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阁。
“主子,”朵朵禀道,“程夫人到如意堂,跟老夫人说要亲自去冥器铺子挑选纸扎,然后套车出门了,带了周嬷嬷和几个结实婆子一道。”
谢芝缨已经躺了下来。连着十几个时辰精力高度集中,她终于撑不住了。
不过,能做的也总算是做得差不多了,可以休息一下了。
她把玩着床柱悬挂的长长的五色缨络,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看准时机,去府衙告诉侯爷,噢,还有那个人。”
老吕头早让她给收买了。完成了使命,这老头拿着大把银子,一准儿卷铺盖跑路了。而被妒火焚烧得失去理智的程夫人,正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向陷阱。
其实程夫人不是头脑简单的妒妇,冷静下来,她完全可以布设更阴毒、更隐蔽的圈套,来害那名外头的小妾。可是现在,由于诸事不如意,加上侄子死了,她又被程老夫人痛骂一顿,心里对程老爷的怨怼更加浓厚。
这个时候乍然听到野狐狸精怀孕的消息,程夫人终于不再冷静。
年轻的马姨娘曾经因为小产了一个男胎而在程老夫人面前哭诉过。马姨娘是程老夫人赏给程老爷的,而程老夫人虽然是程夫人的姑姑,可程老爷却是她的亲儿子。程老爷的孩子,即使是妾室所出,到底也是她的孙子。程老夫人对儿媳这种行为心知肚明、深恶痛疾,警告说再要残害怀孕妾室就休了她。
可是,一直对妾室肚皮虎视眈眈的程夫人,又哪里听得进去。
马姨娘滑胎后大伤元气,是只能当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了。另外两个姨娘都已年老,生的也是女儿,不足为惧。
而现在程老爷在外头纳了野女人,还又让野女人怀了孽种。程夫人终于爆发,就是拿刀抵着她脖子,她也要去灭了那只野狐狸精。
只是,等着程夫人的可是很大的麻烦……
丝丝青烟从鎏金香炉盖里溢散出来,安息香的淡淡馨香弥漫了整间卧房。谢芝缨已经睡着了。红玉把帐幔放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和朵朵一道退了出去。
……
两个时辰后。
程夫人带着周嬷嬷、青鸢等众心腹得意洋洋地赶回了瑾宁侯府。
“玲珑,”一进门程夫人就问,“我不在家,没什么事儿吧?”
今天出门,虽然不能算大获全胜,到底也给那贱人吃了不少苦头。
玲珑笑嘻嘻地摇头:“平平安安的,夫人就放心吧。噢对了,舅太太来过一回,见您不在,略坐了坐又走了。”
蒋夫人?程夫人有点愧疚,今天本该操办鹏儿的后事,结果她跑出去消灭狐狸精了,还不说清楚,嫂子肯定心里不开心呢。
好在她后来确实也去了冥器铺子,挑了许多精致的冥器,有纸扎的车马屋宇,金元宝银元宝,俊俏的童男童女……还有美人儿。
纸美人得定做,她刻意描述了一下谢芝缨的长相,冥器铺的老板给了保证,他们铺子的匠人最是心灵手巧的,出活儿又快,今晚就能做好送来,不满意不收钱。相信她的嫂子,侄女,还有含恨于九泉之下的鹏儿,见了那个纸美人都会高兴的。
程夫人吩咐玲珑把她带回来的纸扎取一部分,拿去绿漪院给蒋夫人过目。
“舅太太要是不喜欢,就说我亲自去换。”
“是。好巧的手艺,跟真的一样!”玲珑惊叹地说着,就装了一匣子纸做的金银元宝,双手捧着朝外走。
“哎呀,老爷回来了,今儿怎么这样早!”玲珑出去后程夫人打算让青鸢给她泡壶菊花茶消消火气儿,还没开口,就听见玲珑在院子里惊讶地说话。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摔掉在地,紧接着是玲珑的惊呼声和扑通跪地的声音。
“贱婢!你那泼妇母夜叉主子呢?”
是程老爷的声音。一反以往的懦弱和软,程老爷气得声音发抖,言辞也尖刻了起来。
这是说谁呢!程夫人怒从心头起,腾地起身。
没良心的老不修,还有胆子跟她发脾气!怎么,这是想要来兴师问罪?那个贱人这么快就去告状了?
程夫人一阵风一般地冲下台阶,和一身官服的程老爷差点撞上。
不远处跪着瑟瑟发抖的玲珑,身边是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匣子,金灿灿、银晃晃的纸元宝撒了一地。
“你竟敢打我的丫头……”
程夫人还没说完,程老爷“啪”地扇了她一耳光,力度之大,将她打得差点摔倒。
“你……”程夫人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怒火中烧地刚吐出一个字,程老爷又是“啪”地一耳光,这次彻底把程夫人打倒在地。
程夫人的假髻被震落,头发松散开来,原本戴着的金簪金钗等首饰斜斜地挂在瘪下去的发髻上,其余的头发胡乱包围着她红肿的脸,那样子活像个门前冷落鞍马稀的老妓。
“没脑子的毒泼妇!”程老爷暴跳如雷,“你脑子里天天都装的什么?除了一脑子毒醋,只有牛马猪粪了不成?家里已经死了人,你不好好操办后事,带着你那帮混账老婆子出去撒什么野?”
玲珑吓得不敢出声。从来没见过老爷这般对夫人。老爷是个老实头儿,平日里在夫人面前唯唯诺诺的,谁知老实人发作起来,比雷暴雨还猛。
程夫人尖叫一声爬起来。
“老不死的,我跟你拼了!”
说着,拿出曾经降服过丈夫的手段,直着脖子朝他身上撞。
程老爷不躲不闪,趁程夫人冲过来的当儿,伸手揪住她的头发,对着她的身子就是一通狠踢。他还穿着官靴,方头,牛皮底,踢起人来格外疼。男人力气本来就比女人大,又在气头上,程夫人被打得惨叫连连。
身上越疼心里就越恨。想要给那贱人报仇?做梦!程夫人一边奋力与丈夫撕打,一边高声斥骂,打不过依然骂,用尽了她能想到的恶毒词汇。
周嬷嬷实在看不下去,冒着被踢的危险,跪下来抱住程老爷的腿,哭求道:“老爷!您放过夫人吧!再这样下去夫人就要被您打死了……”
“让他打!”程夫人声嘶力竭地嚎,“有本事打死我!他停妻再娶、宠妾灭妻,我看他这个侯爷还能做多久!”
程老爷一脚把周嬷嬷踢了个仰八叉。
“脑子长疮的毒泼妇!什么停妻再娶宠妾灭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老爷到底是老了,这一通折腾也打累了,靠着柱子呼哧呼哧直喘。
“我说什么,难道不对吗?”程夫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指着程老爷,“好你个饱暖思淫.逸的老不要脸,老娘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所有的梯己都贴了侯府,才把一大家子人照顾得舒舒服服,没有老娘,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拿着我的钱,背着我在外头养野女人!这事儿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叫我发现了,老娘眼里可容不下沙子!”
程老爷气得双股乱颤。
“猪脑子的毒妇!”他喘着气骂道,“你可知道你今儿上门闹的那女子是谁!”
“还不就是你养的小婊.子?”
“呸!”程老爷冲她脸上吐了一口浓痰,“要不说你是猪脑子哪!人家是芸贵妃弟弟的女人!告到我这里来了!当着府衙那么多人的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