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想着,再见面要怎样好好教训他,质问他,可真当他活生生站在面前时,我竟把内心里预演了无数遍的话给忘了。
“你没事吧…?”他小声询问。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热切的目光,我们相对而立,他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那里,没有被甲醛毒死,也没有被浩瀚的空间所吞没。
他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局促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慌乱的模样把我逗乐了。
我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微笑,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最令他心动的,是笑容。对方忽然别过脸,一抹嫣红爬上他脸颊两侧。
“脚扭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勉强撑起身体,从马路边挪到人行道,期间他想帮忙,我婉拒了。
“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蓝天小区东门正好有个医院。”
记得有一年,我长智齿,三不五时的会发烧、牙龈痛,他也是这样,总是让我去医院。
脑海中回忆起他在医院里忙碌的身影,不禁有些自责,其实他比我小半岁,但是很多事,都在依赖他,难怪对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送我回家。”
有一段时间,我很沉迷于寻找流星的踪迹,他也会陪着我,一次又一次的傻等,但是每次都是我先睡着,他坚持到天亮。
结果,我在梦里看到了流星,他在现实里看到了一个追梦的傻子。
那是一段难忘的日子,后来,他特地找到一条城市里的乡间小路。
小路位于半坡上,坡上有一个不大的平台,是很好的星空观测点。在那里,我看到了满天的繁星,还有点点萤火之森。
在星空下,在大地前,我们许下了一辈子永不变心的誓言。
而星空下的约定,也像是满载着希望的蒲公英,轻轻一吹,就散了。
“你确定你家往这里走,这条路黑灯瞎火的,你不害怕吗?”
车行至半坡,他艰难的直起身,用力蹬着脚下的代步工具。
“害怕什么?还是说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被我的话吓得剧烈咳嗽起来,不过对方很快缓了过来,他停下车,犹豫道:“不然绕过去吧?你一个女孩子,走这条路不安全。”
“不是有你吗?你会保护我的。”
“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保护你?”
“我妈妈说过,男孩就应该保护女孩,就像哥哥照顾妹妹,弟弟保护姐姐一样,但是…”
他停下来,疑惑的看着我:“但是什么?”
傍晚最后一道余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周身蒙上了一层浅色的金边。
“但是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往可怕的现实社会里推,就过分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该这样!”
他微微点头,认可了我的话,不过他并不知道,话里的人正是他本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只能依稀看到不远处村口发出的微光。
柳州,是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告别了白日里的喧嚣,人们才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道路两旁传出此起彼伏的蛙叫声,还有慢慢沉寂下来的鸟语。
少年累极了,他跳下车,缓缓推行前进,我跟着他的脚步,一深一浅地走在后面。
夏日的星空带着一点孤寂,那星星点点之间触手可及的距离,其实是双方努力了上百亿年也无法达到的彼岸。
走到这里就够了。
“好了。你走吧。”
我轻声喊住他,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一眼。
因为无意间的声响,停留在树丛里的萤火虫扑闪着翅膀,不留余力的将最后一点光亮用于吸引配偶上。
满天的繁星配上飞舞着的流萤,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就像眼前的少年一样,他也只能存活在我那并不真实的记忆里。
“这里吗?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太危险了。”
他摇摇头,坚持要把我送回家。
“我说够了,就到这里,我们分手吧!”
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明白我所说的分手是什么意思。
我长舒一口气,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解脱感,等了七年,总算结束了。
“分、分手是什么意思…?”
“你滚吧,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哪里来哪里走。”
“你,怎么了?”他靠过来,想看看我是不是被撞坏了脑子。
我低下头,呵斥一声:“滚。”
他讪讪的看着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我可真走了?”陈友友小声说着,随后推着自行车往回走,他似乎还不放心,边走边回过头看我。
“等等。”
陈友友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我看着黑暗里他瘦小的身影,苦笑道:“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要随便一个借口把人打发了,你从不知道,因为你的不果断,那个期待中的人,将走向怎样的未来。”
我迈开腿,与他背道而驰,对方追上来,喊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我朝他竖起中指,自信的笑着:“我是你惹不起的女人,吴果!”
或许他还不知道,刚才上坡时,我用发卡扎破了自行车的后轮。
哼,便宜你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可能快要忘了星空是什么样。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心情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因为往事总算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emmmmmm,不过,这里是哪里?我该走哪条路回家?
摆在我面前的,是两条分叉口,一边通向那个有着灯光的村落,另外一边是闪着诡异光芒的水泥路。
到底是哪一边?
身后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我回过头,看到一辆帅气的蓝火喷绘的摩托车极速驶来,看外形,这是一款非常新潮的雅马哈跑车。
司机车速很快,几乎将自己与机车完全融合到了一起,他路过我身边时特意看了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不到一会儿,那刺眼的车灯转了个弯,再次向我驶来。
“喂,你知道出去的路吗?”司机摘下头盔,难堪的左右看了看。
他看起来18.9岁的样子,长着一副稚气未脱又无法忽视的帅气脸庞。
他从车上下来,郁闷的点上一支烟,用力吞吐着内心的不快。
对方骨骼分明的手指弹掉一截长长的烟灰,然后用忧郁的大眼打量着我。在他高挺精致的鼻梁下,是一张极其吸引人的薄唇,那微微上翘的唇角,总是能给人一种微笑的错觉。
太帅了,我从来没想过柳州会有这么帅气的男孩子。
他也迷路了,是不是表示我可以借着机会坐一段顺风车。
“喂,我知道自己帅,但是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他歪着头,高大的身影把我笼罩在黑暗下,对方结实的胸膛在空气中来回起伏着,像是在引诱着我摸上一把。
“你要去哪里?”我别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个不错,成年了,不会被人说老牛吃嫩草。
“启明路。”他丢掉手中的烟蒂,用力踩上一脚,把最后一星烟火给熄灭了。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出去,但是你要带我一程。”我收起心中的小窃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人再次把我审视一遍,说了一句小毛孩,然后戴上头盔,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目标,是荒无人烟的水泥路,不过我确定,他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三分钟后,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村落那条路跟星空观测点这一条。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再次犹豫起来。
“喂,知道出去的路吗?”
我冷哼一声,讽刺道:“你是不是路痴啊!这也要问?”
他再次戴上头盔,往星空观测点驶去。
他,该不是个智障吧?
很快,他又回到我面前,对方摘下头盔,丢到我手上,冷冷道:“上车。”
“你真不会是路痴吧?”
“闭嘴,只是夜盲症而已。”
“嗳,你叫什么名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果,今年十四岁,白羊座,爱冒险爱美食爱旅行爱画画。”
“张扬。”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名字让我想起一个人,那个留着长刘海,常常喜欢耍酷的张扬少年,韦亦。
“我有个朋友,跟你性格很像,哪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对,前面左转。”
面对一个夜盲症患者,我内心激起了无限的保护欲,这个男孩眼睛有问题,不能祸害了别的女生,这种为民除害的事情,应该由我来做。
“闭嘴,不要说与路线无关的话题。”
“扬扬,你怎么跟你的救命恩人说话!?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小路里来回打转,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我迎着风对他喊道,对方似乎不想听我说话,竭力把车速调至最快。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急忙搂住他的腰部,他腰部很结实,轻轻触碰,满手都是紧实的肌肉,我把手环在一起,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行至灯光明亮的街道,他把车子停下来,并一把将我从车上丢下去,末了还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随即对方加足马力,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喂,你的…头盔。”
唉,真是失败,好不容易得到穿越的机会,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空有一身撩汉子的本领,奈何自己只是个初中生!实在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