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羽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白板”了，因为ERL在他的围追堵截下节节败退。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之前ERL最辉煌的时候，甚至振臂一呼都能引发无数人的热血追捧。很多人加入ERL，因为他们觉得人类根本不会有胜算。而且外星人是来救赎他们的，并不会侵略或者放逐人类，只是为了让人类过得更好，让他们接受更高等文明的洗礼。人类可以以此为契机，实现跳跃式的进化，过上天堂般的生活。
人类分成了忠诚的人类支持派，和倒戈的收割派。他们引发了世界范围内的争执，在各路媒体，在社交网络上，辩论和龃龉无止无休。甚至政党之间的纷争都被扣上了支持派或者收割派的帽子。人与人之间开始相互猜忌，互相揣测对方的立场和站位。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信任危机和信仰危机。
然而在先驱会和世界政府的努力之下，人类世界的形势一片大好，似乎完全可以抵挡外星人的进攻。于是大片的人类开始加入支持派，收割派中也有不少人重新拾起了对人类的信心而退出收割派，加入支持派。人类世界第一次如此地团结和同仇敌忾。
ERL也因此而没落，他们的各个据点都被攻破，甚至连他们的最安全的大本营，远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的citadel空间站，那个被称为“圣堂”的太空堡垒都被太空军摧毁了。现在他们已经分崩离析，无路可走了。
而ERL的领袖，“白板”却还是没有踪影。叶崇羽一直在猜测白板的身份，而现在他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设想。
白板很有可能是路芊芊。
虽然从白板现身过的视频影像中，她的身材和声音和路芊芊并不匹配，但是这些都是很容易造假的。重要的是，他在跟白板的无数次交锋中觉得白板的行为模式和路芊芊非常相似。
他跟路芊芊下过无数次棋，打过无数次牌，他知道路芊芊也是一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天才级的人物。叶崇羽知道路芊芊是个鬼点子特别多的女孩，唯恐天下不乱。她老是觉得人类社会无聊透顶，腐败堕落，难以向更高层次发展。如果她就是白板的话，那么ERL出卖人类，投靠收割者的行径就可以解释了。
他甚至直接按照路芊芊的惯用思维模式来推测白板的策略，竟然屡战屡胜。
而之前他和路芊芊的交流中，路芊芊就说过一句话：“被外星人同化了有什么不好？本来这个世界就这么无趣，要是他们来了会变得更好玩一点就好了。”
叶崇羽想起了自己被网络安全局逮捕那一次，是白板入侵了网络安全局的审讯室，她说自己“走错了房间”，然后间接救出了自己。白板这种心思缜密的领袖人物，怎么可能犯下“走错房间”这种低级错误呢？而自己刚一走出网络安全局的大楼，就看见了路芊芊在等着自己。
但是如果从ERL出现的时间来看，2038年路芊芊才15岁，年龄太小了。如果那个“第一次末日危机”的确是路芊芊利用网络漏洞制造的，那她就实在太可怕了。
叶崇羽曾经见过路芊芊做过的一个人工智能的软件，名字叫“YesMa’am”,意思是“遵命女士”。这个人工智能是叶崇羽在奥格之前见过的最强大的人工智能，虽然路芊芊做YesMa’am的目的只是为了和她聊天，以及帮她写人文素养课的作业而已。叶崇羽感觉自己都完全不可能做出这样完善和智慧的一个人工智能。
叶崇羽回想着自己很路芊芊认识以来，两个人的每一句对话，还有路芊芊的音容笑貌，她笑起来嘴角可爱的酒窝。这个女孩总是能带给他快乐和惊喜。
他深感痛苦，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他不敢相信路芊芊就是白板，是他一直以来的敌人，是人类的背叛者。
他自从加入先驱会以后，和路芊芊见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而她总是会在“电脑爱好者和公益服务协会”的活动教室等待着他。每次他去的时候，路芊芊都会一脸不爽地用粉拳招呼他，用各种坏招惩罚他，然后再和他打闹在一起。
他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这些怀疑都是错误的。
如果不是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狠下心来面对真实身份是“白板”的路芊芊。
“白板”不仅不是白板，而且色彩过于鲜艳了。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祖崎敲响了他在曜岗集团的办公室的门，他从美国回来了。
“我知道白板是谁了。”祖崎声音非常凝重。
