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曦寺之行堪称劫后余生。谢芝缨跟着浩浩荡荡的程家女眷,在或尴尬、或畏惧,或嫉恨的目光中回到瑾宁侯府,却发现还有风波在等着她。
红玉出事了。
“夫人、少夫人,”周嬷嬷板着脸,命几个粗壮婆子把双手捆缚住的红玉朝地上一搡,“这贱婢罪该万死,烧了夫人最重要的本子!”
红玉被推倒在地,谢芝缨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灰尘和泪痕,以及被勒得青紫的手臂。她的嘴巴被用一团破布堵住了,鬓发凌乱,衣衫上布满污渍,一看就是被关在了柴房之类的地方。
谢芝缨心里那股火蹭地熊熊燃烧。她也不管程夫人,径自蹲下了身子,把那团破布从红玉嘴里狠狠一拽。
红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肿的双眼又流下了泪水。谢芝缨用手指给她擦泪:“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玉还没开口,周嬷嬷便阴阳怪气地说:“少夫人,请您先容老奴禀报。”遂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程家女眷进香,程夫人将周嬷嬷留下掌家,而谢芝缨因为一直都在协理家务,被她留下的红玉,自然而然也得给周嬷嬷打下手。
谁知,程家的车队刚离府不到一个时辰,红玉就惹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快到中秋了,照例侯府会给下人分一些赏赐,有月饼、果子,更体面一些的下人,除了赏东西,还加赐银钱。周嬷嬷就让红玉做这件事。
这事本也不难。无非是按照各房下人的级别、人数,把对应的赏赐分好包好,再让下人们排队来领,领了的人按手印就成。
赏赐钱物的单子是周嬷嬷给的,红玉先是和玉澜院的几个小丫头一起把所有东西准备妥当,然后就按照周嬷嬷的要求,将所有下人都唤来玉澜苑,一一排队领取。因为人多东西也多,这事儿竟然从下午一直干到了掌灯时分。
这时,麻烦出现了。
有个姓张的婆子抱怨说,她分到的东西,少了半吊钱。
张婆子从前是个看园子的,目前刚被提到程老夫人的如意堂,负责扫如意堂的院子。因为是如意堂的下人,这份活计又比之前更为体面,和她同样扫院子的婆子都在果饼之外多半吊钱的赏赐。可是,就她没有。
张婆子是有名的坏脾气,当时就嚷嚷了起来。
红玉看了看周嬷嬷给的单子,张婆子那一行,有行标注。
原来这是个酒鬼,某次值夜的时候喝多了,没注意有小偷溜进了园子,虽然很快就被其他值夜的人发现,而小偷也仓皇逃走了,可是,小偷踩坏了几株名贵的牡丹花,那是程老爷的心头宝。程夫人大怒,除了立时给了张婆子二十板子,还命周嬷嬷连着半年,每月扣她半吊钱的月例。
按说这次发放节赏,周嬷嬷该不扣那半吊钱,而是等次月上旬发放月例的时候再扣。可是不知怎么,周嬷嬷就提前扣了。
半吊钱,现在拿到手,到下月上旬,算起来有小二十天。张婆子心疼这些天见不到那五百文钱,不管红玉再怎么耐心解释,哪里肯依,大吵大闹起来。
张婆子是个无理搅三分的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又是哭又是打滚的,红玉到底是个年轻女孩儿家,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的泼妇。
更何况,当时房里只有她一人带着几个小丫头,周嬷嬷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红玉满口的“您老还是找周嬷嬷问问,奴婢也只是按照她的意思分发”,张婆子只当听不见。
“你年轻小姑娘家,仗着在主子面前得脸,欺负我岁数大上不得台面!”张婆子尖声嚷,“我告诉你,别想把我老婆子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我才不管那些,只和你说理!”
闹着闹着,竟开始撕扯红玉,几个小丫头吓得纷纷逃走,只剩下红玉被张婆子欺负,而门外排队的那些下人,也没一个过来帮忙的。
推搡之间,红玉撞上了柜子,里面一摞账本被撞得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案上的油灯也掉在那堆账本上。
灯盏里的油泼满了账页,灯油遇火,马上燃烧了起来。红玉吓坏了,扑过去救,可她被张婆子厮缠,到底慢了一步,有一本账册整个儿被烧毁了。
“说来说去,都是这贱婢做事不力!”周嬷嬷愤愤地指着红玉,“有人闹事怎么不让小丫头喊我?那账册多重要啊,那是咱们家收取地租的册子,烧坏了,叫夫人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芝缨,”程夫人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啜饮,“周嬷嬷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红玉是你的丫头,她气愤之下把红玉捆起来,也能理解。回头,我找身衣服添给这丫头。可是这账本的事儿,你看怎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