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长流,你就先回去换身衣裳吧。这儿有绿水就行。”白仰眼睛一斜,心里默默地加了句:可怜的小姑娘,姐姐的霉运连累你了,今晚回去姐姐赏你猪肘子吃。
那老鸨闻言,双眼股溜溜地乱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也去吧,我在二楼等你。”白仰姑娘不愧是心理学专业的,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了,当下便开口道。话毕则跟着小儿上了二楼。绿水收了手中的伞儿,向长流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便也跟着白仰上去二楼了,还把木板踩得吱呀作响。
“小姐,你是要靠近街上的雅间呢?还是靠近后厨的?”小二走在前面高声问道,眼睛不时瞟向绿水。每看绿水一次,眼底的笑意就深一些。
“有何区别?”白仰眼儿稍微睁大了些,若单单是位置不同,小二大多会自己做主。
小二笑的异常不自然:“是这样的小姐,越靠近街上收的茶位费越高。特别是靠近对面青楼那间窥月居,晚上收费尤高......”
“这样......就去窥月居。”白仰一挑眉,就这么定了下来。若是换做平常,白仰自不会傻得这么厉害,钱能省就省才是白仰的风格,但是这次白仰是来向青楼索赔的,反正他们害死了高郁矜,不坑白不坑,当然是什么贵要什么。
“好哩!小姐,上边请!”那小二看样子都快笑成菊花了,见白仰看他,就稍微收敛了点,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朝着绿水笑。
莫约是害羞吧,绿水笑得很不自然,额头也渗出了点点香汗。
白仰推开窥月居的门的时候,明显也怔了怔。只见地面由木板铺成,房顶有纱帘垂下,中间放一八仙桌,窗边置对青瓷瓶。左边挂一幅水墨画,右边插两枝君子兰。怎么看怎么充满了强大的人文气质啊!
和白仰想象中夜晚要偷窥对面青楼的龌龊人士画风根本不一样,完全搭不上边儿啊!
“先上一壶碧螺春,再来几个不错的点心。”白仰行至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果然能看到对面青楼的前景。对面青楼同这茶楼一般,高三层。其中第二层还有个不小的露天阳台,上面的栏杆就是用木板搭成的,上面还放了不少的花盆,想来砸死高郁矜的花盆就是从这儿掉下去的。只是除了其中的放在最里面常青树,其他的花草大多都不见绿,枯萎得差不多了。
而且,有一块作栏杆的木板也不见的,从位置上看,就是原本放置砸中高郁矜花盆的那块。
“绿水,昨日掉下来的是不是只有花盆?”白仰皱了一下眉头,脖子稍稍往后扭去,斜眼问道。
绿水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是的小姐,昨天除了花盆,还有一块木板掉下来了,正好掉在了长流面前,所以才......是绿水不好,让小姐去自己去买红豆糕,不然小姐也不会......”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便低下头去拭泪,不在看白仰了。
“不管你的事儿,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多不过。要不是我自己嘴馋......唉。”白仰便连忙安慰了一句,生怕绿水又给她哭了起来。只是心下却多了一番思量,原本以为花盆是放不稳掉下来的,砸死高郁矜纯属意外;可是现在看来,确乎不是这样,就算花盆放不稳,放置花盆的木板也不会跟着掉下来。那么,是他杀?
正想着,那老鸨便推门而入了:“让高小姐久等了,是婆娘的不是。”
“婆娘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小姐今日找婆娘做什么,婆娘也是鸡吃萤火虫——心知肚明。昨日我们寻芳苑的东西伤了小姐的千金之躯,是我们的错。这里备了些银两,算是给高小姐的医药赔礼。我们寻芳苑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买卖,只是赚点小钱,拿出这些来,已经算是极限了,还忘高小姐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老鸨鞠了一躬,一挥手,一个龟奴便捧了个盒子出来,上面装着二百两白银。
白仰的嘴角不屑地提了一下,一条人命,二百两就完事了么?
“老嬷嬷,不是我为难你,只是你知道。我从小体弱,平日里就要吃不少药膳补品以滋补身子。自昨日里被你这花盆一砸,便整日昏头昏脑的,老嬷嬷给的这二百两也不少了,也够我滋补身子,只不过心里还有些郁结,唉,我本也没什么......可是我爹爹心疼我,要是知道我被弄出了什么毛病,爱女心切,也不知道要做出些什么事来。唉......”白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微抿一口道。
老鸨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了,看高郁矜好好的活蹦乱跳,显然没什么大碍,两百两银子,就算是高府,也管够半年的开销了,要不是看在她是县太爷女儿的份上,她用得着理她?
