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苏关系的恶化,以及中国自然灾害更加严重所导致的物资紧缺,人民的生活也空前的困难起来。邢空又开始组织部队的干部们到连队去,养兔子种蘑菇。
这天,邢空正在作战室默默的看着地图,沉思着苏联的问题,警卫员敲门进来,说军区机关门卫哨兵打来电话,有对老夫妇找她,自称是她的亲戚。
邢空放下手中的铅笔,挠了挠头,拿过沙盘旁的帽子戴到头上,自己家里早都没人了,纳闷这又是自己哪路来的亲戚?想了想还是跟着警卫员亲自出去了一趟。
到了大门口,邢空见到一对穿着洋装的夫妇,花白的头发五十几岁的样子,老先生带着圆镜框的眼镜,手里拄着拐杖,衣冠楚楚,很有风度。一看就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
再看他身后的老夫人,端庄娴雅,正温和的打量着自己。
邢空吸了吸鼻子,她觉得很奇怪也很矛盾,自己明明确确实实不认识这对夫妇,可却感觉十分熟悉。
老先生瞥了邢空一眼后,清了清嗓子“你就是邢空?”说话时并不直视邢空,而是微微的仰着头,俯视着邢空,神色间很威严。
“我是,您二位是?”邢空对于老先生审问一样的语气和态度有些莫名其妙。
老先生收起手里的拐杖,昂首阔步的进了军区,不再多看邢空一眼,倒是老夫人轻轻拍了拍邢空的手,柔声说了句“我们是苏瑾的父母。”
邢空意外的差点惊呼出来,难怪觉得熟悉,这模样这口音,可不就是跟苏瑾十分相像么,他们不是在日本么?
可也不及多想,赶紧热情的小跑两步,上前接过两人手里的行李箱,一面派警卫员去学校接苏瑾和邢纯回来,一面带着两位老人回家。
到了家门口,孔母正在院子里喂着鸡,见邢空突然回来了,有些意外“呀,今天咋这早就回来了?我还没做饭呢。”
“妈,这是苏瑾的父母。”邢空介绍着“爸妈,这是我妈。”苏父对孔母倒是十分客气的点了下头,便向屋子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后,邢空看着苏母小心翼翼的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礼帽和身上的外套挂好。老爷子则是走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等着喝茶,身上的气派果然是老爷得很。
邢空跑到楼上,把几个月前从北京拿回来的碧螺春翻出来,“我来吧,你坐。”苏母接过邢空手里的茶叶,示意她坐到下手的沙发上。
见老爷子也没打算跟自己说话,邢空反倒拘束起来,连外套的风纪扣都没敢解,也笔直的坐在一旁小心的陪着。
她实在摸不清这老爷子是啥脾气,心下却十分煎熬,只盼着苏瑾快点回来。
不久,外面传来急促的熟悉高跟鞋声,苏瑾回来了。
只见苏瑾轻轻推门进来,看见了父母后就怔在了当场,听见老爷子墩了下手里的拐杖,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沉声说:“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苏瑾闻听后回过神,俯首垂手侧立在门边,颤声恭敬低声说了句“父亲,母亲,瑾儿回来了,给您请安了。”说完还真就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爸——”随后进来门的邢纯,被家里客厅诡异的严肃气氛弄的立在苏瑾身后,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邢空早就坐不住了,走到苏瑾身边,自己先跪下,回手扯下邢纯头上的军帽,拽着她跟着自己跪下,还“咚咚”的磕着头“那什么,爸妈,我不知道你们还兴这老规矩,那我也给您二老见礼了。”
“有失教化!”老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苏瑾面前,气的直喘,看了几眼后径直的上了楼去。
“瑾儿——。”苏母再也忍不住心中压抑的情感,随后就扑过来拉着苏瑾抱在怀里,老泪众横着“十八年了,你走了这十八年,我天天的揪着心,惦着你啊,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说着捶胸顿足的哭着,为怀里早已泣不成声的苏瑾轻擦着泪,又拉过邢纯“你走时,就这么大,这么高!再看看你现在——这些年你怎么就不捎个信儿呢?我天天的惦着你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孔母也触景生情的落下了泪来“我去做饭。”说着捂着嘴快步进了厨房。
邢空看着他们,不禁也热泪盈眶的搀扶起都跪在地上的娘俩儿,说:“这就,这就到家了。妈,这就到家了啊!”
苏母被架到沙发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衣服口袋里掏着,之后放在苏瑾手上,拍了拍“你最爱吃的水果糖,好几种味道都有。”
“妈,对不起。”苏瑾因为情绪太激动,哭的喘不上气,邢空抚着她的背安慰她,为她顺着气,让纯纯去倒些水来。
娘俩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的,邢空还是第一次见苏瑾这样,这些年她很少听苏瑾谈起家里人。
到现在她才知道,苏瑾当年要回国参加革命,苏父坚决不同意,结果苏瑾就偷着从家里跑了出来。不曾想这一跑就走了近二十载,这其中的苦涩是她无法替她分担的。
“我知道你,我听她大姐,瑜儿提起过你!”娘俩哭够笑够了,苏母情绪稍稍稳定些后,拍了拍邢空的肩膀“说你对我们瑾儿特别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大姐她,怎么样了?”苏瑾没见到苏瑜,焦急的问。
“从中国回去后,她跟一个日本的医生结了婚,家里在那边的产业也都由他们夫妻俩接管了。”苏母叹气“我和你爸想着,人老了,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呀。几经辗转的到了香港,又托了许多的苏联的关系,才回了来。”
“那你们怎么找到的我呀?”自从跟苏瑜分别,苏瑾就跟家里人彻底失去了联系,这么大的中国,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这还多亏了他!”苏母对着邢空笑了笑“我们虽然不知道你们后来真的结了婚,但清楚的记得他的名字,晓得你们怎么也会有联系的。你爸爸在报纸上看到了他十一时被主席接见,按上面部队番号就找来了。”
邢空嘿嘿一笑,原来苏瑾这做地下工作的潜质是有遗传的,家里人都这么细心。
“你名气很大,到了这边部队的招待所,一提起你,大家都知道。”苏母拍了拍邢空的肩膀。
“我们就又打听你的太太姓什么叫什么,都说是个医科大教授,姓苏。我们就知道,找到了!”想起当时寻到苏瑾的下落时的激动心情,苏母依旧不能平静,又流下了眼泪。
被苏母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邢空起身说:“苏瑾,爸妈这大老远来的,舟车劳顿。我先去烧点热水,让二老好好洗个热水澡,解解乏,洗完估计就能吃晚饭了。”
“这——,不好吧?”苏母见邢空就去厨房烧热水了,看着苏瑾。
苏瑾笑着点点头,对母亲说:“没事,随她去吧。她出身行伍,军人秉性,跟咱们坐在这儿话家常,哪里坐的住。”
“到现在我还觉得跟做梦一样。”苏母看着眼前已近中年的女儿,感慨着“我就像是丢了女儿,丢时还是个小姑娘,找到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妈,我过的很好。”苏瑾由衷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