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玉惨花淡,奄奄一息,却如余霞成绮,只一眼便让他不能移开视线。
此时,魔炎已经将画仙引到城西往东十里的飞云谷中,谷中已经布好了锁仙阵,冷清秋躲在暗处,只等画仙进入阵中。
魔炎穿过阵法,立在暗牢的入口前,锁仙阵这个东西对魔仙也是有杀伤力的,只是他有冷清秋写满符咒的道服护着,所以仅仅伤了脸和手脚,几条血疤现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看上去阴森恐怖!
“锁仙阵!”画仙大惊失色!
“此阵定非你等魔仙可为,躲在暗处的人出来!”
冷清秋闻此像幽灵般落在锁仙阵前,向画仙作了一揖,“见过仙人!”
“小小道士竟敢相助魔仙,你到处意欲何为?”
“我们是来帮你的啊!”冷清秋突然笑了起来。
“帮我?拿这锁仙阵来帮我?”画仙怒气冲天。
“你竟然忘了她是谁吗?”冷清秋却神情自若,循循诱导,“那个人你也忘了吗?”
“你是什么意思?”画仙一张怒颜令百花失色。
“你应该知道成仙的代价啊。”冷清秋冷冷一笑,“成仙之后,便会忘记成仙之前所有的事情,最爱的人,最恨的人,全部都会忘记!”
“那个叫若兰的女子,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冷清秋笑得更邪了。
“若兰……”画仙喃喃道。
“若兰可是你这一辈子最爱的人啊!”
“可惜!你已经忘记了!”冷清秋狂笑起来,“不过,在你的潜意识里,她的女儿现在可是你最重要的人啊,你没有发现吗?”
画仙闻此竟然六神无主,心神不定起来。
“你是她创造出来的,她的女儿自然可以助你升仙!”冷清秋突然目露凶光,“所以,只要我杀了她,你就升不了仙了!”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阻止我升仙?”画仙怒吼一声
“我不过也是个想要升仙的小道。”冷清秋手执青碧拂尘,口中一阵念词,拂尘掀起一阵刹气,暗牢中一声凄厉的女子叫声。
“小绛!”画仙一声怒喝伸手去碰锁仙阵,阵中掀起万千刹气,割得他的手伤痕累累,他怒瞪着冷清秋,“快住手!”
冷清秋便收起了拂尘,嘴角一抹奸狠的笑,“她就在里面,你不想救她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你的仙元,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夺了我的仙元,然后再把本仙锁在这锁仙阵中?再让这个魔仙杀了我?这就是你们的目的?”画仙突然明白了一切。
冷清秋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你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要见见她!”
冷清秋看了一眼魔炎,魔炎便将益绛带了出来,她的身上已经被刚才的刹气伤得伤痕累累。
“你们竟敢这样对她……”画仙全身气得发抖。
魔炎一把利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冷笑起来,“你再不作决定她就要死了!”
画仙恨得咬咬牙,将他的仙元取了出来,那金光灿灿的仙元伴随着一缕仙气飘在半空,看得冷清秋双目定住,“这就是我苦寻百年的仙元!快拿来!”
画仙一挥手,仙元便飘落在冷清秋的手上,冷清秋狂笑起来,那百年渴求一朝得偿所愿的感觉令他忘记了一切!
魔炎见冷清秋已经沉迷在仙元的世界里,一把推开益绛,冲出锁仙阵,直冲向画仙,画仙连忙逃开,可是还被他一股刹气弹伤,吐了口仙血后退了几步,魔炎趁机再一挥,他便被刹气带入锁仙阵内,受阵内万千刹气伤通仙身,仅剩下一缕仙气围绕仙身,与阵内的刹气作着垂死的抵抗。
“仙人!”益绛混身伤痛,挣扎地爬起来,冲向锁仙阵,此阵对凡人没有任何效力,她可以轻易地闯进去。她扶起了他,他看了她一眼,竟然笑了笑,说:“我没事。”
益绛眼里已经溢满泪水,硬忍着伤痛,轻声地对画仙说:“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够救你出去?”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快走吧!”画仙却推了推她。
“我不走!”她咬了咬牙,挡在画仙面前对魔炎说道:“你要杀他先杀了我!”
