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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一急,一句“你干啥”还没说出来,呆子已经拿着汗巾擦起她口鼻相连的那块地方来,汗巾粗糙,摩得珊瑚龇牙咧嘴地直叫疼。

呆子听得皱了眉,手下不知该多轻多重,把珊瑚的手拉出来,汗巾子往她手里一塞,让她自己擦了。

似是还存着口闷气,呆子见珊瑚这会儿也没事,二话不说便又要出门去了,珊瑚不知道他到底还别扭些什么,见状一急,猛地坐了起来叫住他。

“你等等!”

呆子一顿,始终是没有走开,停在那里也不回头,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随时准备要走的模样。

“你!”珊瑚有些气结,“你这是又咋了,从那天回来你就一句话不说,我是哪儿又招你不痛快了,你倒是说出来,别老这么不声不响的,你不难受,我憋着都难受!”对于这件事情,珊瑚是憋了许久了,总想着跟他好好儿说说,可呆子三天两头的不开声,珊瑚总找不着时机,这回可好,既然实在忍不住说了出来,那就干脆趁着这机会掰开了揉碎了,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呆子低着头,久久地没有开口,久到珊瑚几乎就要开口骂人的时候,呆子沉沉的声音响起:“我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

珊瑚这边本濒临发作,被他这话倒是给压下了点。

他?说的是杜俊笙?

他确实说过这话。

“这个我知道,”提到杜俊笙,珊瑚心里莫名烦躁了起来,挪了挪身子坐好,道:“可我这会儿说的不是这事儿,我说的是你!没事儿老沉着张脸做啥,你有事儿跟我说,不好的我改了不就成了,见天儿地不跟我说话,不知道还以为我多得罪了你了……就说说这一回,你这又是怎么了?这都多少天了,你就没啥想跟我说的?”

珊瑚这一串话,说得几乎不带喘气儿的,呆子也安静听着,一句反驳都没有,背着身子,好一会儿才回了句:“我知道了。”说罢头也不回,直接出了屋子。

“……”珊瑚被他这一句知道了说得不明不白的,就这么走了?他到底明白啥了?

卯足了劲儿的这一拳头,就这么打在了棉花上,珊瑚有些憋气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将手里的汗巾泄愤地似的扔回炕头,哪知动作太大,牵扯得嘴上一阵撕裂的疼,珊瑚一捂嘴,手指一摸过那伤口看了看,血丝儿都渗出来了,心道这四嬷嬷还真是下得去手,抠个人中都能抠出血来!

只是……珊瑚往回想了想,下午这是……又魔怔了。

珊瑚懵地想起杜俊笙摸过自己的肩臂脸颊,浑身竟是一颤,拿起刚才被她甩回炕头的汗巾对着脸用力搓擦着两边脸颊,直擦得脸上火辣辣地生疼,这才又忽然想起那条像是断开来的左腿,掀开被子一瞧,安然无损地就在裤管下,揭开来看了看,腿上依然细腻白滑,半点痕迹没有。

珊瑚一愣,心里登时慌乱了起来,若是这腿一辈子便这么下去,时不时地这么折磨人,那她岂不是……

正发着愣,外头珊瑚娘叫了一声,珊瑚草草拉起裤腰带,钻回被窝里躺着了。

第二日一早,珊瑚娘见珊瑚精神还不错,看着也没啥事儿了,挎个篮子就去龙王庙了。

珊瑚在家也无事,干脆拿了个小土铲清理起院儿里的那小块地起来。

这时节,种啥都好吃,雨水足日头够,别看这小小一块地,经了这一冬的霜雪覆盖,算是将那些虫虫蚁蚁的全给冻没了,又润,这土想不肥都难。

珊瑚这头正忙乎着,那头红串儿隔着篱笆跟珊瑚喊着话,说是双福娘出门下地前给珊瑚留了点儿东西,让珊瑚过去拿。

放下手头这东西,珊瑚擦了擦手就过去了。

红串儿这人,肠子直得,半点事儿都藏不住,说话做事儿也不饶人,对着谁都是这德行,这会子见珊瑚活蹦乱跳的,看了看双福娘早上临走前还特意交代让给珊瑚的那一大碗蚕豆,心里就觉着不舒爽。她这头有着身子呢,平常吃的东西老吃不下,也就指着点儿零嘴儿吃了,双福娘倒好,也不说给她点儿什么吃的解解馋,倒是把她娘家给的一筐蚕豆当人情了!

珊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过来就见红串儿脸色不怎么好看,两句话下来听着有些不对,珊瑚知道她这会儿有着身子,双福一家都把她宠上天了,脾气日涨的,也不好跟她多说什么,双福娘给的东西,珊瑚也不敢要,只笑笑说留给外甥吃。

绿翠前儿说过送了一筐蚕豆过来给她姐解馋的,拿不准这就是那筐里来的!

出门的时候珊瑚暗暗拍拍胸口,许是知道家里不易,红串儿在娘家时便很是护食,以往绿翠不知抱怨过这事儿多少回,这双福娘可能是还不知道这事儿,这要是珊瑚傻乎乎就这么拿走了,那这可就离结梁子不远了!

