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董清清来到致绫集团总部大楼，告诉前台小姐已经跟秦总预约。一身精致套装的前台小姐把她送进电梯。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董清清心上像捂了厚厚的棉被，墙上每跳动一个数字，棉被就多加一层，直到她喘不过气来。
到了十八楼，电梯门打开，脚下的走廊直接通向致绫总经理办公室。
董清清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去，她今天穿了一双软底的休闲鞋，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毫无声息。
很快就到了门前，董清清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办公室采光很好，董清清抬头看去，只见秦子川一身浅灰色西装，优雅贵气。他背窗而坐，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也抬头看向她，目光迫人。
董清清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关好门低下头，数着脚步来到他面前，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开口：“秦子……秦总，我来拿检测报告。”
“呵……”秦子川扯扯嘴角，深邃的眼底不似以往温和，流露出了丝丝嘲讽，“突然叫得这么生分？”
董清清脸上火辣辣地烫起来，依然老老实实地垂着头：“秦总，我来拿检测报告。”
她重复了一遍，秦子川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修长的手指夹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积压的怒气突然爆发，一把将纸袋摔到桌上：“董清清，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天成的事？！”
他屈指扣扣桌子，实在忍无可忍。
董清清目光落在桌边的牛皮纸袋上，一眼便瞧见桌边烟灰缸里有不少烟头。
她心里一窒，试探着伸了伸手，最终没好意思直接去拿。她看了秦子川一眼，见他面容冷峻，舔了舔唇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可是我不能让天成这样的工厂继续存在。”
秦子川被她气笑了：“你倒是深明大义，舍己为人！”
董清清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秦子川又道：“宋玥那点事你从哪儿知道的？”
“是……是我领导说的。”
秦子川眉心一蹙，他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找宋玥，但宋玥失联的一些细节，比如宋玥9岁被拐，比如他从小在树人市长大，跟宋玥是邻居，这些只有跟他相熟的人知道。
就连胡天成，处心积虑想拍他马屁，却也只知道他有一个失散的青梅竹马，名叫宋玥，仅此而已。
董清清见他不语，舔了舔唇，低声道：“如果秦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手指已经摸上牛皮纸袋的边缘。
秦子川见她一脸面瘫，烦躁地摆了摆手。
等董清清离开之后，他又打开私人邮箱，点进最新的那封，里面是陈朗发过来的资料，是董清清从出生到高中毕业的所有履历。
199x年出生于虞尚市明台镇；
200x年就读塘西小学；
小学毕业后进入明台镇中，高中入读虞尚市春晖中学，高考之后，顺利进入州城中文大学，全国文史类最高学府。
秦子川起身，倒了一杯冰水，站在窗前仰脖喝下，这才把心里的火气降下去一点。
他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对着致绫大厦停车场的入口，此时董清清抱着牛皮纸袋，在入口处徘徊。
秦子川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跟个傻逼一样，暂时不想看见她，转身去休息室准备换身衣服，结果刚走几步，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急忙回到窗前，再次朝楼下看去。
如果他没看错，董清清刚才就站在停车场的入口处，之后来了一辆老式桑塔纳挡住了他的视线，现在他再看过去的时候，董清清已经不见了，只有那辆桑塔纳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秦子川眉头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打电话给陈朗，让他去保卫处查看停车场闭路电视的记录，找出那辆桑塔纳进了几号通道。
很遗憾，陈朗过了一会儿告诉他：“老板，停车场的监控系统出了问题，现在正在抢修。”
秦子川一愣，随即快步走向电梯，一边吩咐陈朗：“叫人去停车场，找一辆桑塔纳，车牌不知道……对，就是看着快报废的那种。”
董清清被推下车，因双手朝后绑着，没站稳，摔倒在地。跟她一同下车的，还有司机和刚才绑她上车的男人。
两个男人长相平平，个子也不高，属于走在人群里就看不出来的那种。
停车场的地板很滑，董清清跌坐在地上，看到男人手里的小臂粗的木棒，下意识地蹭着双腿往后挪了几步。
“小姑娘，你可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拿钱做事，谁叫你不安分呢？”其中一个男人说了一句，顺便吐了一口唾沫。
董清清看向他们，因为嘴巴被胶带封着，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
一个男人去把风，刚才跟她说话的男人突然一棒子抡过来，董清清趴倒在地，肩后疼得麻木。