叶崇羽心脏狂跳，非常害怕祖崎说出路芊芊的名字。然而祖崎说出的那个名字却让叶崇羽头脑一片空白。
“白板就是将军。”
2
叶崇羽和祖崎盯着桌子上的一种白纸，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很短的一句话，
“木星黑洞是没有用的，其他的也都没用。”
叶崇羽看见这张纸条就明白了祖崎为什么会说“白板”就是将军。
他知道祖崎一直以来在寻找的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的头目，也知道那个叫将军的人一贯以来向祖崎传达任务的方式。
这种白纸黑字，极短的一句话，确实是将军的风格。
“我从来没想过将军是个女人。”祖崎突然笑了。“不过，为什么不能是呢？”
“虽然这张纸很可能是将军给你的，但是你怎么知道她就是白板呢？”
“奥格告诉我的。”祖崎说。“他说在对将军的追踪和对白板的追踪进行交叉对比的时候，发现两者出现过的地方高度重叠。”
“而且，把这张纸送到我手上的，是一架夜莺无人机，这是ERL才有的无人机。”祖崎说。
“我早该想到的。”祖崎一拍桌子。“我一直觉得将军好像有一个什么庞大的计划，他确实像是那种有城府的阴谋家。而且，能够知道木星黑洞和我们其他计划的，不就只有ERL的那台人工智能了吗？”
叶崇羽现在并不能同意祖崎的判断。有可能是祖崎神经过敏了，他自己刚才还在想象路芊芊可能是白板呢。但是不管将军是谁，叶崇羽现在感到很紧张的事是，为什么将军会觉得“木星黑洞是没有用的，其他的也都没用”呢？
木星黑洞其实是先驱会的一个极为机密的计划。他们在木星建造的基地，并不是为了让太空军驻扎的。他们制造的是一个超级炸弹——黑洞炸弹。他们用包裹在木星外面的巨大的壳子作为掩护，然后在内部对木星进行压缩，把木星的体积压缩为一个近乎为零的奇点。
本来按照宇宙中的自然规律，只有死亡的恒星才能形成黑洞。而要形成黑洞需要极大的质量，别说木星，就连太阳都不可能形成黑洞。为了制造这个木星黑洞，人类消耗了大量的资源。太空军在木星内部建立了高能粒子加速器，这个加速器的尺寸是目前最大的，横穿木星的南北极，利用整个木星的磁场来约束粒子。加速器能在短时间内产生微型黑洞,但这样小的黑洞会在短时间里蒸发。
加速器建立在木星内部的原因就是为了得到稳定的黑洞。整个木星变成了黑洞的“养料”，铁和硅组成的固态木星核被黑洞吞噬，吸入物质后黑洞急剧扩大。与此同时,物质进入黑洞时产生的巨量辐射也迅速熔化周围的岩石。不久，固态的木星核被吞没，接下来是木星的液态氮海洋，再然后是木星的液态和气态氢组成的大气。
最终整个木星都被熔化了，这是一个极其复杂和危险的工程，整个过程由包裹木星的超聚体和木星内部的加速器来控制。剧烈燃烧的木星几乎变成了太阳系的第二个太阳。之后木星体积在慢慢缩小,亮度却越来越高,最后在一团超强的闪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木星变成了一个黑洞。这个黑洞变得稳定了。它的史瓦西半径,或者说视界半径,由一个基本粒子大小增长到足球大小。虽然比宇宙中的自然黑洞小得多，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人类想要在收割者到来的末日之战中，使用这颗木星变成的黑洞，对收割者的庞大舰队造成致命的打击。
这本是一个非常可行的办法，由奥格建立了完整的数学模型进行预演过的，证实了其能够吞噬一切物质的无与伦比的破坏力。黑洞这种宇宙中最强大的武器，是一切物理规律都无法破解的终极存在。
然而现在将军突然却告诉他们，黑洞炸弹没用？
而且“其他的也没用”，意思是说他们一直以来建造的太空舰队，行星防御系统，激光武器，电磁炮，伽马射线，阳电子炮和反物质炸弹都没用？
叶崇羽不知道将军是怎么知道这些武器没用的。这些武器都是高度机密的，他们甚至不应该知道这些武器的存在。
难道是他们窃取了先驱会的信息，然后通报给了收割者，然后收割者告诉他们没用的吗？
叶崇羽额头沁出了冷汗。对于这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这是很有可能的情况。
但是他们为什么还要告诉先驱会呢？是故意干扰他们，还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藐视，敌人对他们正在做的努力根本不在乎？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真的可能是人类的末日了。
他看着祖崎，祖崎眉头紧锁，应该是有着和他同样的考虑。
“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祖崎说。“让那群外星虫子嘲笑我们吧。”
“如果这是人类最后的路，那我们就要有尊严地走完！”他的神情非常坚决，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