珊瑚这才跨出双福家的门,就撞上从屋里出来的呆子,背着弓挎着箭袋是要上山的样子,见珊瑚回来,开口道:“家里有人找你,”顿了顿,又道:“我上山了,中午就回来……你别乱出门了。”

珊瑚一愣,呆呆地回了句:“好……”

还没等珊瑚反应过来,刘寡妇便从珊瑚家里钻了出来,站在门口探着头,看呆子走远了点儿才对着珊瑚道:“奇了怪了,你家呆子居然跟我说话了!”

“……”

呆子真的没跟家里人除外的人说过多少话,即使是家里人,呆子也几乎没怎么说话,珊瑚是个例外。

像刚才这样的话,呆子从未说过,照着正常理解,这话算是……跟她打招呼了?这难道是昨晚跟他说的事儿起作用了?

“珊瑚,”一旁刘寡妇倒是不在意呆子怎样,这会子揣着事儿呢要告诉珊瑚,拉着珊瑚的手往珊瑚家里望,“珍珠在家呢?”

珊瑚看了眼自己那屋,“还在睡呢吧。”

从昨天醒来就没见着珍珠,后来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知道她上床睡了,今早起床珍珠还睡得死沉,珊瑚也不理她,自己这都干了多少活儿了也没见她人影,看来没日上三竿是醒不过了。

刘寡妇一听,也不进屋了,拉着珊瑚往门边儿上靠了靠,神神秘秘着道:“香兰回娘家了!”

珊瑚看了眼显得有些兴奋的刘寡妇,心中顿了一拍,却又即刻被自己否认了,翠兰被休了会了娘家,香兰去看看她也无甚不妥,毕竟前几天还过来替她讨公道呢,这样的姐妹情深,跟之前刘寡妇说的姐妹不合还是真有点出入。

见珊瑚没什么反应,刘寡妇“啧”了一声,只道珊瑚笨,“香兰也被休了!”

“被休了?”珊瑚大感意外,她丈夫不久前才从战场上回来,本对待在家苦等多年的结发妻即使不是如胶似漆相敬如宾,那也不该是休妻,抛弃糟糠的名声不能随意被盖上,何况前几日香兰还带着他来杨沙村给翠兰讨公道,听刘寡妇那日讲的,大约夫妻俩还是感情甚好,气得刘寡妇躲在家里哭,那这时候这么忽然的休妻,是闹的哪一出?

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刘寡妇,见她正一脸的笑模样,幸灾乐祸的嘴脸显得很是满足,珊瑚扯了扯嘴角,“婶子,这事儿该不会是你……”

刘寡妇闻言,盯着珊瑚看了一阵儿,忽然笑了出来:“你说呢?那个骚浪蹄子的脏事儿,可是传的哪儿都知道的,不知是咱杨沙村,就算是县城,邻里四周的,一提到她,可没不知道的,那股子狐狸骚味儿隔着十条街都能闻得到,就是我不说,也会有人说……何况这可是种实打实的真事儿,又不是我编出来的,随便找人一问可就都清楚了不是?”

刘寡妇头头是道,跟珊瑚讲着那天香兰丈夫刘锣知道了这事儿时候的表情,咯咯咯地笑着,路过的几个婶子嫂子见她这样儿也凑了上来。都知道刘寡妇消息灵通,别人不知道的事儿她可都知道,能凑热闹谁都不愿意错过,于是几个女人围成一堆,叽叽喳喳地问着刘寡妇那天的事儿。

虽是七嘴八舌的,珊瑚倒也听明白了,原是香兰来给翠兰讨公道的那天砸坏了珊瑚二叔不少东西,刘锣这人厚道,第二天就给送钱回来,跟珊瑚二叔赔礼了。这头刘寡妇上午才对着珊瑚哭哭啼啼地抱怨不平,下午见着刘锣,自然不肯放过机会,抓着刘锣便将香兰那点底子全给揭了,连同翠兰究竟为什么会被珊瑚二叔给赶出家门的事儿也给一并抖搂了出来。刘锣本还不信,刘寡妇那会儿正在二叔家附近,直接进巷子把梨花娘给叫了出来,让她这当邻居的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便连同香兰下山那日同二叔白日宣淫的事儿也一并说了,气得刘锣一转身就回了珊瑚二叔家,把珊瑚二叔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想是回去问了问,啥事儿都知道了!”刘寡妇说得夸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在场的几位一听,均是明了了似的长长地“哦——”了一声。

怪不得娘早上说要给二叔送点儿吃的去,原是被人揍了……

珊瑚听着那群女人高喊低呼着讨论,只觉得这事儿荒唐。耳边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珊瑚听得耳朵有些难受,侧了侧身子挤出人群,哪知回头一望,珍珠正站在门口,红着眼睛满脸的泪。

见着珊瑚看到自己,珍珠一咬唇,转身便往外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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