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融面无表情走出宫门,等候良久的王铮一看,赶紧迎上去。“殿下没事吧?”
深深看他一眼,梁融淡淡摇头“无事,我们回去吧。”不是所有的话,都可以跟人说的,哪怕这个人眼下是你的心腹。
皇帝的话,犹在耳边。
成为一把刀?梁融愿意为了大哥去做,哪怕是杀人的利器。他相信就算今日他跟大哥调换位置,大哥也会心甘情愿去做。可问题是,皇帝真的这样想吗?
帝王心难测,梁融如何不知。越靠近这位陛下,他越是看不清他的心思。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的逼宫事件,汾王不是最终的黑手,皇帝才是。
有很多关节,他没有想明白。他心里总是不安,觉得还有事情是他没理清楚的。他不敢断定,这些没理清楚的事,将来是否会成为大哥的隐患。翁翁的目的,就真的只是让大哥登位?
跨过儿子,传位给孙子,那是从来没有的事。所以按照他的推算,父王虽然成为皇帝,可很有可能,是个傀儡皇帝。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大哥登位做铺垫。
翁翁心思深沉,他看不透,心里越发没底。
父王若是知道真相,心里会怎么想?就算他不将这个父亲放在心上,可到底还是他的父亲。若是有朝一日,父王知道了翁翁的心思,会不会憎恨厌恶自己的儿子?他嗤笑一声,自己横竖打小就不讨父王的喜欢,心中早已不在意那浅薄的父子之情。
可大哥呢?
他重情义,君子胸襟。心里不止有天下,也有父子兄弟之情。翁翁的心思,必然不会让他知道。这个恶人,迟早是他来做。
真到那一日,大哥会不会恨他?
梁融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大哥对自己怀疑憎恨。他有些发愁,皇帝给他出了一道难题,现在看来,还无解。
父子情,兄弟情,在权力面前,他必须做出选择。真是左右为难!
马车在街道上行走一段路,忽然停下。梁融诧异,拉开帘子问王铮“怎么了?”
“回禀殿下,是大理寺的人,在处置平王府的下人。”王铮斟酌一番,还是说出来。如今平王被圈禁,平王府的人,地位一落千丈。衙役们凶狠,推搡着下人还有女眷踉跄地前行。
梁融一顿,心中狐疑,翁翁才问他怎么处置,怎么这些人就动手了?他抬眼看去,一帮男男女女被衙役押送着,纷纷带着锁链,面容麻木的走。
忽然,有人推开衙役,朝他跑来。那人抱着孩子,哭喊道“小殿下,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是无辜的,求您救救她。”
衙役们跑来,一看马车的标识,当即吓的不敢造次。擒住那妇人,惶恐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的们这就将人带走。”
“慢着!”梁融示意王铮拦下几人,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地上跪着放妇人,疑惑道“你认识我?”
那妇人抬头,狼狈道“奴婢是平王殿下的女眷,有幸见过殿下一面。”
“那这孩子”
“是平王殿下的女儿,奴婢知道王爷罪孽深重,可这孩子是无辜的,若是跟着奴婢被流放,只怕是必死无疑。还请殿下怜惜,救一救这孩子吧。”妇人哭的委屈难当,梁融却疑惑看着衙役。
“既是皇室血脉,怎么能如此处置?谁给你们的胆子?”梁融恼怒,这分明是践踏皇族血脉,他如何能忍?
衙役吓的马上跪下,磕头道“殿下恕罪,这妇人胡说的,这孩子不是平王殿下的。否则给咱们是个胆子,也不敢为难皇室的血脉啊。”
就算是造反,平常人被诛九族,皇家子弟的孩子,却是不受牵连的。这便是,皇权的意义。
梁融狐疑看着那妇人,妇人哭诉“小殿下容禀,奴婢奴婢原本是平王殿下身旁的一个通房丫鬟,可平王妃善妒,知道奴婢有孕,自然容不下奴婢。奴婢偷偷藏了许久,好不容易生下这孩子,可王妃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这孩子是皇家血脉。殿下,可奴婢句句属实,还有证人,求殿下救一救奴婢。”
看她抱着孩子哭的委屈,那孩子大约被母亲的痛苦感染,也跟着啼哭起来。瘦瘦小小的样子,十分可怜。梁融瞧着,这孩子,可能不足几个月大小。
梁融想了想,遂道“回去告诉鲁大人,平王的事,陛下还没有定论,这孩子连同她的母亲,暂时送到端王府去,等陛下决断后,再做处理。”
若真是无辜的孩子,梁融不介意饶她一命。
妇人大喜,抱着孩子一直给梁融道谢。梁融对王铮吩咐几句,王铮立刻着人,将孩子送到端王府。
衙役们见状,哪里还敢阻拦。如今这位殿下,可是如日中天,在没有比他更红的人了。全王都谁人不知,这位小殿下凭一己之力,戳破平王跟汾王的阴谋,保护圣驾。
暗处,一道人影看到这一幕,眸子深深多看了梁融几眼,迅速消失在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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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离大姨妈一结束,就再次出现在蒲先生的院子前。按照蒲先生的说法,她这身子,还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否则日后会留下祸根。关离一听祸根二字,当即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遭受着变态的痛经威胁。
吓的稍微好一些,就跑来找人。没别的,弄点药吃。
这一次她才伸手敲门,门却自己开了。关离迷糊,怎么个意思,在家?
