苯妥英娜在魂诈行厅内不安地游动,眼下金碧辉煌的花纹雕刻缕空石屏把她荧蓝的面容渲染得稀为尴尬。行厅四壁玻璃多彩,有幻光加持,两道锡金拱形大门在一条暗蓝斑道两侧相视而立,拱门两旁分别立着一尊手持圣典的小教主,大厅四角立着四尊巨大的圣母侍女雕像,最顶头设有圣母御座,但雍容华贵的座椅上空无一人。苯妥英娜的背后有一幅巨大的史诗壁画,壁画上雕刻着若瑟教的圣主在马提培拉特帝国分崩离析之际普世救难拯救苍生的景象,她在壁画下显得十分渺小,一如此刻形单影只的她。时下战争在即,长老会其他成员将前期工作弄得一塌糊涂,甚至有几个斯文败类对所安排的任务没有丝毫进展,被阿法提麦大人委以重任的摄蓝女妖自然心急如焚。
其他成员都已在魂诈行厅内等候多时,直到蒙塔玛姆拖着沉重的尾巴推开沉重的锡金大门,十三位长老会成员终于全部聚齐。苯妥英娜对于蒙塔玛姆的迟到颇有成见,想要问责,但碍于他曾经为鲛人族立下了卓越斐然的功绩,只好将愤怒强作遏抑。
“我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你了,我亲爱的大元帅,你在那鬼影森林玩得可曾开心?”勒喉者杜因桑科逢迎地问道。
蒙塔玛姆不屑于回应他,径直游到长老祖麦巴的跟前,对长老作了一个相当礼节的敬拜。祖麦巴的身形已随高深年事而变得腐朽萎缩,与暗红高大外形的蒙塔玛姆形成强烈的反差,他的手中握着一根璀璨夺目的缠蛇权杖,最上面装饰着若瑟教教徽,稍靠下的位置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紫黑色钻石。
“你们都吞了败果,阿法提麦大人没将你们处死就已是最大的恩赦。”苯妥英娜开始引导会议。
“他们太可恶,将我的宠物狩猎致死,那晚我疏于防范,被他们趁虚而入,我可怜的孩子,我们的权益在遭受损失。”“海兽”壳塔愤怒地抱怨着,他的外形比其他长老会成员要大上数倍,浑身披着一层坚不可摧的黑色鳞甲。
“你平时对待你的宠物也没见得比他们好多少。”察迪普直言不讳地对他说。
“那起码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怎样摆布都是我自己的权力。”
“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海兽,你在为自己埋下一颗毁灭的种子,如果都像你一样虐待自己的孩子,那么我们的同胞都会恩将仇报的。”杜因桑科提醒他。
壳塔晃动巨大的刺兵暴吼一声,
“你和他们一样贱,你失败的游说适得其反,巩固了螃蟹和鸟人的联盟!”
桑科感到好委屈,
“你说得好像是我专门那样去做得。”
“你听过他们丑陋的祭词没?”祭祀哈若灵提醒众成员,
“他们恬不知耻的勾当,任凭虚伪狂妄的托辞在汪洋大海上肆意滥杀,肮脏的勇气!可耻的心!”他痛恶地啐骂,他那双恶毒凶鲨般的瞳孔在冒着冷火。
“应该让贱虫付出代价!”神海勒咆哮起来。
“你叫得声音最大,但没见有什么动静。”苯妥英娜告诉他,
“言而不行的将帅最容易引起阿法提麦大人的注意,你得小心,千万别从这个组织中被踢出去,你也知道被剔除的下场。”
“伊吕不是也失败了么?他的失败简直惨不忍睹。”莫霏撕裂地挑衅着,他那副鲛人族少有的人类面孔在魂诈行厅内格外显眼。
“他的愚蠢让我们损失了太多的精英战士,他本该与它们一同战死的,可是他自己狼狈地逃了回来。”桑科也跟着指责他。
“虫子太狡猾,他们用火,惨无人道的行径。”伊吕愤怒坦言。
