目光却落在另一辆停在门口的马车上。
这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程家的马车。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天在雅裳阁,程夫人要冒着大雪带两个女儿出来做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