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手机“滴滴”两声,传来信息,何处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下楼来,我在楼下等你。”
虽然看不太清,何处觉得楼下那人就是萧逸。
何处对着电话想了很久,给萧逸发了条短信:我得陪我爷爷守夜,有事改天再谈。
等了很久,他回了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字:好。
何处想起以前萧逸有个习惯,就是无论给他发什么短信,无论多晚,他都会回。他俩刚谈恋爱的时候,晚上躺在床上互相发短信,最后一条一定是他的;每次打电话也是,都是等何处挂了电话他才挂。
何处当时问他怎么这么有风度。
萧逸笑着对她说这是表示重视,确保她是真的没话和他说了,而不是在装矜持。
有些东西已经一去不返,可习惯它还在那里,戒不掉。
静了静神,关了窗,不去想为什么萧逸会在大过年的晚上出现在她家的楼下。也不去想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何处呆在洗手间里半天才出去,两家姑姑都已各自回去了。何处陪着爷爷一边吃年货一边看节目,今年的节目其实没什么新意,何爷喝了不少酒,今天又是一阵闹腾,跟何处说了会话,就已经很累了。
虽然何爷爷一直打着精神跟何处说结婚大事说人生规划,但还是架不住何处没有任何实质和内容的回答。
何处笑着把爷爷扶进房间,像小时候爸爸哄她睡觉一样,给他塞好被子,又在床边跟他说了些生活趣事。
何爷爷捏了捏何处的手,说道,“爷爷现在只想有个人能代替你爸和我对你好。钱不钱的都在其次。”
何处翘着嘴说:“爷爷,你说的那个要求比找有钱的还难办。有钱没钱还能看得出来,对我好不好的,我怎么知道啊?”
何爷爷说:“臭丫头,你跟小曾一回家,爷爷就看出你在外面有人疼着、纵容着、说话中气都比以前强。而且脸色也好看。自你爸爸去世,爷爷就再也没见过这样健康快乐的你。”
何处心想,她这中气是这半年被曾一骞练出来的,谁疼她啊?至于那个纵容她的人,今晚好像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正想着,何爷爷的鼾声就已经起来了。年纪大了,就是受不了熬夜了。
何处悄悄地走出房门,进了厨房,把剩下的饺子放进冰箱里。冰霜已经用了十几年,冰冻效果已经很差,而且噪音也很大,何处一边收拾着菜,边想,等她的广告费进账就给爷爷买台新冰箱、买身保暖衣、买好多好多东西……
这么想着,电话响了起来,何处一看是曾一骞,又看看表,还差五分十二点,外面已鞭炮齐鸣。他这个拜年电话倒是及时。
“在家干嘛?”曾一骞。
何处说,“这个时间还能干嘛,当然是在守夜。”
“你爷爷呢?”
“睡觉了。怎么,你想跟爷爷拜年啊?他现在正跟周公下棋,你要拜访他需要预约的。”
那边曾一骞似是笑了一声,说道,“下来吧。”
“下来?去哪儿啊?地壳地幔地核,那一层啊?”
“下楼来。”曾一骞无可奈何的声音传来。何处吓了一跳,打开窗户看,楼下那盏并不亮堂的路灯下,似乎真站了一个人。
心滞片刻,何处迅速下了楼,冲过去,看清他的的脸后,极气的说道,“你发什么神经,大年三十千里迢迢的又跑来?”
“怕你想我了啊。”曾一骞说。声音暗哑、深沉,仿佛天簌之音,直达何处心里,竟勾起莫名的异样。
何处觉得应该再对他凶一点,可话才出口,她就怔住了,软绵绵的语调就像现在的她,“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留在这里过年呢。”
曾一骞幽幽地说:“我就知道,见不到我的日子里,你会天天想着我,想到寝食难安,所以我体贴地过来了。”
看着眼前的曾一骞,确认没有做梦,可夜色太深,让何处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要不是他说话的内容一惯的不着调,何处真以为是在和幽灵对话。
何处又问,“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跟我说声,不是说好初二吗?”
曾一骞在夜色里露出两行白牙,说道:“我也是临时起意的。”
何处对着他的白牙说道:“什么临时起意,明明是故意的吧。竟然还有出租车拉你到这儿来。”
r市本就只个小城,何处这儿是属于r市的乡镇,晚上十点后,基本没有出租车营生。
曾一骞打了个喷嚏,说道,“出租车就把我拉倒你们这小镇口,我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走来的?”
“什么?”何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傻啊,为什么不让他把送你到家?”
曾一骞笑着说道,“你们这儿除夕出租车都不出夜车吗?机场连辆出租车都没有。好不容易拦着一辆,他说,他得十二点之前回去,陪他儿子守夜,我总不能让人家孩子等不到爸爸吧,只能半路上下车了。”说着又打连了几个喷嚏,抱住她问道:“你就让我这么一直在外面站着?”何处又气又心疼,哼了一声:“活该,黄世仁怎么突然显爱心了啊。”
曾一骞也哼了一声:“小白眼狼。”
两人相拥着进了楼,谁也没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落寞的身影在注视着他们,满眼伤痕。
进了屋,何处才看到曾一骞脸容有些疲倦,不过他依然不忘先对她亲热一番,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给她爷爷带的一堆东西,有上等的烟酒,还有一些贵重补品。
何处催曾一骞洗脸,他倒在床上不肯起来,说为了赶来见她,从昨天回去就开始忙,忙了整整24时,连觉都没睡,晚上陪父母吃了顿团圆饭,就赶坐最后一班来了,又困又累。
何处见他眼睛里有血丝,有些心疼。于是打来热水伺候他,还帮他脱衣服。曾一骞一个翻身抱住她,舒服的叹气,闭着眼说:“处儿,我以前累的一塌糊涂的时候,从没人对我这么好。”抱着她亲了几下,用新生的胡渣扎她脸。
何处又闪又躲,说:“累了就快睡。”曾一骞头埋在她胸前,不怀好意的说:“有你陪着就不累了。”
何处又羞又怒,真是本性难移,推着他说:“哎——,你规矩点!”推了半天没动静。坐起来时,才发觉他就这样睡着了。
悄悄爬下床,替他将被子捂紧。昏黄的灯光下看他,发丝凌乱,五官尤为突出,唇很性感,极具男性魅力。原来他竟是这样成熟英俊,为什么以前不觉得他好?