关离觉得自己跟蒲先生也算熟了,也没放在心上,大步走了进去。扫视一圈,院子里没人。她想大概在屋子里,便往屋子内走去。可进了门,还是一个人没有。上次听蒲先生说,潘山将楚姑娘送到她某个亲戚家去了,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方便照顾女孩。
见没有人,关离想则会还是出去等为好。可才走了两步,她感觉手背一凉,然后低头一看,一滴红色的鲜血落在她的手背上。
条件性的,关离抬头一眼,跟房梁上,一张笑的诡异的脸。关离眨眨眼,抬脚就往外跑。真是你大爷,怎么每次来蒲先生家,都能遇上麻烦。他是不是跟自己八字相克?
可惜她动作快,那人动作更快,不过几步只见,就将关离擒住。他将关离提溜起来,一把扔进屋子。关离被甩在地上,来不及呼叫痛,就被这人森冷的眼光吓住了。
“小姑娘,你来的不是时候。”那人面容明明英俊,可身上阴沉的气息,就像地狱来的恶鬼。一看便知,手里沾了很多血。
“你你你不能杀我!”关离害怕道。他奶奶个螺旋腿,回去以后,再也不来蒲先生的院子了。他这里就像一个怪物出没的门,那回来,都让她撞上。
那人偏了偏头,诡异笑笑“哦?为什么我不能杀你?”
关离眼看他逼近,往后挪动稍许,仰头看他,瞧见他的衣服有点眼熟,脑子迅速转动道“我我我是蒲先生的女儿!”
喊出以后,关离愣住了,男子也愣住。他蹲下来,捏住关离的下巴,来回看了看“不可能,老蒲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丑的女儿。”
关离我日你仙人个板板。
“谁丑,你才丑,你们全家都丑。”关离对上他鄙夷嘲讽的目光,一把打掉他的手,气鼓鼓道。
见她瞪眼像只青蛙,那人开心一笑,又道“小丫头,实话实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倒是你,鬼鬼祟祟穿着蒲先生的衣服,还偷偷藏在他家房梁上,你干什么?偷东西的吗?”关离鄙夷他,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那人嗤笑一声“死丫头,老子才不是贼,收起你那愚蠢的眼光。”
“呸,谁信啊,一会儿蒲先生回来,我让他送你去见官,打烂你的屁股!”关离幼稚道。
那人来了兴趣,诡异笑笑,逼近关离,直到将关离逼到墙角。关离吓的捂住胸口“你想干嘛?”
“放心,我对”他讥讽看看关离平板的胸道“我对搓衣板没兴趣。”
搓你大爷,老娘那是还没发育。关离气不过,挺起胸膛,指着他道“你胸大了不起啊,男人胸那么大干什么,小心有病!”
那人一顿,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狐疑道“大吗?”
“大,很大,跟馒头一样!”关离恨恨道。这小子八成还有腹肌,一看就是练家子,胸肌很大。
还以为这人会很生气,谁知他竟然退开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胸“你这么一说,我是觉得有点痛。”
关离一听,忍不住好奇问“是不是捏起来硬硬的,还有肿块的感觉。”
那人迷惑“说不准。”说着,又揉了揉自己的胸“就是有些酸胀难受。”
闻言,关离心中有些揣测,也不知怎么的,就伸手摸上了他的胸膛。一边捏,还一边道“是这里吗?有没有酸痛?”
“不是,左边一点。”那人握着关离的手往左边移动一下,关离捏了捏,不像是有肿块的样子,也许不是乳腺癌。
应该不是,正想着,他可能是别的病症,却听到口被猛然推开,蒲先生走了了进来。
一抬眼,看到屋内的庞义空正握着关离的手,而关离的手正在抚摸他的胸膛。蒲先生瞪眼“你们在干什么?”
关离看看蒲先生,又看看那人。那人看看她,也看看蒲先生,嗖的一声,两人都向后推开一步。
“误会!”
“误会!”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无比默契。说完,双方都瞪眼看了对方一眼,大喊道“你干嘛学我?!”
蒲先生
泡好茶,蒲先生给两人倒好茶,关离笑着说谢谢。庞义空白她一眼,拿过蒲先生的茶,轻轻吹起来。
等茶凉一些,才一饮而尽。喝完就将杯子放在蒲先生眼前,示意他再倒一杯。
关离看了,冷冷撇他一眼,心里吐槽,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蒲先生却似乎早就习惯,给他倒上一杯茶。“关离,这是我一个远房的侄子,你叫他庞义空就好。”
“先生,这个丑八怪是谁?她说她是你的私生女,真的吗?”
