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淑琰的汹汹来势被朵朵挡了回去。
“蒋姨娘,你做什么?”朵朵冷着脸,“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就乱咬一通,你发疯了不成?”
蒋淑琰愤恨地尖叫:“你这个贱婢!一定是你和你那黑心肝的主子害死我弟弟的!”
她真是悔不当初,不该让自己的亲弟弟来做这事。
那封来历不明的信她看了,脑子里顿时就冒出一个她认为绝好的主意。夜宿灵曦寺,让谢芝缨在那里遇害---被人强了也好,杀了也好,谁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去。
不想这个计划让蒋敬鹏知道了,竭力反对。倒不是反对她想干掉谢芝缨,而是反对她要雇人的念头。蒋敬鹏对于谢芝缨是怨恨的。程家求谢芝缨的堂伯父谢恽宗科考行方便被拒绝,他认定谢芝缨是罪魁祸首。一定是她嫉妒姐姐得宠,从而对程家蒋家都怀恨在心!这样的女人就该消失!
但是,他觉得姐姐打算雇那些亡命徒,这么做太不安全了。
“不论事成与否,你以后都叫他们缠住了!”蒋敬鹏不屑,“姐姐啊,你到底不过是个深宅女子,哪里知道真正奸恶之徒的贪婪!谢芝缨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女人么,身子还病歪歪的,有什么可怕的?让本少爷对付她!姐夫不在,我这个小舅子跟过去保护姐姐,任谁也不会说什么。”
弟弟自告奋勇,然而,也英勇捐躯了。真是锤心悔恨!蒋淑琰双眼发红地瞪着谢芝缨,好想把对方撕成碎片。
谢芝缨朝程夫人身后躲了躲,小声道:“夫人您看......”
程夫人惊愕不已,她那温柔可亲又善解人意的侄女,几时变成这个样子?
“琰儿冷静些!”程夫人伸手去拉蒋淑琰,“话不能乱说!”
周围这么多人,不管侄子是怎么死的,总要顾着侯府的名声。
谁知蒋淑琰急红了眼,真的犹如疯狗一般,声嘶力竭地指着程夫人身后的谢芝缨大喊:“是她!一定是她!昨晚我亲眼瞧见她闹肚子出去上茅厕,今早弟弟就被发现溺死在粪坑里!不是她还能是谁?!姑妈,她是凶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程夫人益发心焦,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嫂子一眼,谁知蒋夫人只是对着儿子的尸身哭泣,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闻不顾。
等一等,侄女倒也不像是疯魔,既然这么说,多半是有什么证据?
程夫人忽然明白过来。对啊。这也是个机会呢!
翠珊的事情过去了,她看不顺眼的这名儿媳,是毫发无损,真教人扼腕。那么眼下这起命案,如果能安到儿媳身上......
侯府的名声没什么,侯府一直在走下坡路,早就是个空架子了,连此次进香的银子,还是老夫人动了自身体己,老夫人的还不都是侯爷的?程夫人看在眼里,疼在肉里。
眼下最要紧的是有大把银子进账。一直都想寻个借口把谢芝缨的嫁妆收归公中,以支撑庞大的开支,倘若儿媳犯了命案乃至下狱,婆家便可理直气壮地“接管”她所拥有的一切。儿媳名下的产业真多,翠珊跟她描述过。单只素馨茶馆这一间铺子,就是滚滚财源啊,玲珑亲眼目睹,还能有假。
谢芝缨冷眼觑见程夫人变幻不定的神色,大致也猜得出她心里在计较些什么。抛开这些不谈,蒋淑琰是她的亲侄女,这个时候,她能帮谁?
果然,程夫人慢慢地开了口:“芝缨,昨晚上你......”
“昨晚儿媳腹痛难忍,恰逢琰妹妹早先一步到我房里占用了净室,儿媳没奈何,只得去叨扰了夫人,这些都在昨晚跟您说过的,夫人不是记得明明白白?”谢芝缨抢白道,“青鸢给儿媳开的门,夫人当时被惊醒,还问了几句,您都忘了吗?”
