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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1 / 1)

沈玉桐原本好奇他一个**清早出现在荒郊野外,但看出对方的拘谨,似乎也不愿多说,于是不再追问,只不动声色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衣服还是上次那套薄棉短袄,沾了不少泥土。

他未曾有机会真正接触过这样的市井穷苦百姓,但从来觉得众生平等,辛亥之后,皇权瓦解,更是没什么天生的高低贵贱。

这少年穿着打扮虽然寒酸,但一张脸却是出其不意的标致,尤其一双眼睛,黑色瞳仁有着稚儿的纯净,加之睫毛浓长,更显得纯良。

都说相由心生,这必然是个本分善良的孩子,何况他也确实帮了自己两次大忙。

沈玉桐不免对人生出一股怜惜般的好感,他又注意到,少年脸色苍白,眼下泛青,像是困倦交加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似,问:“对了,你吃过早饭了吗?”

孟连生迟疑片刻,摇头。

不等沈玉桐吩咐,汽车夫已经拿起水壶和一袋点心,朝后排递过来:“小兄弟,进城还早呢,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孟连生又犹疑了下,才伸手接过来。

一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饥渴交加,水壶里的水还是热的,两口下肚,整个人舒服许多,点心是桂花糕,桂花蜜的香甜和糯米的松软,一碰到舌尖,便让他彻底感受到了饥饿,一开始还慢条斯理,但两口下肚,立刻变得狼吞虎咽。

一连吃完两块,方才意识到旁边的人正看着自己。转头对上沈玉桐含笑的一双桃花眼,顿时耳根子一热,原本因为劳累而苍白的脸,染上了一丝赧色。

沈玉桐笑:“你慢慢吃,不用急。”

孟连生点点头,放慢了速度。

虽然来自皖南乡下,这些日子又与贩夫走卒混迹在一起,但他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甚至还学了私塾先生那套过时的书生做派,跟那些人是不是一样的。

几块糕点下肚,又灌了几口温水,冰冷空荡的肚子,终于被填满。

一夜未眠,吃饱喝足,孟连生的瞌睡自然也就上来了。

他觉得在别人汽车里睡觉似乎不大礼貌,上下眼皮子分明已经忍不住开始打架,但还是强撑着,只是在汽车微微的颠簸中,那困意越来越强烈,不知不觉两只眼睛就阖上,然后脑袋一偏,磕在车窗,轻微的疼痛,又将他唤醒,他立马反应过来,猛得坐直身体。

沈玉桐见状,道:“你要是困了,睡一会儿,进城后我再叫你。”

孟连生摇摇头,与此同时,静下来的身体,感受到清晨的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玉桐这才意识到他身上这件薄棉袄子,应该是不怎么保暖,想了想,将肩上的卡其色开司米围巾拿下来递给他:“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戴着这个睡一会儿,别真着凉了。”

孟连生忙不迭摆手:“不用了。”

沈玉桐干脆直接将围巾塞进手中:“小兄弟你就别客气了,戴上好好睡一会儿,回头叫你。”说着,又弯起嘴角,玩笑般道,“放心,我们不会把你卖了的。”

他这般轻松温和的语气,让孟连生放松下来,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围巾,犹残留着泥土的粗糙手指,试探般轻轻摩挲了下,柔软而温暖,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身体确实越来越觉得冷,想到表叔因为一场风寒而匆匆丧命,他终于还是将围巾戴上。

有了温暖的加持,他到底是没再抵过困意,坚持了片刻后,便不知不觉靠在椅背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实在是太困了,孟连生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哪怕汽车经过一段破路,狠狠颠簸了一会儿,他人几近动摇西翻,脑袋还磕在窗户,也只是迷迷糊糊呓语几句,在梦中自动调整好姿势,又进入黑甜乡。

沈玉桐看在眼中,不由自主轻笑了笑。

车子在一个半钟头后进入城内。

汽车夫从后视镜望了眼后排座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少年,低声道:“二公子,也不知道这位小兄弟住在哪里,前边就要进入夷场了,要不要叫醒他?免得开过了他家。”

沈玉桐原本也打了个盹,这会儿刚醒来,转头看了眼正靠在窗户的孟连生,见他睡得正熟,想必是困得厉害,又抬手看了眼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想了想,道:“不用了,现在还早,我今日也没什么安排,让他多睡会儿,你在前边将车停下,我们等他醒来。”

汽车夫如从善如流将车开到路边熄火,心中暗道,他们二公子就是宅心仁厚。

停车的这个小动静,依旧没有让孟连生醒过来。

及至过了九点钟,路上车马渐渐多起来,孟连生到底还是没睡多久便睁开了眼睛。

因为这一觉睡得太沉,连梦都没做一个,以至于一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他迷迷糊糊转头,双眼朦胧地看向身旁的人。

沈玉桐见他一脸惺忪,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气,愈发显出一股纯真的孩子气,不由得让人生出一丝怜爱,轻笑问:“醒了?”

