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戎城外,市集之中,买卖之人呼喝之声此起彼伏,各色行人往来穿梭。这市集之中人色各异,言语不同,既有中原之人,又多是蛮夷之属,所贩货物千奇百怪,甚是热闹。
这市集距燕戎城门不过四五里之遥,乃是冀王恩旨专为互市之用,城关之内商贩之人早出晚归,皆可入城,蛮夷之人却不可入。城防之上守军森严,城下一条深壑相阻,唯有一桥相通,进出之人皆严加盘查。尽管如此,百余年相安无事,里外互通有无,便有外人定居燕戎城中,久之则与城内之民一般无二,也分不得彼此。
因冀州边境唯有此处可买卖中原货物,故而常有蛮夷商人不远千里而来。关外之人若要在此地经营,必先过七关守备,才可到达此处,年深日久,此处也多了酒肆客栈,戏院青楼之地。
茶馆之中,只见一兵卒匆匆而来,面上风尘仆仆,甚是焦急。
茶伙计见有官爷来到,忙上前笑脸相迎,还未出言相询,便被那兵卒伸手推在一旁,自顾进了茶馆之中,寻到角落中一张桌前。这茶馆之中往来客商甚多,只此桌一人独坐。这人一身粗布青衣,怀抱一柄环首长刀,倚身墙上,头上一顶草帽将面孔遮了个严严实实,不知是睡是醒。
兵卒见着此人,自怀中取出一物掷在桌上,转身便走。
茶伙计见那兵卒望也不望他一眼,疾步出得门去,跃上马便朝燕戎城方向而去,自知也做不得这买卖,便朝他虚啐一口,提了茶壶照顾客人而去。
桌边之人伸手取过桌上之物,原是小小一个皮袋,将那皮袋凑在鼻前一嗅,又从那皮袋之中取出一张纸条,只扫过一眼,便将纸条揉作一团丢入口中,拿过桌上茶碗就着一口茶水吞下肚中。
这人无声无息站起身,将几个铜钱丢在桌上,压低草帽走出茶馆而去。
大街之上车水马龙,行人甚多,这人自街边而行,转过几个小巷,便行至一处门前。见四下无人,推门而入,只见门内乃是一间破屋,屋内或站或卧竟有二三十人,皆与此人衣着打扮一般无二。这许多人挤在一处,奇得是却无半点声响。那人一言不发,自顾行至屋后,推出一辆车来。
只见车上几个麻包堆叠,似是装着谷物粮草等物,这人拔出手中环首长刀,“刺啦!”一声将麻包划破,那麻包之中立时便有粟米流泻而出,其间夹杂着“铛啷啷!”金铁声响,一柄柄环首长刀掉落在地。
屋中众人见他此举,皆站起身来。众人一言不发,依次上前,自地上拾起长刀,或插在背后,或别在腰间。那人见每人皆利刃在手,便一点头,推门而出,众人秩序不乱,一一跟在其后,也出了屋门。
燕戎城内,刘府之中,白玉成与马关宝二人正在房中。
几个时辰之前,刘金财已差心腹之人出城前往驿站之中,将书信送与李景胜,此时却还无消息传回。白玉成心下焦急,只在房中来回踱步不止,马关宝见他心焦,自也忍耐不住,但仍陪在身侧,时而出言宽慰。
正在此时,刘金财推门而入,面上满是喜悦之色,抬手向白玉成轻施一礼道:
“恭喜成王子,李景胜已差人传下口信,今日夜间便要与成王子相见。”
白玉成闻言大喜,对刘金财道:
“李将军可曾言明如何相见?”
刘金财道:
“今夜亥时,在城外驿站之中相见,因他乃是边关守将,无燕戎城将军将令不得入城,故无法前来相会。”
白玉成点头道:
“是了,也该当如此。”
刘金财又上前对他言道:
“这李景胜也是细心之人,他送来一物,请成王子过目。”
言罢便呈上一只锦盒,白玉成取过一看,惊呼一声道:
“兵符!”
刘金财点头道:
“这乃是冲牛关兵符之一,双符相合,便可调动冲牛关兵士三百余人,这冲牛关共有守关兵卒百人,骑兵二百余,皆是精兵。”
白玉成大喜道:
“好!好!好!”
刘金财又道:
“兵符乃是守将调兵之物,战场之上,自古便是认符不认将,如有遗失便是死罪,李景胜此举,便是臣服之意啊!”
