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当午,韩多闲暇无事,便来到门外看风景。远远望去,整个山岗、树木、亭台、楼阁,已经成了无限幽美的银色世界。
山坡上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开始融化,紧接着,树枝上、房檐上......也都开始“滴滴嗒嗒”的往下滴水。看来阳光可真是个好东西,它能使冰雪融化;还能使身体强壮。
依稀可见,远处有俩人正迈着艰难的步履朝这边走着。他们果然来了,一男一女,年纪不大。韩多见此,即刻跑进屋里喊道:“路路,你快出来看看,是不是你约的那俩人,他们来了。”
随之,路路和韩多一起来到门外,路路这会儿像是深有感触,若有所思地说道:“真是他们,你看,生意人就是这样,诚信第一,风雪无阻。”
“路不好走吧?二位快进来,进来先歇会儿,烤烤火,取取暖。”
路路说着,把他们让到绣坊里的会客厅,会客厅里的玻璃柜里展现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小绣件。
二人很是认真地看了看里面的绣品,不禁咂舌赞叹道:“路路姐,见了你们的绣品,我们可真是大开眼界,我们几乎是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忍放弃。只是我们能力有限。路路姐,我们想要一些便宜的;实用的;漂亮的;还有就是循环快一点的消耗品之类的……”
“那你们就来对了,我这里差不多都是消耗品。我这里的手帕、香囊、香包、腰带、鞋面、鞋垫……图案也是多姿多彩,各有千秋。比如:这是百年好合,意味着新婚夫妇白头偕老;花好月圆,意味着美好的生活;还有海纳百川,意味着一个人的胸怀像大海一样博大,能容纳百折千回的溪水、山川、河流,是很有品位的。总之我这里的绣件用嘴说不完的,还望你能仔细的观看。”
“那就太好了,不知你这些绣件的价位如何?”那女人问道。
“我这里的东西没有贵的,一律统一价位:十文钱批发一件,十件以上批发价。一百件以上九文钱一件。我的价位是不可改的,因为批发价位利润微小,我这里还要养活一些工人。”
“那,我想问一下,你这绣件是怎么来计算的?是按一个种类一百件来计算,还是把所有的各式各样的绣件加在一起来计算?”
“这个就随你们意思了,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让客人满意或者说是划算。”
“那我们就要一百件好了,一百件的绣品,我们可以任意选,只限数量,不限种类。对吧!”
“当然。你们随意吧!”
路路说着,把他们领到库房。那俩年轻人的眼睛一瞬间竟然不够用了。
“路路姐,你就看在我们初入商场的份上,给我们指点指点,什么绣件卖相好,卖得快?”那女人问道。
“手帕、鞋垫能比其它的快一点,还有香包、香囊……也行。至于图案吗!像带有吉祥字样的卖相好,比如花好月圆、百年好合、一帆风顺,这三样多拿几个,送人即是送福了。”
“对了!这个青蛙戏莲、月下遐思也不错,很有情趣的,我也多拿一些。”那女人说着,便是一连拿过来十几个。
“这样吧!你们俩自己拿货,喜欢什么样的,就拿什么样的,自己查数,够一百个,告诉我一声,再由我来验货就行了。”
一百件绣品,他们很快拿好了,路路又亲自点了一遍,便将这些货物装进了一个大口袋。
“谢谢你,路路姐,对我们这么照顾,以后我们会一直来你家上货的。”
“随时欢迎你们过来,我们绣坊的门永远为你们敞开着。”
那俩年轻人走了,绣坊里也没什么急于可做的事了,路路简单的归拢归拢翻乱的绣件,不觉得往窗外看了一眼,便对韩多说道:“今儿就这样吧!我今儿过来主要就是这事,这事也解决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吧!今儿道不好走,也别让马儿太累了。”
于是他们驾驭马车缓缓地往西城驶去。行至一处,忽见前面一人,裹着露着棉花的袍服在地上蠕动,这是个什么人,是个瘫子?还是喝酒喝醉了?韩多不由得停下马车去看。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究竟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腿坏了?还是酒喝多了?”甭管韩多是苦口婆心的怎么问,那人就是一声不吭。
“到底谁呀?你认识吗?”路路坐在马车上等的不耐烦了,冲着韩多喊着。
“是周海生。”
路路一听便不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见韩多还不过来,就又开始喊:“韩多,我们走,别理他。”