“据我所知,你遭遇了一个鸟人的偷袭,这实在让人意外,你连一个鸟人都收拾不了,我不敢想象,你的颜面让狗毁了,毁得面目全非。”桑科接着说道。
伊吕有难言之隐,脸色变得比所有成员都要难看,他的肚子里窝着鬼火,他明白一个事实,
“桑科,我敢保证,你去了连尾巴都收不回来。”他告诉他,
“那个杂碎有风灵庇佑,我的毒气近不了他身,他知道如何寻找到我,他也狡猾地避开了蜘蛛战士的袭击。”
“你一人也对付不了他么?”桑科问道。
“他的风咒太强大,他还召唤了上百只海东青,我几乎成为那些鬼鸟的腹中之食。”
“所以你就把我们的蜘蛛战士扔下不管呢?你真能做得出来!”桑科讽刺他。
“你们都是败类!”麦斯卡林叱骂,
“你们都该去死!”他的声音让众成员都为之颤栗。
神海勒提起手中的骨银三叉戟一挥,阴沉一笑。
“您别生气,统帅,我可不想把自己的脑袋装饰成冥灯,但现在还未到引咎自决的时候,我该有一次出海的机会了。”
“你别想逃脱,该你上场的时候我绝不放过你。”麦斯卡林给他一粒定心丸。
“我最近研究了一种新的法术,只要将它施于虫子的脑袋中,他们便会一蹶不振,不出半个月,他们将彻底萎靡,到时候不用我们亲自动手,拉雅尼克的贱胚就该踏上亡途。”莫霏说完念起咒语,手中闪烁一道冰凉的蓝焰。
“不过仅凭我一己之力,是无法给所有的贱胚都施上此术的。”
哈若灵一听双瞳发亮,瞬间提起了兴趣。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向来都热衷于法术的研究。
“就你那软骨头?”维乌古轻哼一声,
“你的懦弱无能在逐渐蚕食鲛人族所剩无几的意志。”
致残者维乌古与长老会成员埃里伯麦同为鲛人皇室成员,是鲛人没落王权的代表,他拥有鲛人皇室特有的外形,黑色鳞片周围勾勒出一条条闪耀夺目的亮银骨线,他深爱着自己的兄弟,他也愿为家族成员奉献自己的生命,他极力推崇麦斯卡林的暴力。
“你应该再残忍一点,我们的软脚虾祭祀,心慈手软是对敌人的放肆纵容!”他警告哈若灵。
苯妥英娜周身暗淡的摄蓝爆发出盛怒的光芒。
“阿法提麦大人让我们抓紧时间,可不是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们别打嘴仗,当前第一要务是发动战争。”她说。
“可是似乎时机还不太成熟啊!”桑科抱怨。
“急了对我们没有好处,毕竟先母的圣器还没有完全解封的迹象。”哈若灵告诉她。
长老祖麦巴也坐立不安起来,
“我们得想一个法子,时间不会等人,再不办妥当的话,我们都得死!”
“你前去界熊森林打探到了什么?”苯妥英娜游走到圣母御座旁对着蒙塔玛姆询问。
蒙塔玛姆身上的红色鳞片铮铮作响,他将巨大的手爪紧紧地蜷缩成一团。
“莫乌图里的夜叉鬼们是一群废物,他们连几个弱小的隆达残鱼都收拾不了!”他的声音依然狰狞可怖。
“那你自己呢?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麦斯卡林问。
“他带回了一束无果的花朵。”察迪普敏锐地察觉到。
“你没有打探到摩罗加符文的消息?”祖麦巴焦急着询问。
血色獠牙摇摇沉重地脑袋。
“羽民族的小杂毛扰乱了我的水魂仪式,他耍了卑鄙的把戏。”他吼道。
“你的自尊心又被羞辱了。”桑科嘲笑他。
“看来我们前期败得一塌糊涂。”苯妥英娜自语。
蒙塔玛姆眼神中在冒着火,他就差将巨爪勒在桑科柔细的脖子上。
“大元帅,没想到你也暴鳞而归啊。”神海勒叹息着说。
蒙塔玛姆暴怒挥手,掀起一片震荡,魂诈行厅产生巨大的晃动。
“不止我们在寻找那棵树,其他部族的贱种也垂涎于那该死的符文!隆达人更是在跃跃觅寻!”