关离一口茶喷出来,好在量小,她没有喷到别人脸上。蒲先生扫她一眼,默默倒掉了杯子里的茶。庞义空嗤笑一声,笑的十分放肆。
笑你大爷笑,关离怒瞪他一眼,觉得这小子混球的很。
“先生,你听我解释,我真是迫于无奈,没想玷污先生的美名。”关离紧张地将刚才的事解释一番,委屈又愧疚道“实在是对不住,还请先生见谅。”
蒲先生温和笑笑“关离莫怕,小庞跟你闹着玩,他不会杀人的。”说着,还看了眼庞义空,“是不是,小庞?”
庞义空却忽然变了脸色,古怪看着关离道“你叫什么?”
“关离!”关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感觉毛毛的。
庞义空凝视她好一会儿,让关离感觉他像是在看牲口一般,正想问他看什么,他却道“你就是南广义的私生子?”
噗的一声,这次是蒲先生喷水出来。他咳嗽几声,拿着娟帕擦了擦嘴“你说什么?”
说完,又看向关离,眼神十分纠结。
关离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当初被南爷抓住,要逼供她的时候。她绑架南夫人,对着南家堡的人这么说的。当时她纯粹就是想恶心南广义来着,没想到居然有人知道这件事。
顿了顿,关离干干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你的当真是南广义的私生子?可你不是个女的吗?虽然丑一点。”庞义空道。
丑你大爷!三句不离她长的丑,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关离气鼓鼓瞪他“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不然你哪天被人打了,一定是你这张嘴惹的祸。”
“可惜小爷我本领高强,人家打不到我!”庞义空得意笑笑,十分挑衅看着关离。
关离恼恨,气的想要扑上去撕烂他的嘴。蒲先生看不过,出来打圆场。“好了,关离莫要跟他计较,他就是个熊孩子。”
“岂止是熊孩子,简直是熊大爷!”关离咬牙坐下,问候他全家。
“哎,孙女儿!”庞义空恬不知耻地回应,一点不饶人。
关离觉得自己要抓狂。
“好了,关离,南广义那件事,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蒲先生打哈哈,转移话题。
关离顿了一下,眨眨眼,看一眼蒲先生,又看看一脸好奇的庞义空。淡淡道“这事儿说来也是无可奈何。”
“你无可奈何的事还真多!”庞义空再次补刀。
关离觉得,她的忍耐要到极限了。要是她手里有把四十米的大刀,大概只会允许这小子先跑5厘米。冷冷瞪了庞义空一眼,关离说起那段故事来。
也不废话,反正事情的来龙去脉,能简洁都简洁。大概的描述是,她被人卖到红岛,莫名其妙被南爷抓住为难,无可奈何绑架南夫人,用私生子的事情逃出升天。
其他关于黑青关于梁融的事,她一句不提。
蒲先生静静听完,叹息道“想不到小小年纪,遭受如此多的磨难,真是苦了你。”蒲先生温柔似水,说话温文尔雅,神情贴心温暖,关离心里暖呼呼的,只觉得蒲先生这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庞义空在一旁眨巴一下眼,嗤笑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个阉奴?”
关离顿了顿,微微点头。“都是生活所迫,我也没办法。”可不是如此,她要是没有误打误撞成了阉奴,还不知被那帮禽兽卖到哪里去呢。
庞义空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关离,神情若有所思。关离被他看的不自在,转头对蒲先生道“我来找先生拿些药,还请先生帮我配一下,苗婶还等我回去帮忙做饭呢。”
“好,你稍等,我现在去拿。”蒲先生站起来,抬脚进药房。
庞义空神情莫测看着关离,唇角似笑非笑。关离眯眯眼,觉得这小子诡异的很。蒲先生也真是,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认识。
蒲先生很快配好药,拿着药包出来,给了关离。关离放下药钱,匆匆离开,心里发誓,再也不来这里。
等她一走,庞义空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态,看着蒲先生道“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昨儿还在想,要到哪里去找着倒霉的阉奴,今天倒好,自己撞上来了。”
“你确定她就是那个阉奴?”蒲先生疑惑道。
“骗你作甚?我可打探清楚了,当日这小阉奴大闹南家堡,谁都知道南夫人因为嫉妒阉了他,而南爷不管不问,将人买到迎风楼。这事儿,当时可热闹的很啊。”只不过庞义空没想到,小阉奴原来是个丫头。
蒲先生陷入沉思,没有说话。庞义空不会无的放矢,他说是,那就真是了。
见他如此,庞义空笑笑,玩味的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挖空心思要找的人到了眼前,现在他该怎么办?蒲先生凝神想了稍许,盯着落日里的树影道“先看看吧,确定东西在她手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