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花了两天多的时间进入到盐泽盆地的腹地,沿途经过几个游牧部落,以莫力达尔人居多。莫力达尔在自己的语言中译为“擅长放羊的人”,他们知道哪里的水甜,哪里有肥草,还会训练羊乖乖地听话而不至于走丢。厄尔向莫力达尔人讨要了一袋羊奶酒和一些奶酪,还为鹰宠弄到一些生羊肉、内脏。他们起初在刚踏入盐泽的时候还是一片芳草萋萋的景象,还能见着沙洲,几只巨羚牛,几只莫力达尔羊,结果越往里走,越显得荒凉,戈壁随处可见,草由绿色变成枯黄,一兜一兜的,还挺可爱。长途奔波了太久,马儿也累了,五人把速度慢下来,羽支刚刚适应这个速度。
“羊神赐给我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现在只能用它来翻白眼!”厄尔看着眼前越来越糟糕的景象抱怨。
“大自然是一把鬼斧啊!”雷怀感叹。
“我忽然想起一句俗语。”厄尔正经地说,
“鸟不拉屎,狗不生蛋,王八不靠岸。”
雷怀笑笑,
“是够俗的。”
勒俄古伊看样子有一些急躁,他很厌烦他们在这种时候还在开玩笑。
“你们能快一点嘛?都走了两天了还没到,是骨头快散架呢?还是胖得快喘不过气来呢?”
厄尔听着又气又好笑。
“你急什么?你这个兔崽子!”
前面出现了一个显眼的小矮坡,坡上长着青草,有个驼背老人在放羊。
“那是苍鹭洲”厄尔指着山坡延伸入一片荒湖的一部分说道。
“那是这个地方的坐标,我闭上眼睛都知道。”
突然有一只狗从羊群中蹿出来,大吼大叫着朝他们奔过来。
厄尔又开心了,那只狗首先跑到勒俄吾诺的马前,在马下蹦蹦跳跳。
“母狗,看见你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啦!”厄尔笑起来。
谁知他刚一说完,狗就凑到他跟前。
勒俄吾诺松口气,
“它明显是看到了一头狮子。”
他们朝矮坡骑上去,老人正在用玉米讨好头羊,他也长着满脸的头发和胡子,不过颜色是白的。
“嘿,纳林柴登,你这个臭胎子,你还没被雷轰死啊?”厄尔开玩笑。
那老人也不笑,
“你成天和狗呆一块儿也没见操劳致死嘛!”
厄尔哼了一声,金胡子抖了一下。
“你客气!你看你的羊把盐泽吃出那么大一条口子。”
纳林柴登咧嘴一笑,银胡子弯又弯。
“我能让羊吃多宽就多宽,你却不行。”
“少养点羊,多种点草,这年头草比羊好卖!”厄尔说。
“是的,草种出来了都让你们的羊给吃了。”
厄尔大笑起来,
“老滑头!”
勒俄古伊突然骑到老人的跟前,提起鞭子就往他的背上抽了一下,羊群吓得散开,狗儿在吼叫。
“你嘴巴真贱,你们莫力达尔人和羊种一样贱!”
他说完又准备往老人的背上再抽一鞭子,但被厄尔狮高依一把夺过了鞭子。
“我在和他老人家寒暄,你少掺合!”厄尔警告道。
“他在侮辱我!”古伊据理力争。
厄尔好像有一些愤怒了,他将勒俄古伊的马鞭子扔得远远的。
“收起你的狗屁理由!勒俄,你平时侮辱别人也没见吃过鞭子?”他说完驾着马儿往前奔去,
“少在我面前亮出双重标准,少把古力人的好名声给败葬了。”
勒俄古伊忿忿不平,骑马去追厄尔狮高依,在走之前撂下狠话。
“贱种,等我回来再扒了你的皮!”他依然显得嚣张。
其余三人对于突如其来的闹剧不知道该说什么,羽支心里还是对老家伙抱有同情的态度,勒俄吾诺走在最后面,看着纳林柴登受了惊吓,只愧疚地说了一句,
“非常遗憾。”
他们跟上去。
五人穿越茫茫的戈壁,后面基本上是旱地了,跟乌金一个样,马儿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奔跑,累得嘴巴直冒泡。他们已经到达盐泽的中心,离比鲁斯深渊越来越近。其实这里在一年中会碰到雨水密集的时候,那一阵草会慢慢长出来,小树也会发芽,但一旦降雨停歇,那些可怜的草和树啊就会很快地地枯萎,所以给盐泽居住的牧民印象是常年荒旱。
“这里经常落雷。”厄尔说,
“所以没几个牲口了。”
他小心翼翼地骑着马儿。
“牧民也不敢靠近,怕被突然而至的雷电阴死。”
“这里的天儿就像单于的脸,说变就变。”
勒俄古伊真的很恨他。
厄尔狮高依发现了古伊那张怨恨的脸。
“你的马鞭子找到没?我是朝着前行的方向扔得,所以发现它不会费你多少劲儿。”
古伊根本不愿看他。
“据说曾经在很早的时候这片区域是一片茂密的雨林,羚羊出现过,巨羚牛会为了新鲜的青草而跟着雨水走,还有大象和狼,它们生活在一起,十分融洽。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气候开始干旱,大片的树木枯死,由茂密的草丛取代,慢慢地变成了荒芜。”雷怀说。
“我听说是有人放了一把火,导致这里的动物死绝。”厄尔狮高依又开始胡说八道,
“勒尤勃勃。”他提起一个人,
“统万城的缔造者,他听信萨满大祭司的谣言,说此处乃是真龙永生之地,找到龙升之物就能统治整个世界,于是就派人前去寻找。”他的马儿有一些躁动不安。
“他派出去的人找了一年,也没有个结果,这直接导致了他的暴怒,就把那些人给全部处死,为了不让别人得逞,他命令大祭司诅咒这一片区域,永时永刻降雷,永不生出寸草,他还命令手下纵了火,把原有的雨林毁灭。后来他的后裔有一部分被迫迁至此处,成为这里的守护者,牧民中流传他们居住在深渊之中,被称作比鲁斯,可是从未见到过。”