祖麦巴神色紧凝。
“这个消息对于我族来说十分不利。”他转身游到了圣主壁画的下面。
“我们务必尽快制定出下一步的战略。”他以璀璨权杖发号施令,
“必须派出更多的精英战士前去界熊领地,抢在贱种前面找到那符文。”
维乌古精神振奋,身躯亮银骨线发起了微光。
“我对他们的领土着迷,还有那一片充满神秘力量的森林。”
他对着埃里伯麦激切陈词,
“我亲爱的哥哥,我的兄弟,我会带着鲛人皇室的至高荣誉去赐他们冰凉之血,我会冷冻他们每一块贱骨,凝固他们每一缕鄙息,我会让他们低劣的躯壳撕裂,我会用他们下贱的头颅作冥灯,我要让他们在我面前下跪,亲历无头屈膝的恐惧,我会让他们身体永远僵凝,污血从断颅中喷涌,恶浊凝结成一丈红,在圣主之光的照耀下,融化在瘙痒的殷红之中,滋润那一片土地。”
“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们,你要警惕他们的意志,二十年前的鲛人就吃尽了苦头。”祖麦巴提醒。
“那是因为你们腐朽的长老权系,老东西,你那一套准则早已经过时,你应该多向麦斯卡林大人学学,你现在连号角都吹不响了。”神海勒咯咯地嘲笑。
祖麦巴并未被他的言语刺激,不予回应,他以族尊自诩,清楚明白自己地位的重量,他知道有人会站出来为他说话。
“你充其量不过是一条钻营市欢的贱狗,三叉戟,你不懂得古老的力量。”果不出长老预料,哈若灵在极力维护他的尊严。
神海勒怒惹地看了哈若灵一眼,将叉子狠狠地扔向他,不过他只是吓吓他,叉子栽在了鲨瞳祭祀的一旁。
神海勒邪性地笑起来,
“受辱的小贡使拿着腐臭的海螺去舔贱种的屁股,这样的做法让整个族群蒙羞!”
“你总是喜欢颠倒事实,你的言辞曾一度让太多族人误解了长老。”哈若灵回应。
“我的肠子是直的,拐不了曲折的屎弯,耻辱就是耻辱!”
祖麦巴秉持着长老应有的风度,向圣母御座游动一点。
“那不过是一味权宜缓药,那种做法是否正确在当时已有了定论,我得警告你,半神之辉,不要再将旧事重提,这种说辞讲多了对谁都没好处。”
“你不用吓我,老东西,我不吃你这一套!”神海勒呲着牙反击。
麦斯卡林爆吼一声,及时终止了这没完没了的争吵,他素来不爱毫无意义的嘴皮子阵仗,他的脸因为方才的执闹而变得扭曲,他阴险的眼神仿佛要取掉在场每一个人的性命。
“我给你们最广泛的权力,你们会明白,我会给你们力量,你们会感受到,我要在数月之内看到结果,否则你们将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他阴沉地告诫。
“圣主普世!天下为公!其实我的内心是主张与他们建立对等的权利与尊重,可是他们是一群杂碎,我无法与杂碎同尘共语!”察迪普感叹。
“我们是一个骄傲的种族,我们的力量和海洋一样浩瀚无边,我们可以随处恃强凌弱。”维乌古在煽动同胞。
“是啊,我们的力量和海洋一样浩瀚无边,我们可以随处恃强凌弱!”神海勒在应和。
“而等待他们的,是永恒的死亡,唯有死亡能得到圣主的青睐!”维乌古的手爪像熔铜一般摩擦着。
“唯有死亡方能得圣主青睐!”桑科在应和。
“你的精神法术什么时候可以实施?”祖麦巴询问莫霏。
“还有些许日子。”
麦斯卡林听罢缓缓游到了他的面前,呲牙凛冽,
“我给你力量,我给你感受!聆听我的圣旨,你会感受到,让萎靡蔓延!”
“鲛人王万岁!”莫霏高呼。
“不要再让我看到失望。”他警告控魂恶鲛。
幻影毒枭随即直起身体,浑身颤抖,暗红鳞甲萦绕在精妙的法术之中,他的气场如飓风一般强大,
“它是一种奢华的交流用品。”他解释,
“与杂碎之间的交流用品。”
“你还得作另一手准备。”祖麦巴警告他。
麦斯卡林明白他的忠言逆耳,
“我知道,老东西!”他随手一挥表达对族尊的厌恶。
“除了精神上的制裁,我还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他的右手制造出一片诡异的红色冰霜,
“我沾满腥红鲜血的爪子,我要让他们尝尽暴力!”
“让他们尝尽暴力!”察迪普应和他。
圣主巍峨附着在连壁上,御座空荡鲜有人问津,只听见祖麦巴略显紧张地哂笑,
“可是他们从未屈服过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