何处似乎受了蛊惑,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点着他的鼻子淘气的说:“乖,晚上睡觉不许踢被子。”把灯关了,带上门出去。
曾一骞浑身又累又疼的不想动弹,后来感觉她打量自己,干脆装睡,看她有什么反应。见她不忘给自己盖被子,十分窝心。不出所料,她偷吻了他,正得意呢,说出的话却让他啼笑皆非。翻了个身,唇角带着微笑沉沉睡去。
半夜里,何处被曾一骞的咳嗦声惊醒,心想,他来时穿那么少的衣服,不会是倒霉被冻感冒了吧?爬起来进了屋,找了几粒康泰克喂给曾一骞。
曾一骞就着水将药吞了下去,接着又打了几个闷着声的喷嚏。何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不摸还好,一摸就真的吓了一跳。
何处说,“曾一骞,虽然我老想着你对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也不用大年三十地到我家来证明给我看,你比珍珠还真吧。你看你都烧成什么样了?”
曾一骞还在低头不语地喝水,也不搭理她。
何处推了推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曾一骞被她一推,就悠悠地趴下了。这一坨一米九的个儿躺在何处面前时,何处真是欲哭无泪。爷爷大把年纪了,总不能把他叫起来吧。再说,曾一骞大年夜的,突然冒出在这里,也不好解释啊。心想着她这是哪辈子造的冤孽啊,这曾一骞大年夜的跑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证明他感冒了?何处拼命摇着曾一骞,说道,“曾一骞,如果你不想让我像上次一样给你治病的话,你就给我起来去医院,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现在你也要相信你的潜力。我背你出去,但我不是摔跤举重选手,你屏住一口真气,自己也用点劲,不然我实在背不动你。听见没有?”
曾一骞点点头。
幸好,他还有点意识。何处一手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一手扶起他的腰,慢慢地往外走。何处家住在二楼,短短的一段距离,走得何处一身汗水。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车里,系上了安全带。从他兜里搜出钥匙,发动了马达,朝城镇医院飞速地开过去。
不是不想去市医院,只是何处没那个能力,再说车上的曾一骞半死不活的,哪能舍近求远。
幸亏小城镇唯一一家国字医院急诊还开着。没想到急诊处还挺忙,本来值班的人就不多,又碰上一堆被烟花爆竹炸伤了需要紧急包扎的病人,像曾一骞这样赶在大年三十晚上发个烧的,人家都不惜搭处理。
医院日光灯开得足,何处这才看得见曾一骞的脸白得跟纸一样,护士匆匆忙忙塞给何处一个体温计就走了。
何处说什么话,曾一骞也只是哼哼。
何处对着体温计说道:“曾一骞,你赶紧睁眼瞧瞧,这体温计是塞在嘴里塞在腋下还是塞在菊花里的啊?你要不醒过来看,我就直接塞你嘴里啊。”
曾一骞终于有气无力地看了何处一眼,说:“臭丫头你敢。”
何处心想,还好,还知道说几个字儿,立马把体温计放到了他胳膊下。
过了一会儿,何处把体温计拿出来一看,40。5度,难怪烧得这么厉害。何处连忙拿着体温计找护士,说:“护士,40。5度了,赶紧看看呗。”
护士忙着说:“你得找医生才行。”
何处说:“那医生呢?”
护士皱了一下眉头说:“医生正忙着看那几个伤了眼球的患者呢。”说着就要往里走。
何处连忙拉着她问:“那其他医生呢?”
护士说:“今晚值班就三个医生,都满了。谁知道今年过年怎么回事儿啊。就得跟大城市一样把烟花爆竹禁了。”
说完护士就往里跑进去了。
何处心想,等你把医生的配置跟得上大城市再说禁烟花爆竹的事情吧。
何处回过头看曾一骞,对气若游丝的他说道:“曾一骞,怎么办啊?要不我再上网研究怎么退烧。你等等啊,我先给你倒杯热水去。”
何处给曾一骞端了杯热水,支起他的脑袋,慢慢灌了他一杯。医生和护士还在忙碌,外面还陆陆续续送来受伤的患者。而曾一骞好像已没了意识。
何处吓得抖了声,不断跟他说话,“曾一骞你不会就此在这个小城镇莫名归西了吧。堂堂曾氏集团的老总是发烧烧死的,得多掉价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曾一骞还烧着,医生护士也没一个过来问候一声的。何处看曾一骞越来越烫,快要跟她的想象吻合,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拉开前面的帘子喊:“有没有人管我们啊?是非要死了流血了才能看是吗?比我们后来的人都包扎好走了,怎么看我们就跟空气似的!烧坏了脑子你们赔啊?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国支柱产业的老总,一年产生的经济效益都够把这破医院推平了再重盖的!再不治,等回头再查起来,你们几个医生也别干了,都回家自个儿开诊所去吧。”
里面的医生和护士被何处嚷得吓了一跳,都扭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