“不行啊!他已经起不来了,他的腿坏了。”
“我说了,别理他。”路路又来一句。
“不管不行啊!路路,你下来,我们俩扶着他,将他送回家去。”
尽管韩多一再喊她,路路也不下车,后来她见韩多拼命要把周海生抱起来,这才忽地跑下车去,因为她怕她的夫君累坏了身子。
这时,只见路路和韩多一人拽着周海生一只胳膊,总算是把他拖到了马车上,很快把他送回家。可家里什么都没有,没吃没喝没温暖。韩多想想,还是先到附近买些吃的吧!救人救到底,以后再说以后。没多会儿,韩多买了十个包子送给他。
这期间,周海生是一声不吭,一句话不说,只是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以往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如今也是呆滞无光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这就是自作自受的下场。如此说来,真是应了那句“劝君莫作亏心事,古往今来放过谁。”
回到家里,路路早已把周海生放下了,他好他坏他贪他奸,他十恶不赦,如今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可韩多始终没放下,他毕竟是个人,毕竟是个生命,他是害过人,贪过钱,他是做了不少坏事。但他现在已经废了,他已经做不了坏事了,何必还要……
“韩多,你想啥呢?”路路问道。
“没想啥。”
他想说,就这么把周海生扔在家里,终究不是个事,最起码应该去看看他,但他又怕勾起路路伤心的过去,才没能说出来。
晚上,躺在炕上,韩多又开始辗转反侧了,他这次不为自己,是为周海生,从此不再去理周海生,他做不到。尽管路路一再反对,他也不能对待一个已经没有行为能力的人置之不理,明天还是去看看吧!也好帮他开导开导,佛家不是有句话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对,就这么说,只要能放下,不就成了吗?
第二天清晨,韩多送路路到东城,路路娘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们回去,不管韩多娘怎么挽留,路路娘就是不再在这待着了。
“我说妹子,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上这么一面,你就待了这么几天。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这脚脖子要不崴的话,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你呀,反正来也来了,就多待些日子。”
“我说老姐姐呀!如今你这脚脖子也好了,自己差不多也能下地走动了,我也就放心了,要说来,还不容易吗!我坐我女婿的马车就跟过来了,我呀!没准儿,哪天就又过来了,只要你别烦就行。”
“瞧你这话说的,我巴不得的想让你和我做个伴呢?你说话可得算话,随时就过来啊!”
“那是,说不定我哪天就过来了,你就在家等我好了。”
路路娘跟着女儿坐马车回家了,一进家门,她先是看看她的那些花草,接着又到绣坊看了看还有多少绣件。
她见绣件不是太多,便对女儿说:“路路,我现在也是闲暇无事,你就给我拿些东西来绣吧!其实,我绣的技艺不会输给你们的,虽说眼神不行了,绣的慢些,可却能使我心情愉悦,还能给你多增加一些绣件,何乐而不为呢?”
“娘,不急的,你别累着了。”
“我知道,我其实就是以刺绣来消磨时间,打发日子,人活着,总不能是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吧?”
其实,路路娘嘴是这么说,可心儿却不是这么想,她见路路存货不多,有些替女儿着急。几天来,她为女儿绣出了不少的绣件。路路见她娘绣这么多,心有不忍。
“娘,你岁数大了,眼神也跟不上了,千万别再累坏啦!等真的累垮了,这不是你一个人遭不遭罪的事,而是让我们都不消停……”
听女儿如此一说,路路娘真的歇息下来了。因为她的眼睛真有些不舒服了,涩涩的;干干的;痒痒的,两个肩膀连抬起来都很费力。但她怕女儿知道,每天晚上,趁女儿不在家时,她就用野菊花熬水冲洗眼睛。几天过去了,眼睛竟然舒服多了,肩膀也松快多了,路路娘便又开始绣起来。
“娘,你愿意做刺绣也行,但每天只能完成一件,不许做多,等累坏就晚了。”
“当然没问题,完成一件,还不跟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