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片区现在属于城市最早的开发区,这里有着2003年度最大的小区,以至于后来人们直接用小区名字来囊括这一代,蓝天。
覃舒的家,就在小区一侧的宿舍楼里。
我们相识于花季,那年刚好16岁,她活泼可爱开朗聪明,安静的时候跟我一样,喜欢默不作声的画画。
她的画画风格偏向于简洁可爱的类型,与我喜欢的幻想手法又是大不相同,我们算是互补的风格。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将成为我的思想开导者,我自认为不算智障,但是遇到的男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渣,即使最令我难忘的陈友友,也在感情末尾时做了最令人不齿的事。
说起来,陈友友的家就住在蓝天小区里,他跟覃舒是初中同学关系。他算不上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只是外形稍微比别人好一点,所以才得到了部分人的关注。
14岁的他,应该正跟另外一个女同学交往吧?
许多年后,我与他相遇网络,聊了一段时间,发现我们居然有着一个共同好友,然后就选择了见面。
他对我一见钟情,花季少女,对这四个字充满了神奇的幻想,觉得能拥有这样的爱情一定是浪漫又幸福的事。
那年我18,他亦是。
我们度过了最美好的花季,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回家,他看我画画,我陪他打游戏,这段感情没有任何利益的牵涉。
有时候,他会为了一个我无意间的小举动,而伤心很久,也会为了我偶尔沉迷的小游戏,特地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收集游戏里所需要的道具装备。
他曾经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令他心动的,是我的笑容。
毕业后,我迎来了一段低迷期,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我像个吸血虫一样成为他身上的附属品。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家里要装修,需要回去帮忙,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找我。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直到我结婚,他都没有再出现…
我以为他就这样死在了装修时堪比洪水猛兽的甲醛手中,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他想摆脱我而特地说的谎话。
他告诉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一个人成长。
他做到了,我成长了,但是他欠我一句话,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
我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边,踌躇不前。
现在的人,仍旧保持着中国式过马路的习惯,抬起右手做出一个既停的动作,横穿而过,根本不顾及司机的感受。
公交车一辆接一辆的停下,在满载乘客后,又徐徐驶出了车站。
临近下午四点时,那个时段的最后一趟车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看起来一米六几的样子,身材不胖不瘦,有种恰到好处的美。她抬起手,露出了一个白色的索尼mp3,然后左右观望一会,又拿起那台小小的机器,快速切换着什么。
那双手看起来柔美极了,几乎成了她全身上下最醒目的部位,这并不是印象中的骨骼分明的手,而是纤长的,恰到好处的感觉。
她转过头来看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真是她。圆圆的脸、大大的眼,还有微微上翘的唇,真的是覃舒。
她青涩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难道是因为我?
“覃舒。”
一个男孩与我擦肩而过,他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几的样子,长着一副娃娃脸,手上还拿了两杯当年风靡校园的勾兑奶茶。
那是覃舒的初恋男友,周成,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本以为会一直坚持到结婚,谁曾想,高中还没毕业,周成劈腿了,对象还是我们曾经共同的好友。
为此,她颓废了好些日子。
还以为,她认出我了,长吁一口气,心中盘算着怎么把她骗到穿越小队里。
周成把奶茶放到她手里,催促着离开,等了很久,她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正在观察我。
“天王盖地虎。”她的语气带着疑惑。
这是我们的接头暗号,难道…难道她也穿越了?
我赶紧接上一句:“汗滴禾下土。”
“春风杨柳絮。”
“江清月近人。”
她一把推掉递到手里的奶茶,眼含热泪的呼唤道:“表姐。”
“啊咧?你是不是…”
我刚想问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可话音未落,只见她疯狂对我使眼色,看了一眼她身边懵逼的周成,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周成,你先回家,表姐找我有事。”
周成一直维持着一脸懵的状态,直到离开时,都还是懵懵懂懂的。
“等一下,奶茶给我。”覃舒拿过他手中的奶茶,又赶忙让他离开了。
我与她并肩来到小巷子里,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试探的问:“你真的认识我吗?”