孟连生眨眨眼睛,又转头看了眼车窗外,看到车水马龙的都会街头,终于回过神来,忙道:“到了吗?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公子你怎么不叫醒我?”

沈玉桐只淡声说:“刚刚才进城,正要叫你你就醒了。对了,你住在哪边,我们送你过去。”

孟连生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回道:“我住得不远,在这里下车就好,不好再麻烦你们了。”

沈玉桐知道他八成是在说谎,但想着已进入租界,到处都是黄包车,不远处也有电车,就算他不住附近,回去也方便,于是点点头:“行,那我们就送你到这里。”

孟连生道:“谢谢公子载我回城。”

沈玉桐笑:“若不是你帮忙推车,我现在也回不了城,还得谢谢你才是。”

孟连生抿抿唇:“那我下车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孟连生打开车门下车,走到路边,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毛绒围巾,他赶紧回身敲敲车窗。

沈玉桐将窗户摇下来,昂头问:“怎么了?”

孟连生将围巾从脖子上拉下来,一股寒意顿时灌如领口内。

他将围巾递到窗口:“公子,你的围巾。”

沈玉桐道:“你拿去戴吧,你帮了我两回也不要酬谢,这围巾就当是我对你两次出手帮助的小谢礼。”怕他误会,顿了下,又笑补充一句,“围巾我只戴过这一回,还是新的,你别嫌弃就行。”

孟连生连连摇头,犹疑片刻,还是收回了手,道了声谢谢,退到路边。

沈玉桐笑着抬手对他挥了挥,正要关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孟连生微微一愣,回道:“连生……孟连生。”

沈玉桐点头:“我姓沈,名玉桐。”

孟连生道:“沈公子再会。”

“再会。”

站在路边目送汽车离开后,孟连生才再次迈步。

他看了看手中的开司米围巾,长到十七岁,他没用过什么好东西,但也看得出这条围巾价值不菲,是沈玉桐那样的富家公子才能用得起来的好东西。

他小心翼翼将围巾戴好,摸了下口袋,从里面掏出几枚铜元,走到前面停黄包车的地方,坐上了一辆车。

冬日寒风在人力车夫的奔跑中,迎面呼啸而来,刺得脸颊生疼,但脖子上温暖的开司米围巾,替他挡去了大半寒意。

回到工棚,已临近中午,棚里只零星几个回来小憩的工人,肖大成正坐在床铺边,摆弄他那只小泥炉,见孟连生回来,当即露出一张灿烂笑脸:“连生,你回来了?我买了牛肉,正等你回来炖着吃。”

孟连生轻轻一笑:“多谢。”

他走到床边坐下,默默看着肖大成忙活。

肖大成在炉子里添上一块木炭,将牛肉放入下锅中,转头低声问:“还顺利吧?”

孟连生点头。

“那就好,生死有命,你别太难过,叔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过得好。”

“嗯。”

肖大成歪头望着他的脸,见他一如既往的表情寡淡,确实不像多伤心难过的模样,稍稍放心,正要开口说话,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肩膀的围巾,咦了一声:“你新买了围巾?”

因为见着是好东西,说罢就要伸手去摸一摸。

哪知孟连生却蓦地往后一退,让他伸出的手落了空。

肖大成微微一僵,见他不想让自己摸,只得讪讪笑着退开。

孟连生也意识到自己这反应有些突兀,低声道:“别人给我的。”

“哦。”肖大成点头,他虽然话多,但有个优点,别人不愿多说的,自己便不必多问。

沈玉桐回到沈家花园,吃过午饭,刚要去休息,便被他大哥沈玉桉叫去了书房。

沈玉桐她爹沈行知马上就是古稀之年,在幼子出洋之前,就已经做了好几年甩手掌柜,将沈家家业全权交予长子打理。

沈玉桉是个很合格的世家长子,这些年家中产业在他手下,不说是一飞冲天,那也是蒸蒸日上。只是家业庞大,他年岁渐长,一个人总有些力不从心,外人又始终不放心,于是一心盼着幼弟回家后能帮手。