“比鲁斯人,与我们同族同脉,只是在遗忘的时光中消失了。”厄尔还在有模有样地杜撰。
勒俄吾诺察觉马蹄下显露的黑色岩石,命令众人停下,他们的左前方出现一个玄武岩秘阵,升腾的雾气之中能隐约看见一条撕开的裂缝,比鲁斯深渊就在前方。
“已经到了,把马匹留下,前面只能徒步前行。”勒俄吾诺叮嘱,
“雷怀,你负责安顿马匹,厄尔你和我收拾辎重。”
他们徒步前进了一个多钟头,到达深渊边缘,天色渐渐暗下来,火云染红了半边天,裂缝中不断有雾气冒出。勒俄吾诺找了一处宽阔的地方停下来,命令众人搭起简易的帐篷,他决定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向深渊进发。他们点燃一堆篝火,烤上早上逮住的肥兔子,还有行囊中的腌羊腿肉,牛肉饼,炖了一锅汤,倒上奶酒,雷怀将兔子内脏喂食雷鹰,又喂了它一些生肉。凉意随着夜色渐渐袭至,五人围坐在火堆旁取暖。
“这热汤还没酒暖和!”厄尔抱怨。
勒俄吾诺倒上一碗羊骨汤递给羽支,让他暖暖身体。他发现勒俄古伊还是闷闷不乐,于是起身从烤架上撕下兔子身上最肥美的一块肉递给他,可是古伊爱理不理。
“你最好把那块肉给我放下,吾诺,那是我逮得兔子。”厄尔抗议。
勒俄吾诺把兔肉扔到古伊的怀里,对着厄尔说,
“你看你都肥成什么样呢?”
他在勒俄古伊的对面坐下。
“明天就该你登场了。”吾诺说。
古伊仍然是一副满脸不满的样子,
“你们要是不拖沓,我这会儿就该下场了。”
吾诺笑起来,
“你很专注,这很重要,对于其它方面我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我想问问,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制服比泽巨兽?”
“见机行事。”古伊回答得很轻松,他喝了一口酒,
“我想给你讲清楚我的计划,奈何语言天赋不好,讲出来你也许听不懂。”
“自己在心里过一遍。”吾诺告诉他,
“我相信你已经准备好,我的侄子,见机行事非常有必要,但它也是建立在有充分应对之策的基础上。你要注意几个问题,比泽巨兽性情暴戾,非你能想象,对付它切记不可一味蛮干。尽管你的体质相当出众,但和它相比犹如蚍蜉撼树,你要注意自己的位置,把握准时机,再进行攻击。”
吾诺声情并茂地进行比划,
“比泽兽每怒吼一次可能就会操纵雷灵,届时全身放电,或者从天际招雷,你要迅速趋避,待它放过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恢复喘息,身体变得虚弱,这是一次机会。你要试图对它进行致命的打击,将你的匕首刺入它的脖颈下方,那是它的命门,最好一次得手,但若未能成功,就要接着与它周旋。时间会很充足,需耐心等待,每一次控雷后就是最佳的时机,记住我所说的,割断它的喉咙,给它放血,它全身上下就只有那儿最软。对了,我们还为你准备了捕猎的网。”
“你讲得太繁琐。”勒俄古伊说,
“或许根本用不着那样。”
“经验会让你省很多事。”吾诺仍然在耐心劝说。
“但对每一个人不是都行得通!”勒俄古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真晦气!”厄尔终于看不下去了,似笑非笑地责备,
“吾诺你这人太啰嗦,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知道该怎么做,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他逞能说明他心里有底,你献什么殷勤?我们只需要在岩壁上静静观看,只需享受一场盛宴,相信我。”
勒俄吾诺停下了教导,转而面对羽支。
“你呢?是否要和我们一同下去,深渊里太危险,我担心有什么闪失。”
“最好让他滚!”勒俄古伊骂道,他被刚才厄尔的言语惹到了,现在火冒三丈。
羽支心里也攒出一团无名火。
“没有教养的东西!”他说。
古伊站起来就将身边的汤碗一脚踢开。
“听着,鸟人,这一路来我对你都忍受够了!不会骑马就别骑,装什么无辜?若不是父亲坚持让你一同前行,我在路上就该把你绑起来丢弃在荒野里喂狼。”
厄尔狮高依蹿起来就给了古伊一巴掌。
“我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现在我替他完成他不忍心完成的动作。”
勒俄古伊被扇懵了,摸着辣乎乎的脸蛋吼道,
“你敢扇我,你居然敢扇我,我要让父王把你处死!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他情绪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
“那要看你活不活得过明天。”厄尔回应。
古伊快要气炸了,一言不发地跑开。
厄尔狮高依仍然怒气未消,对着羽支说,
“你别管他!吃饱喝暖赶紧休息!明日带你一起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