魔炎冷笑一声,“就凭你也想阻挡我!”
“就凭我!”她眼睛惊恐、愤怒又无惧!
“那我就成全你!”魔炎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弓,“对付你还不用我亲自踏入锁仙阵内。”
益绛依然挡在画仙前面,不作一步退步,眼看魔炎已经搭弓上箭,并且拉开了弓,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就算是死也不能够让他伤到仙人分毫。
随着一声弓箭刺破身体的声音,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可是她竟然没有受伤,她追着惨叫睁开了眼,被射中的人竟然是冷清秋!
魔炎怒不可遏,转头就看到赵钰骑在马上一张长弓搭在手臂上,一只快箭刺向魔炎并且贯穿了他的身体。
刚才射中冷清秋的人则是王希孟。
趁魔炎来不及反应之时,画仙轻声说一句:“仙元。”益绛便从冷清秋手中夺回了仙元,冷清秋无力抵抗,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眼睛里全是不甘,虽然他已经修行了两百年,但终究还是凡人的身体,只一箭就能要了他的命。他恨啊,只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他便能够摆脱这个脆弱的凡体了……
画仙拿到仙元便冲出了锁仙阵,以一阵刚劲的仙气冲向魔炎,魔炎躲闪不及,应声倒地。
“你们……”他甚不甘心地瞪着画仙。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三番四次伤害小绛,阻止我升仙?”画仙怒目圆睁。
“我是谁?”魔炎冷笑一声,“啊!我都快要忘记我自己是谁了!我曾经也那么恨过一个人,现在……现在依然恨他!我却已经忘记我是谁了,哈哈……”他的笑声恐怖极了,“但是我知道你未成仙之前叫做百晓风清。”
“百晓风清……”画仙愣了愣。
“百晓风清!相逢最美为相知,相知才得两相痴。难道……你就是我娘诗中的那个百晓风清!”益绛不可置信地看着画仙。
“没错,就是他!害死你娘若兰的也是他!”魔炎邪惑地看着他们。
“什么?我娘不是病死的吗?”她愤愤地盯着魔炎。
“你真是天真!如果不是你娘牺牲自己救了他,他能够成为画仙?如果他不是因为内疚会舍身救你护你?他,就是你娘用了自己的性命创造出来的百晓画仙!”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益绛扭头看着画仙。
画仙暗然神伤,喃喃地道:“若兰……相痴换来心相悦,相悦痛在长相思。”
赵钰和王希孟已经手执弓箭站在益绛他们面前,赵钰举起箭,对着魔炎,“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魔炎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他乃一介魔仙,就连那个身受重伤的画仙现在也未必杀得了他,凡人又怎么能够伤得了他。
只是如今他被画仙的刚劲仙气锉伤了魔元,恐怕……恐怕那个诅咒的威力会随着魔元的减弱而减弱,他守卫了十几年的报复就这样被减弱了,他的恨无处发泄,面对着眼前的赵氏血亲,他恨得牙痒痒。
杀一个是一个!他的长弓上一只快箭飞出,直冲赵钰。
“小心!”随着一声尖叫,益绛挡在了赵钰的面前,箭便贯穿了她的心肺。
“不!”赵钰一声怒吼响彻飞云谷。
画仙一个飞身冲向魔炎,挡住了他其它的箭,魔炎冷笑着后退了几步。
赵钰抱着益绛,只见她双目盈盈,冲着他弯弯地笑了笑,“赵钰哥哥,我是益绛啊!”