但沈玉桐回来这几个月,只去盐场那边,对商业应酬家中账务,一概不放在心上。他原本想着,在外吃了几年苦,回来先玩一阵子不是什么问题,但这几日见他总跟龙嘉林混在一起,不免警铃大作。

他是一直不大喜欢龙嘉林的,从前是觉得那小子胆小懦弱,脑子似乎也不大好使,总黏着自己弟弟,还闹出一桩摘玫瑰摔断腿的笑话。若不是因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是个十三四岁就喜欢偷瞄家中小女佣胸口屁股,十五六岁就逛窑子睡女人的小色胚子,一提起公子圈好男风一事,就不以为然地露出嫌恶,他早阻止两人来往。

加之龙嘉林少时也确实是个小可怜虫,便由着两人交朋友做兄弟,

只是这几年,他爹龙震飞渐渐得势,龙嘉林每次回上海,都会来沈家看看。他亲眼见着龙嘉林一点点变化。

这种变化在他看来,并不是好事。

“小龙走了?”沈玉桉瞧了眼俊美的幼弟,佯装随口问。

沈玉桐点头:“嗯,今早从松江走的。”

沈玉桉佯装沉吟片刻,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大哥明白你与小龙是朋友,但龙家今时不同往日,龙震飞出身世家,不会甘愿在穷乡僻壤做个土皇帝,他的目标是回上海。江浙两边一直在争夺上海,谁也不知最后谁能胜出。我们商贾之家,明哲保身就好,千万不要牵扯进去。”

沈玉桐自是明白兄长所说的道理,他点点头:“我和小龙只是私交,不会掺和彼此的家事。”

沈玉桉道:“你与小龙几年未见,可能不大了解,小龙他可不是从前的小龙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假以时日,比他那个爹还心狠手辣。”

沈玉桐对于龙嘉林的事迹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这几日相处,虽然对方多了丘八作风,但总体来说,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不适,所以也就没将传闻当做一回事。

此时听大哥这样说,沉默片刻,道:“大哥,我有分寸的,如果小龙真的变成心狠手辣的恶人,我自会和他疏远。”

沈玉桉也晓得弟弟虽然个性比较单纯,但从来明辨是非,于是点点头,话锋一转,道:“对了,我看你这阵子去了好几次盐场,是不是对盐场感兴趣?那大哥我先将盐的生意,转给你一部分打理。”

沈玉桐道:“大哥,我先前写信告诉过家里,我在英吉利只读了一年商科,便转去化工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玉桉对弟弟学业的事,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不知内因,听他这样说,好奇地看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沈玉桐道:“大清朝闭关锁国多年,一直以天\朝自居,被洋人用炮火轰开国门,才知西洋早甩开我们一大截。我去了英吉利,亲眼见证他们的科技,明白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学商科救不了国,只有科技和实业才能救国。我们沈家是靠盐发迹,老百姓离不开盐,但时至今日,我们还是用传统工艺制造粗盐,洋人却早吃上精盐,所以他们嘲笑我们华夏是吃土的民族。”

沈家迁居十里洋场几十年,又是大盐商,沈玉桉自是知道洋人总嘲笑国人是“吃土的民族”。

作为盐商,他听了也心中不爽。

但现在国内盐商们,依旧只能靠传统制盐,很难量产出精盐。就拿沈家来说,无论是四川自流井的井盐盐场,还是奉贤海盐,每年只制出几百斤精细的白盐自用和送礼,其余都是土盐和粗盐。

虽然“吃土的民族”一说,对于国人是奇耻大辱,当下却也很难有大的改变。

他见幼弟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不再似当年只知埋头书堆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心中颇觉欣慰,便问道:“玉桐,你有什么打算?”

沈玉桐正色回:“我想改进制盐工艺,办精盐厂。”

沈玉桉点点头,又问:“具体要怎么做?”

沈玉桐道:“我先要一间实验室做研发,等差不多了,再建厂试生产。”

沈玉桉其实早想过办精盐的事,只是有心无力,一直没能提上日程,此刻见出洋归来的弟弟有了打算,自是万分支持,笑道:“行,我这就差人去办,需要什么你跟大哥说。”

“谢谢大哥。”

沈玉桉豪爽道:“我们要是能办成精盐厂,让普通百姓都吃上便宜精盐,那就能彻底摆脱‘吃土民族’这个蔑称。”

沈玉桐笑着点点头。

因为一时被弟弟办精盐的计划,勾出了一股豪情壮志,沈玉桉又拉着人仔细聊了许久精盐厂的打算,才放了沈玉桐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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