白玉成点头道:
“不错,待今日与李将军相见,便可取了那一半兵符,只要兵权在手,再取六关便指日可待。”
刘金财捻须思量片刻道:
“成王子此言不假,李景胜此人在七关守将之中年长,又为人谦和,其余六关守将倒有半数与他相交甚密,皆可图之,只要行事周密,或可不惊动燕戎城将军便取了七关,日后七关臣服,千余铁骑在握,又有城中之人里应外合,取燕戎城便多了几分胜算啊!”
白玉成听闻也是心头喜悦,转身对马关宝道:
“马大哥,今日夜间便要累你助我出城夜会李将军,此事不可耽搁,待我出城之后,你便速速折返,与刘公依计而行,同去联络各处人马。”
刘金财听闻大惊,立时便道:
“殿下不可只身而去,若这李景胜心怀歹意,可怎生是好,今夜我便带齐人手同往,绝不可有半分差池。”
马关宝也急道:
“殿下绝不可这般行事,今夜我与你同往,便是有甚凶险,也要拼得性命保你平安!”
白玉成笑道:
“若是这般兴师动众,倒显得本王子乃是心性狭隘之人,又怎可服众,此事机密,刘公不宜显露身份,取七关之事紧急,城中之事也耽搁不得,你我分头行事便是。”
刘金财摇头道:
“不可!不可!我定要同往!”
白玉成神色一凛,对二人正色道:
“我意已决!你二人依令而行便是!”
刘金财直急得额上生汗,双目直盯在马关宝身上片刻,才对白玉成道:
“殿下执意独往,末将不敢不从,城中之事有末将四下联络便可,我这不成器的徒儿却也帮不上,今夜命他与殿下同往,也是有个照应,可好?”
白玉成见他二人这般,也便不再坚持,点头答允。
刘金财举拳道了声“得令!”,这便出了门去,过不多时,取来一只木匣,交在马关宝手中。马关宝不明其意,开了木匣一望,匣中竟是精钢打造一对双刀,取在手中虚舞几招,只觉双刀分量颇重,乃是极精巧的良兵,但刀身只一尺有余,使得极不趁手。
刘金财见他眉眼之中多有不适之意,便自他手中取过双刀道:
“这双刀乃是你师娘当年成名之物,你入我师门多年,得我刀法真传,却不擅这双刀之技,但此刀有一妙用,极是厉害!”
言罢便在原地演练了一套双刀套路,只见双刀上下翻飞,刀锋所过,竟将周身护了个严严实实,刘金财身形不停,口中道:
“记下这几路刀法,寻常之人绝难近得你身!”
马关宝正凝神观瞧,但见刘金财左手向外一探,刀锋直指一处,口中喝一声:
“瞧仔细了!”
话声未落,手中不知如何施为,便听“砰!”得一声,那刀锋竟与刀柄分离而出,结结实实钉入几丈外墙面之上,直入墙三寸有余。他欺身而上,左手早弃了刀柄,右手刀锋直向那钉入墙中的半截刀锋而去,只听得“卡啦!”一声脆响,刀柄之中传来机括咬合之声,双锋相合,双刀竟合为一柄三尺长刀。刘金财臂上使力,自墙中抽出刀锋,又劈斩几势,这才翻腕收刀,口中道一声“接刀!”,将长刀抛在马关宝手中。
马关宝大喜,接过长刀仔细观瞧,又接着师父招式走了一趟刀路,口中直呼“好刀!”不止。待收了刀势,拾起地上刀柄,才觉双刀之上暗藏机关,极是精巧。
刘金财见他已得要领,便对马关宝道:
“双刀可藏于裤管之中,若不近身搜查,实难发觉,双刀合璧,便成你善使之物,今夜便携此物而去,定要保得成王子安平!”
马关宝依言将双刀贴身藏好,对师父拱手称谢,又对白玉成施一礼,便出门安排出城之事而去。刘金财转身对白玉成道:
“殿下此去,定要万分谨慎,若有异状,便急向北面福斗关而去,末将安排心腹之人在关外接应,必要将殿下送出关外。”
白玉成闻言感慨,眼中落下泪来,对刘金财道:
“刘公大恩大德,玉成日后定当以福贵相报!”
刘金财道:
“末将不敢,殿下还请安坐,末将去了。”
言罢又施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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