赵钰悲痛地看着她灵动倾城的容貌,突然醒悟过来,“我就觉得我认识了你很久,很久,原来你一直在我的身边……”
“是啊……我以后也还想在你身边……”她勉强地笑着,尽力睁开眼睛,为什么她开始看不清他了。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抹清泪涌出,哽咽不能语,她摸着他的脸,“别哭,赵钰哥哥……”
他依然悲痛欲绝,魔炎的箭太狠,他想把箭拨出来,却无从下手,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啊!!!”他抽出宝剑便刺向魔炎,魔炎正与画仙打得难分难解,见到赵钰冲了上来,便站立不动,生生地受了他一剑,可是凡人的剑根本伤不了他,他狠狠地踹了赵钰一脚,便把他踢到半空之中,画仙连忙去接,但是赵钰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魔炎也趁机逃走了。
还有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蔡攸也惊吓过度,踉踉跄跄地逃离了现场。
王希孟抱着益绛身体,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只是愣愣地看着画仙,“仙人,你救救她,救救她……”
“救?怎么救?”他不过一介小仙,怎么能够阻止人的生死。
“你是仙人,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
画仙听到这句话,突然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你是当世才女,一定有办法可以救救他的……”
他恍惚地想起他作为百晓清风这个凡人的时候,有一个人为了他这样求过一个女子。
“我不过一介凡人,怎么能够救他?”那个女人无声泪滚滚而下,突然又站了起来,“除非我以身殉画……才能够救得了他。”
“以身殉画……”他喃喃道。
“你说什么?”王希孟看着他,似乎捕获了一线生机。
“你可愿意为了她殉道?”画仙突然冷眼长空。
“殉道?这样就能够救她了?”王希孟抬眼看了他一下,原是万念俱灰的眼睛闪过一丝希望,“那我愿意!”
“你当真愿意?这可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的!”画仙的声音更冷了,一双美丽的眼睛犹如寒灰,玉惨花淡。
原本一个塞过九天仙女的画仙竟变得如此形容憔悴,看得王希孟寒心消志,“只要能救她,就算让我万劫不复也九死不悔!”
“好一个九死不悔!”画仙亡魂失魄般喃喃道,“那我就成全你!”
“谢画仙!”王希孟泣极而笑。
“你别忙着谢我,你是在以你的生命在换她的生命,你当真能做得到?”
“做得到!请画仙作法吧!”王希孟意坚志诚。
“好!”
画仙咬破手指,以手代笔,以血为墨,指天画咒,顷刻之间以遮天蔽日之势唤来风起云涌,西方境界翻起一片云海,一条白龙突破云海以龙飞凤舞之势盘旋上空,画仙几次以咒相邀,请它落下,它却久久不肯落下。
王希孟看得心神惶惶,忍不住问道:“此白龙盘旋已久,为何不肯落下?”
画仙持咒顶空,答道:“此白龙要与殉道之人心意相通才肯落下。”
“如何与它做到心意相通?”
“你要告诉它,你诚心正意殉道,求它相助,它若应允,便会落下。”
“好!白龙,我王希孟今日诚心敬意请求殉道,以精诚之志,赤子之魂,求白龙成全!”王希孟跪地磕求。
白龙盘旋的速度减慢,却仍不落下,画仙说:“你过来,白龙要你以血结盟,它才肯牺牲真身助你。”
王希孟听罢,心诚意恭地过去,画仙取过他指心血,撒向白龙,白龙长嘶一声,以风卷云舒之势款款落下,化成百米长卷,围绕在王希孟周围,让王希孟惊讶不已。
画仙说:“希孟,这便是白龙化身的画卷,你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以真心实意将此画卷画满,待到白龙满意,契约完成,殉道结束,益绛便能得救,而你……也会因为散尽精气,最多……最多可以再活几年。”
王希孟点头,此画卷长百米,若要画完,不知要多少个日夜,还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到殚精竭虑,精气尽散!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益绛,益绛虽玉惨花淡,奄奄一息,却如余霞成绮,只一眼便让他不能移开视线,但是他只能看一眼,只能看一眼,多看一眼,便多耽误一眼的时间,所以只能看一眼,他不能让她死,他一定要救她,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可是他竟不能移开视线,只能强迫自己紧闭双眼,心中默念,一定要心诚意坚!不能让白龙有反悔的余地!他挽起袖子,执起画笔,闭眼沉默半晌,待睁开眼,便如成竹在胸,下笔有神,无法自己。这百米画卷一接近便无法再抽身出来,整个身心都归它所有,他已和画卷合二为一。
画仙在一旁默默守候着,照顾着已不省人事的益绛,“你再多坚持一会儿,多坚持一会儿,待到契约完成,你便能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