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把红玉的绳子解开。”
谢芝缨吩咐完,这才对程夫人冷笑道:“夫人怎么忘了咱们程家家规?‘不论事出何因,直接行事之人受罚,不拘责罚为何,主事人双倍受罚’,家规里有这一条吧?周嬷嬷是主事,她当时不在,那是她失职,不然张婆子也不会有机会撒泼。现在账册烧了,周嬷嬷不等主子回来便私自捆绑了红玉,为何不把自己也一并捆绑起来?红玉被关了一夜,她是不是该关两夜?”
她已经不再对程夫人、周嬷嬷客气,因为她气坏了。在灵曦寺的时候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看见无辜的红玉被如此对待,怎么按捺得住。
这一看就是个事先备好的圈套。
张婆子被分去如意堂才没几天。试想一个酗酒误事、还背着没清干净的处罚的下人,怎能得到提升?为什么分配东西的时候,主事的周嬷嬷不在?为什么放置重要账册的柜子门没有锁好,一撞就开?
此外,为什么张婆子没有一同被绑起来?她才是导致账册着火的罪魁祸首吧!
这个圈套针对的是红玉,真正打击的还是她谢芝缨本人。
如果把红玉交给程老夫人发落,不用说,地租账册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她手中毁坏了,红玉至少被重打一顿,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谢芝缨身边信得过的忠仆除了朵朵就是红玉了,她相当于失去半条臂膀。
并且,她还要为此自责,程老夫人和程夫人都会说她没把下人管教好。这虽然不能和“害死”蒋敬鹏相提并论,但也是个大过失,她们一样会借机提出非分的要求。
生活在程家,这些人真是无时无刻不放弃阴谋陷害她。上山前有,在山上有,下了山还有。
程夫人坐不住了。她“砰”地一声把手中茶杯朝几上重重一放:“住口!哪有你这样的儿媳?我是好声好气地在跟你商量事儿,你倒好,光记着心疼你的丫头了!我都说了回头赏她身衣裳,还要怎地?让我给她磕头吗?你拿着家规来压我,这般咄咄逼人的,莫不是想要忤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这是自谢芝缨过门之后程夫人第一次跟她撕破脸。程夫人也已是凶相毕露了。死了个侄子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平安无事,她觉得极度憋屈。
哼,谢芝缨,就算你运气好,在山上遇见了景月公主这样的贵人,那又怎样?这里可是我程家!说到底我还是你的婆婆,就扣你一个不孝的帽子,看你以后怎么翻身!
“我告诉你,”程夫人冷冷地说,“说一千道一万,账册烧了是真!就是闹到顺天府去,你这丫头也逃不脱干系!没了账册,叫我怎么跟田庄对账?你自己算算这是多少损失!”
损失。谢芝缨冷笑。
什么损失。这些账册都被程夫人锁了起来,即使她帮着管家,也刻意不叫她看。虽然她没看过,但她记得,前世,程家名下田庄的收成都不怎么好,她过门之后,程夫人还借着“劝说”程彦勋跟她和好的当儿,把她陪嫁的一些肥田收了过去。
“夫人的意思是,”谢芝缨帮着红玉拍打身上的灰尘,“如果把那本账册复原了,红玉就免了一切责罚了?”
程夫人愣了一下,马上说:“不要胡说八道!”连那堆烧剩下的纸灰都被周嬷嬷给倒了,谢芝缨做什么春秋大梦哪。
“呵呵。夫人想是不信我?假如说,我真的做到了,夫人会怎样呢?”谢芝缨镇定了下来。她想出了纾解困境之法。
程夫人看着谢芝缨的笑脸。
真是搞不懂这个儿媳。刚才还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这个婆婆的样子,马上又变成了笑模样!
恢复账册?笑话。就是灵曦寺的玄广长老也没这个本事,她以为她是神仙啊。
“那要看你拿出来的账册是什么样子了。”程夫人思索了半天才给出这样的答复,并未把话说死。
“夫人快言快语。不过是流水账,和其前后的账本能对得上就算合格。”谢芝缨轻快地说,“实在不行,可以一笔一笔跟有关田庄核对。”
程夫人点着头,她自以为想明白了儿媳的诀窍。
——找田庄一笔笔核对,田庄那里都有存根,这样重新登记,再造一份账册的副本。
哼,也太天真了。哪能这么容易让你脱身!
“可是,快月底了,老夫人那边催得急,我须得把大致进项跟她禀明。”程夫人面露难色,“凑齐了账册,我还得找人仔细盘算一番,这时间么……”
说着,又拿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几口。
谢芝缨装作着急的样子:“夫人能等几天?”
“至多两天。今天也算在内。”
红玉怒目圆睁。这也叫两天?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那就是说,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
“噢,我还没说完,”程夫人把嘴朝外一努,“鹏儿的后事……老夫人伤心过度,多半是病了,还需要我去伺候汤药。本来也该你一起去的,不过依我看,你就跟周嬷嬷合计丧葬之事吧!宜早不宜迟,明儿也该着手了。”
红玉气得全身发抖,有这么无耻加无理的吗?办丧事得多累,这个当家主母居然撂挑子!说什么让周嬷嬷一起合计,恐怕周嬷嬷根本就不管不问。那么多头绪,不是要累死她家姑娘?那还怎么有时间派人去田庄!程夫人分明就是有心刁难!
“今儿,明儿,后儿。”程夫人扳起了手指,“后日一早,你拿着新的账册来我这里,我看过没问题了,就免了红玉的责罚。在那之前,还是让她继续关着。”
“后日给您帐册,儿媳能做到。”谢芝缨沉着地说,“但红玉须得跟我回去。儿媳自小由她伺候,离了她,儿媳度日如年。”
“这我不管。”程夫人傲慢地说,“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身边不还有朵朵么?况且,听风阁那里也有不少你从谢家带过来的丫头吧。”
“是,但她们都不过是些粗使丫头。”谢芝缨说到这里面色一变,“但咱们的家规也是在那里放着的。如果您坚持要把红玉关起来,就请把周嬷嬷也一并关起来吧。不然,让人说您偏私向私,传了出去,总归影响的是侯府。”
“放肆!”程夫人再次把茶杯一摔,“你以为你有资格要挟我?”
“夫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谢芝缨收起了笑容,“您既然给了宽限,则这段期限内红玉是不能受罚的。不然,还谈何补救?红玉不在儿媳身边,儿媳生活不能自理,委实难熬。实在不行,容儿媳跟娘家发个信儿,让她们再补个称心如意的大丫头过来。”
程夫人脸色变黑了。这个贱人,又搬出谢家的势力来压她。
也罢,不能把这女人逼得太过。一天两夜的功夫,谅她也不能怎么样。
“呵呵呵……”程夫人发出夜枭般的冷笑,“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儿媳。怎么之前我没发现呢。你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婆婆还能硬叫你的好丫头受皮肉苦?罢了罢了,你不把我这个婆婆当一回事,我可还要顾虑着我的身份。我呀,不跟你小辈计较!人你带回去吧!”
“多谢夫人。”谢芝缨不理会这些冷嘲热讽,端正地行礼,然后拉着红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澜苑。
“姑娘,”半路上红玉悄声道,“程夫人给出的条件那般苛刻,您根本无暇分.身啊。”
“嘘。”谢芝缨看了看四周,“回去你好好休息。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