男人没再说话，棍棒拳脚往董清清身上招呼。董清清只觉得浑身都疼，意识开始模糊。但好在，两个男人并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见她奄奄一息，便迅速跑回车上，飞驰而去。
董清清努力睁开眼看向车牌，可惜车牌被“百年好合”四个大字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陈朗与秦子川会合，不等秦子川开口，陈朗便道：“老板，还没找到。”
秦子川目光扫过偌大的停车场，面容紧绷，双手不由紧握成拳，隐隐发出咯咯的响声。
陈朗看了他一眼，低声宽慰：“老板，我们这么多人，很快……”
“那还不快去找？！”秦子川突然提高了声音，陈朗连声说是，急匆匆地跑了开去。
秦子川也没在原地逗留，四处搜寻起来。
进入四号通道口，秦子川看了一圈，依旧没人。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角落里似乎有人□□。
他闻声看去，角落里停着一辆红色的马自达，车尾靠墙的那边露出一只脚尖。
秦子川心头一跳，连忙跑过去。
“董清清！”他蹲下身，却不敢去碰她。她现在浑身伤痕，他怕轻轻一碰，她的骨头就直接散架了。
董清清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安心地闭上双眼，她知道她得救了。
秦子川直接打120，放下电话后，他起身吼道：“陈朗，陈朗！”
停车场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很快陈朗匆匆跑来，秦子川道：“让人去入口等着，救护车来了直接带到这里。”
他说完，一把撕开董清清嘴上的胶带，然后弯身去解她手上的绳子。
陈朗见他双手抖得厉害，连忙上去帮忙。
医院，秦子川去吸烟处抽了一支烟，回来看见病房前多了个人。
秦子川眉心一跳，没想到会看见熟人。
“秦子川。”来人一身西装，打扮得一丝不苟，看向他的时候，神色温和，看上去文质彬彬。
反观秦子川，因为董清清的事，外套领带都不知扔在了哪里，原本挺括的白衬衫此时布满褶皱，显得放荡不羁。
他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然后与来人握手：“周嘉诚。”
打完招呼后，他松开手，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纸巾，看着周嘉诚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
周嘉诚也不尴尬，只是淡笑着看着他。秦子川哼笑一声：“原来你就是董清清的领导，难怪……”
他话未说尽，留了半句，讽刺地牵牵嘴角。
“秦子川，哦不，应该叫秦总了，”周嘉诚嘴角笑容依旧，“秦总别来无恙啊。”
秦子川径直往病房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身对周嘉诚道，“哦对了，周学长，请？”
周学长，久违的称呼。
周嘉诚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嘴角最后一丝笑容都挂不住，冷冷地看着秦子川。
其实他跟秦子川压根不同校，“学长”的称呼更是无从说起。只不过周嘉诚知道，这是秦子川故意恶心他。这三个字从秦子川嘴里出来，只剩下嘲讽。尤其是他挑着眉，语气不羁，更让周嘉诚听见“学长”两个字都觉得难堪。
周嘉诚退后一步，温和地笑笑：“我已经看过她了，还是秦总请。”
秦子川收了笑容，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进了病房。
病房里，董清清已经醒了，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秦子川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挨打的滋味不错？”
董清清嗅到他身上的烟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的手臂骨折，打了石膏吊在脖子上，右腿也有轻微骨折现象，此时被高高地吊起。身上脸上还有其他淤青红痕，触目惊心。
秦子川转开眼：“天成制衣厂的检测报告正本，我已经寄到你们节目组了。”
董清清眼眶一热，抬头看向他：“为什么？”
秦子川没说话，下意识地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却想到这里是病房，只好把烟夹在指间，灵活地转动。
董清清又问：“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把正本寄出去了，却还要我跑一趟？”
刚才周嘉诚看她的时候，她跟周嘉诚道歉，因为检测报告被那两个男人抢走了，可是周嘉诚告诉她，半个小时之前，他已经收到了报告，寄件人秦子川，用的同城快递。
秦子川回过头，扯了扯嘴角：“你骗了我这么久，我只耍你这一次。”他顿了顿又说，“这不，你也没白跑，还领了一顿揍。”
说完，他伸手，指尖在她右腿的石膏上敲了敲。
董清清垂下头，叹了口气：“秦子川，对不起。”
秦子川指尖一顿，脸上的嘲讽慢慢褪去，过了一会儿他说：“董清清，你说你是不是蠢！”
“我……”董清清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陈开的声音传来：“老板，你的衣服已经拿过来了。”
秦子川转身朝门口走去。
董清清见状，连忙叫住他：“秦子川，你还记得我说要给你讲个故事吗？”
秦子川回头：“我想，现在应该没必要讲了吧？”
“……是。”
秦子川扯了扯嘴角，转身要走。
“等等！”
秦子川脚步一顿，董清清深吸一口气说：“你为我做过的所有事，我都记在心上，而且很感激你！除了‘宋玥’这个身份，我对你说的其他话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