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子川到洗手间换衣服,之前那身已经又皱又脏,已经不能穿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一手插着裤袋往外走去,走到电梯前忽然停下脚步:“你留在医院里。”他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道,“给她找个看护,她家人都在老家,怕是没人照顾她。”
陈朗应了一声,把车钥匙交给秦子川。
电梯还停在二楼没上来,秦子川看了一眼数字又说道:“至于宋玥……你继续打听打听。”
陈朗忍不住开口:“老板,我知道你想找着她,但是下回还是先确定身份再继续来往吧。”
“知道了。”秦子川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他信步走了进去,“还有,医院这边的事,随时通知我。”
他见陈朗点了点头,电梯门逐渐关上。
确定身份?
他当然确定了身份,童年鲜为人知的经历,纸船——或许纸船只是巧合。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处心积虑地骗他。
周嘉诚还真了解他,知道他对长相单纯的小姑娘没什么抵抗力,所以给他下了这么完整的一个套。
要是再年轻十岁,热血的年纪,他非得跟周嘉诚干一架不可,新仇旧恨!
董清清躺了一会儿,伤处的麻醉退去,渐渐疼了起来。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刚才周嘉诚跟她说了,这次的事完全是工伤,让她安心休养,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
这话让她放下心,她刚毕业,前不久又搬家,身上真没钱了。
饭点的时候,有个中年妇女打了饭给她送过来,董清清不解地看着她,中年妇女解释道:“我是陈先生安排的看护,你叫我赵阿姨就行。”
陈先生?是那个陈朗?
董清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到底还是秦子川的安排。
想到秦子川,她轻轻叹了口气。
吃过饭不久,沈伊提着果篮过来看她。
“我之前就说,暗访什么的太危险了!你看你现在被打击报复了吧?”沈伊从果篮里拿了一个火龙果,用刀切了,跟董清清一人一半。
董清清一只手还吊着,吃不了,让沈伊放在床头柜上,她看着沈伊吃。
“我是记者嘛,这是我的工作。”董清清说了一句,忽然想起上回沈伊被周嘉诚抱进车里。
沈伊道:“明年内聘主播的时候,你报名试试,我们是女孩子,哪有整天在外面跑的啊?”
她挖了一口果肉,一边吃一边对董清清说。
董清清笑笑:“我不上镜,不像你,又瘦又漂亮。”
沈伊脸上的笑容更盛,好心对她说:“哎,这倒是。”她把半个火龙果吃完,拿纸巾擦了擦手,又随手折了一只小纸船放在董清清床头,“我凌晨还有个直播,先去台里了,下次再来看你。”
董清清看着纸船,微微一愣,直到沈伊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董清清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一直没见到秦子川,陈朗倒是经常出现,有一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给她,秦子川去外地出差了。
董清清谢过陈朗,继续她无聊的住院生活。
周末,周嘉诚过来看她,他进病房的时候,赵阿姨正在给董清清喂午饭。
见他进来,董清清连忙推开赵阿姨坐直身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周老师。”
“董清清,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不用这样。”周嘉诚说了一句,看着她,目光中有着不知名的神采。
董清清又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赵阿姨把碗碟收拾走,等她关上门之后,周嘉诚才说:“天成制衣厂的样片已经完成,过几天相关部门也会立案调查,可能最后还要补一段胡海天的心路历程。”
“那很好啊。”董清清说了一句,心情却没有预想中并不痛苦,这才冷哼道:“你当自己是钢铁侠?”
他说完,看向周嘉诚,又用那种调侃的语气叫他:“周学长。”
周嘉诚对上他的目光,面色不愉,不过并没有发作。他垂眸看了低着头的董清清一眼,柔声道:“你好好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
董清清并没有注意到秦子川对周嘉诚的称呼,连忙点了点头。
等周嘉诚出去之后,秦子川这才开口:“我打扰你们了?”
董清清抬起头看向他:“秦子川,你误会了。”
秦子川松了松领带,他的外套一直挂在臂弯上,此时他嫌碍事,随手往旁边的椅背上一甩。
“我觉得以前我才是真的误会了。”秦子川一手插着裤袋,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心里住着一个男神?”
董清清神色慌乱,看着他道:“对不起,我……”
秦子川摆摆手:“我先去抽支烟。”
“好……”董清清颓然地低下头。
秦子川走到外面,正好遇见迎面而来的陈朗,他上前,使了个眼色,陈朗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走到住院部外面的草坪上,秦子川看着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沉声道:“不是让你有事就通知我吗?周嘉诚是怎么回事?”
“周嘉诚?”陈朗愣了愣,“他之前一直没出现,今天他过来了?”
“我在病房看见他了。”秦子川回了一句,想了想嘱咐陈朗,“以后不要让他跟董清清单独见面。”
陈朗应下,转念又说:“可他是董小姐的直属上司,就算医院里不见面,等董小姐回去工作,还是……”
秦子川吐出一口浊气,斜倚着湖边的杨柳树,摸了摸下巴上刚刚冒头的胡渣。过了一会儿才道:“能挡一时是一时吧。”
“我明白了。”陈朗点点头,看着他的侧脸又道,“前段时间你没过来,董小姐问起你了。”
秦子川面色不变,点了烟放在嘴边,过了会儿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陈朗又说:“老板,既然你放不下董小姐,何必这样吊着,不如……”
秦子川摇了摇头:“我现在心情挺复杂。仔细想想,我也没非她不可的感觉……总之说不上来,这么多年难得决定结束单身,结果当了一回傻逼,我得缓缓。”
陈朗笑笑,看上去有点憨厚:“老板,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了。”
秦子川弯弯嘴角,回身拍拍他肩膀:“你一个四十年老光棍,不会明白这种心情。改天让我妈给你介绍个对象,你给我爸开车,我爸没了又替我卖命,挺辛苦的。”
“老板,还是你的事重要。”陈朗有些感动。
秦子川让烟呛了一下,摆摆手:“算了,我还是先去看看她。”他说完,把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病房里,董清清心情复杂地摆弄手上的纸船,这只纸船还是上回沈伊折好放在她这里的,她一直没丢。
“董清清你……”秦子川进来,正要说话,却一眼瞧见她手上的纸船。
这是只乌篷船,两头有盖,中间有凸起的一个三角。
董清清看向他,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把纸船放到枕头底下,然后问他:“你抽完烟了?”
秦子川目光回到她脸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东西哪来的?”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董清清抿唇,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忽然想到他车里一整玻璃瓶的纸船,然后她又想到了沈伊。
她看着他,舔了舔唇道:“我自己折着玩儿的,上回你帮我搬家不也见过吗?”
秦子川一愣,点了点头。
看,那么多巧合,天时地利人和,他不上她当就怪了。
不过,这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