随便三五十两打发了事就是,可她竟如此贪心,狮子开大口?想着,老鸨的语气也就重了起来:“是,只怪婆娘我生意小,人穷,赔不起小姐的医药费用。只是还忘小姐勿要见怪呵!”
白仰的脸色也沉了起来,那老鸨这么说,显然是不打算好好把这事谈妥了?不说她青楼砸死的是官家子女,在这个人都分为三六九等的时代,哪怕她砸死的是乞丐□□,也要判刑流放坐牢。
虽然白仰贪财,但是也还没到贪死人钱的地步,本来也不打算太为难老鸨,只要她诚心认错以慰高郁矜的在天之灵就放她一马的,可是现在看来,她很不合作啊。不过是道个歉而已,却推三阻四的!
于是白仰便也没了好脾气:“是是,二百两银子确实也够我把精血给补回来了,只是那日带我去医馆的差大哥们如此辛苦不知有没有一口酒儿喝喝?若是老嬷嬷那般薄待他们,只怕他们也凉了心,照顾不住你这寻芳苑啊!”
老鸨眼睛股溜溜转了几下,挂上了一副笑脸:“高小姐莫要生气,是婆娘的错,莫气,莫气。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和我这老婆娘一般见识,只要您不见怪,一切都不是事儿!啊?”开什么玩笑,要谢那些衙役当然不只是请着吃吃饭喝喝酒那么简单了。
而且要送礼也绝不能厚此薄彼,否则找麻烦的人就更多。问题是这里一带的捕快班子人数太多,要真是一个个送礼......要是不送,惹毛了那些捕快衙役,以后若是有什么流氓来闹事,只怕几个龟奴,唉......也罢,这高小姐不就是县太爷的嫡亲女儿么?巴结好了她,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见安慰住了白仰,那老鸨又故作为难:“高小姐你看,不是婆娘不想赔礼,只是寻芳苑能拿出的钱也就这样了。婆娘也要留着银两做生意不是?要不这样,寻芳苑里的一切分你三成?”
“三成?”白仰高挑秀眉。现在在这个异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虽说靠着大树好乘凉,但是万一哪天高府也倒了呢?或者自己不能再靠着高府?也罢,为自己留条退路吧,“好吧,但是我只要人。人随我挑上十个八个,其他只要现钱,三个月内还上,如何?”白仰根本就不怕她不答应,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退路了。
做青楼的谁没做过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白仰去给高仲哭诉几句,让她老爹下令彻查,基本上寻芳苑就玩完了,搞不好这个老鸨还要下半生都进大牢里呆着呢!和这些相比,二百两加上三成的钱财人货也就不算什么了。
果然,那老鸨思索半响,一闭眼一咬牙:“成交!”
白仰勾了勾唇角,和她玩心理?蠢货!
“对了,老嬷嬷,你那边的花儿怎么都枯了?”白仰见事情按预料中般顺利发展,便也不再人心不足,于是往窗外一指,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个......唉,”老鸨叹了一口气,“原本我们的花魁小杜鹃姑娘特别喜爱花朵,就让人把花种在那儿,每天浇浇水,倒也开的红艳,可前段时间小杜鹃被人骗了,自己非要赎身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就没回来过。听说现在过得很不如意。她走了,没人浇水,这花呀,也就败了。”
“不对,就算她离开了寻芳苑,其他人也可以替她浇花。虽说是花魁,难不成一两个要好的姐妹都没有?”白仰摸了摸下巴,否决了老鸨的话。能当上花魁的,必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高小姐,你有所不知。那个露台是锁着的。”老鸨似是有些无奈,“自从三年前有个小丫头在那儿自杀后,请了道士回来作法,但说那阴气太重,只能镇着,不能除根。婆娘就一直锁着那门了,钥匙也只有我一个人有,其他人进不去。也只有小杜鹃的窗外能浇水,可钥匙,也只有婆娘和杜鹃有。”
老鸨说完,却久久不见白仰回话,不禁抬头看去,却见白仰一笑,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这并不是误杀,也不是意外,根本就是一场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