周围的人都看着程夫人。
程夫人语塞,她真想矢口否认的,可儿媳说得那么清楚宏亮,她又不能把大家的耳朵堵上。心里有些窝火,她竟成了儿媳洗清罪名的人证了。
谢芝缨见程夫人梗着脖子不说话,心里暗骂卑劣的毒妇,又冲着青鸢道:“青鸢,当时朵朵敲门,你还抱怨来着,我没说错吧。”
“呃......”青鸢慌了手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嗓子眼里只冒出这么一个音。
不过这已足够作为肯定的答复了。
程二夫人和程三夫人也都赶到了,高门大户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精,看完这一幕,两人心里也猜到了几分真相。
对于程夫人一心要把自家侄女塞给儿子做侧室,二夫人和三夫人心里是不忿的。程彦勋将来会袭爵,而她们都清楚谢芝缨在程夫人心里的地位和将来的下场。这样一来,侯府的主要油水还不都落到蒋家人手里了?可是,程老夫人本身就是蒋家人,她们俩在程家又不当家,人微言轻的,只能忍着。
眼下蒋家人吃瘪,程二夫人和程三夫人心里只有窃喜。
“侄女儿,”程二夫人温柔地拉着蒋淑琰的手,“别哭了,哭多了仔细头疼。”说着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程三夫人则是拉着谢芝缨的手,更加温柔地说:“芝缨,你别着急,有夫人给你作证呢!琰儿就是伤心过度,你多担待些。”
这话相当于告诉众人,谢芝缨是清白的。蒋淑琰愤恨地揪紧了手帕,程夫人也拉长了脸。
“三婶子放心,芝缨明白的。”有人给搬台阶,谢芝缨当然顺着下来了,一副不与小人计较的大度样子。
蒋淑琰最恨的就是谢芝缨这副姿态,猛然间暴跳如雷,挣开程二夫人,指着谢芝缨的鼻子骂道:“贱人!你敢摸着良心说昨晚你没有去过外头的茅厕?焉知你就不是害死我弟弟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才去夫人房里的!”
谢芝缨不再退让,拂了拂头发冷然道:“琰妹妹,你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口口声声贱人贱人,哪里还有半点知书达理的样子!你非要把你弟弟的死赖到我头上,那好。我问你,大家都知道灵曦寺的客房,男女是分开住的,你弟弟一介书生,夜里跑来女院这边的茅厕做什么?”
话说三分却不直白点明,围观众人却听懂了。啧啧,这还能是什么原因哪,莫不是想趁着夜间来女院这边轻薄哪个丫头,结果不小心掉进粪坑溺死了。哎,佛门净地欲行如此龌鹾之事,佛祖都得怪罪他!
蒋淑琰在挣扎之间,头发也乱了,张牙舞爪地辩道:“我弟弟内急,男院那边的茅厕人多,他忍不住来我们的院子里用,怎就不可以?定是他不巧遇到也在如厕的你,你是将门之女,身强力壮的,惊吓之下狠手把他推入粪坑溺死,肯定是这样的!”
“是么?你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谢芝缨好整以暇地回道,“一切都不过是你的揣测而已。死的是你弟弟,你自然处处向着他。我真不明白,事到如今,你不忙着追查真相,反倒非要把脏水泼我身上,这对你来说有很大的好处吗?”
看热闹的人都暗暗点头。当然有好处啦,侧室扳倒正室,好处多着呢。哎,听说这位少夫人是谢将军的女儿,面对棘手的麻烦真是冷静从容,大有乃父之风啊。
卫修缩在人群中,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谢芝缨。
“少爷,要不要帮一帮她?”卫海凑在他耳边悄声道,“那位姨娘说中了七八成。”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二三成,蒋姨娘故意没有说出来。
卫修摇头阻止。这个劫是想当然耳的,他要看看谢芝缨有没有本事再次化解。
“你巧舌如簧,我也不跟你打嘴仗!”蒋淑琰眼睛一瞪,“我只问你,昨晚有没有去过外头!我记得我当时在你房中,听见你跟丫鬟说要去外头如厕!”
“没有。”谢芝缨一脸无辜,“我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可是转念一想,那都是下人们用的,本该是我的净室让你给占了,我去了,要是撞见哪个丫头婆子,听说了这事,少不得对妹妹有闲话。反正夫人也疼我,我肚子疼得厉害,不找夫人找谁?”
说着,她冲程夫人粲然一笑。
卫修咬着牙,把那丝笑意生生憋了回去。怕人家说妹妹闲话......真会找理由。睁眼说瞎话,这两个女人的本领都不差。不过,显然蒋淑琰稍逊一筹。
程夫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好了好了,别吵了。依我看,鹏儿的事多半是意外......”
她已经打消了之前那不成熟的贪念。没办法,谁叫她自己就是个铁证呢。再这样闹下去,侯府的笑话就再次传遍京城了。
“母亲,”一个怯怯的声音插了进来,“嫂嫂昨晚去过院子!我和姐姐亲眼瞧见的!”
另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附和:“是啊母亲,我和妹妹都看见了。”
谢芝缨的眼中泛起了寒光。说这话的是程家长房的两个庶女,大小姐程彦婉和二小姐程彦雯。
她们都是姨娘所生,在程家地位十分卑微,平时只一味讨好程夫人,期盼着嫡母能给自己安排一份好姻缘。
不管是否亲眼目睹,她俩如此表态,都能赢得程夫人的好感。
卫修扬起了嘴角。谢芝缨,事到如今,你还有法子脱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