“吴果,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说完,她用力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只见那几颗黑色的丸子争相涌向吸管底部,然后又‘咕咚’一声,排列整齐的滑进她嘴里。
“你认识的是过去的我,还是以后的我。”我再次试探她。
她舔了舔嘴角,满意的打了个嗝。
“别装了,我们都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你…也是,那你记得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可有什么契机?”
说到这,覃舒猛地甩掉手上的塑料杯,忿忿不平的样子。
“当时你让我开车去逼渣男签字离婚,谁知路上遇到车祸,再醒来就变成了这样。我一直想去找你,但是不知道你现在的家在哪里,学校又在暑假期间,根本无迹可寻。我甚至以为那场车祸就我独自活下来了…”
她把头埋在我肩上,似乎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伶俐呢?伶俐当时在哪?”
上次在梦境里,我看到伶俐满脸的惊恐,她是看到了什么?
覃舒摇摇头,小声的说:“伶俐不在场,其实在你要离婚之前,她就已经被奶奶带走了,渣男想以此要挟,逼你不要离婚。”
伶俐被带走了?!!王文凯到底想干嘛!他凭什么带走女儿?凭什么跟我争?
我攥紧拳头,因为愤怒,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里,现在只能努力克制,并且告诉自己,不能哭,哭喊是最懦弱的方式。
“我可能在车祸时撞伤了脑袋,很多记忆都是零散的碎片。”
回忆起穿越前的事情,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嗡嗡作响。
覃舒见我脸色不对,连忙上前一步。
“对不起,如果不是家里的破事,你也不会回到这里。”
覃舒连连摇头,她面带喜色,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一直以为这是梦,直到遇见你,才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真是太棒了!回到过去啊,多少人敢想却做不到的事!”
我不解,忙问她:“你有想过自己的孩子吗?你回来了,他怎么办?”
在未来,覃舒跟我一样,成为了一名伟大的母亲,她跟前夫因为性情不合,早早就离了婚,两人唯一的孩子也跟着她。
覃舒难以抑制的喊出声来,很快她意识到不妥,再次左顾右盼,然后告诉我:“大不了以后向前夫借种,在这里,一切都能重来,我会给儿子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环境,赚最多的钱。”
她扬起头,像个做着美梦的少女,脑海中描绘着关于未来的美好蓝图。
“怎么借种?你认得出是哪一批精子,还是你还记得哪一天怀上的?我们的出现已经改变了空间大纲,这些事,几乎不可能…而且,你愿意跟不爱的人重来一次吗?”
“那能怎么办?又没有回去的办法。”
她失望的看着眼前的街道,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们的动作不慌不忙,与未来仓促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个黑影缓缓走过巷口,他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覃舒,又在外面干嘛?快点回家吃饭。”
那是覃舒的爸爸,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身材高大的大叔。
覃舒应了他一句,又转头对我说:“今天家里来客人,下次再聊,家里电话没换,你可以电话联系我。”
她在耳边做出一个通话的手势,然后追上覃叔叔,留下了匆匆离去的背影。
我到现在还不敢确定这是事实,两个同时遇上车祸的人,居然一同穿越了?幸亏不是刘玉静,不然我的回归之路肯定会难上加难。
傍晚的街道微风徐徐,人们告别了一天的疲惫,迎风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家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色彩,仿佛一天最美好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我漫无目的的跟在人群后,街边亮起了红灯,也没有发现,直到一声刺耳的急刹,才把我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不过一切为时已晚,一辆蓝色的自行车不偏不倚地撞到我身上,虽然对方及时拉住了手刹,我还是受到了那股力道的影响,顺势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
那人惊呼一声,赶忙放下车,走到我跟前,小心查看我身上的伤势。
对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染着一头浅浅的黄发,发丝的末尾像是出门前刻意拉直过一样,有一种冲上云霄的既视感。
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黑色的帆布鞋与那瘦弱的身体反差巨大,再加上头顶着夸张的发型,远看实在是像极了燃烧着的火柴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这样正正好。
我沉默不语,眼神从未从他身上挪开过。
少年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精致的脸型,如果不是因为脸太瘦,或许我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陈友友,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