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韩多又捂出一身热汗,他自己都感觉有一股酸臭味刺鼻。不会呀!自己怎么可能这么脏?对了!也难怪会这样,他忽然想起这几天都在美慧家帮着忙里忙外的,时而还驾驭着马车来回奔驰,回到家竟然没有来得及洗澡就睡下了。
“快把那个被子拿下去吧!我太热了。”韩多喊了一声,押上的被子被路路拿下去了。
没多会儿,路路睡着了,韩多经过一阵阵的折腾,睡意全没了。虽说只是个梦,但这个梦却是他的心结,一个难解的心结。
自打“长江一梦”发生之后,尽管韩多痛心欲绝,也终究未能换回一个生命的丧失,何况还有一箱死者的珠宝,时不时总在他心里缠绕。由此,他渐渐地开始乐于助人,积德行善,以消除自己心灵深处的罪孽。
他身边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但凡认识韩多熟悉韩多的,无一不伸出大拇指称赞他大好人一个,大善人一个。只有他自己方知他心里有多纠结,有多痛苦。
那就是,不管他帮过多少人,不管他为别人做过多少好事,也甭管多少人赞美他,多少人夸奖他。只要那箱珠宝还在自己手里,心儿就不会平静。
可想而知,韩多做过的事,帮过的人,一定都会对他心存感激,甚至可以说是终生不忘。但对于韩多自己来说,或许这些都是浮生若梦,漂浮不实的东西,真正实在的东西是那一箱珠宝如何处置。
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是他舍得捐了,他从何而来的那一箱珠宝,对于别人来说,也会引来种种猜测和质疑。想来想去,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这么做。
第二天清晨,一切照旧,大家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韩多头昏脑涨的很是不舒服,由此他赖在炕上,迟迟不肯起来,路路见此便是一人租车走的。
这会儿,小明过来了,一进门就问:“大娘,韩大哥在吗?”
“在,在,就是赖在炕上不起来。”
听见小明说话声音,韩多一骨碌爬起来,顷刻间穿好了衣裳跑了出来。
“小明,你过来了。”
“走哇,到我茶庄去。”
“我待会儿再去,对了,你儿子现在怎么样?”韩多问。
“我儿子现在可真是个小男子汉了,胆子大,嗓门大,没有他不敢做的。”
“这倒是个好事啊!上次在我家被惊吓到了,我这心儿总寻思这事,这下好了,坏事居然变成了好事,胆小居然变得胆大了。”
“小孩子吗!在于环境的影响,更在于长辈的引导。那日还不是多亏大娘的一句话。”
“我娘说什么一句话了,我怎么不记得呀?”
“大娘说,刚儿是个小男子汉,男子汉勇敢,不怕马儿的。后来,刚儿就一直嚷嚷着要做男子汉,加上又给他画了一幅骑马的画像。就这样,我们的刚儿渐渐地由胆小变成胆大了。”
“哦!是这样,有关系。引导是挺关键的,尤其是对孩子以直接真实的形象影响,有时候更胜于空洞的说词。”
“韩大哥,我都着急了,我看,你还是先吃饭吧!吃过饭就到我茶庄,我可在茶庄等你啊!”
没多会儿,韩多便去了茶庄,小明早已等在那了,韩多进来了,刘娟即刻送上一碗刚刚沏好的西湖龙井,韩多望着茶碗中冉冉升起的气息,一缕淡淡的茶香已经悄然浸入他的心脾。
刹那间,那股悠远而淡雅的香气飘逸在四周的上空,顷刻间云天雾地般地飘向了远方。
“小明啊!你今儿约我过来,一定是又有什么新鲜的事新鲜的想法说与我听吧?不然的话,你也不能找我呀!”
“那当然了,我上次见你就想说来着,后来被我儿子画像冲散了。”
“是不是又要再开一个诚诚的什么庄吧?”
“哎呀!韩大哥,你太了解我了,真的让你给说着了,我现在正合计这事呢!已经有酒喝;有茶饮;有衣裳穿,就差吃饭了,开个诚诚饭庄,岂不是什么都有了?”
“小明啊!人其实应该这样,有朝气;有信心;有魄力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韩大哥,我早就发现,你什么都明白,那你为什么总守着一个不死不活的铺子,而且还信心十足的。凭你的智慧和能力,多开几个铺子,应该不成问题的。”
“人各有所求,白菜萝卜各有所爱。我呀!一直都没这个想法,我是怕自己承载不了这么多,既然够吃够喝,还能养活一家人,如今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可就真的不明白了,难道你真的怕钱挣多了,睡不着觉啊!还是怕钱多了,没地方放?”
“知足者常乐,不知足者常累。你难道不觉得累吗?”韩多问小明。
“只要是自己愿意做的事,累也不觉累。有道是:先挨累,后享福,先苦后甜。我现在已经不觉得苦了,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甜的滋味了,只是挨累吗!还得挨。不过,每天都有银子可赚,苦也不苦,累也不累了。我想,用不了太久,我也得开始享享清福喽!”
小明说到这,竟不由得眯缝起眼睛,又开始念叨:“有钱可以想啥来啥,有钱可以想干啥干啥,多惬意啊!”小明说着说着,也许是说的渴了,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韩多只是望着小明笑而不语。
“杜明,杜大画家,您来了!”小明冷不丁地抬头喊了一声,竟把韩多吓得一激灵。他愣愣地望着小明说道:“你呀!你呀!突然间这么大声喊了一句,你想吓死我呀?”
“谁想吓死你呀?我知道你胆子小,说实话,我挺注意了。”
“你们俩这是干啥呢?是不是不欢迎我,我一进来就开始吵架?”杜明说道。
“不!没介,这不,你看他这一嗓子,我也没思想准备,吓得我心儿直突突。”
“现在还突突不?”杜明问。
“现在好了,只是当时突突一会儿,没事了。”
“没事就好。”小明说。
“杜叔叔,今儿想来碗什么茶?”刘娟问。
“给杜大画家也来碗西湖龙井吧!我请客,难得我们三人凑在一起。”
“知我者,小明也。刚好我这嗓子有点痒了,人们不都是说绿茶能清热解毒又降火,还杀菌消炎呢!何况西湖龙井又是绿茶中的上品,我喝上几碗,岂不是就喝好了,还省得吃药了。”杜明说道。
“我说杜大画家,我想问你一下,你还什么时候能有空?”韩多问。
“这怎么也得一个星期后,近期都安排得挺满,待会儿我还得上一家饭庄给他们做墙壁画。”
“那就下个星期的今天,我想请你为我老母亲做一幅画。多年前我就让我娘画副像,我娘就是不肯。近些日子,我又开始劝说我娘,我娘好不容易才答应下来。”
“那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会过来的。不知你家大娘想作一幅多大的画像,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
“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看上去刚好就行。要说多大,你经常画,你掂量好就行。”
一个星期后,杜明准时赴约。他们先是到诚诚茶庄喝一会儿茶,喝过了茶就到了韩家。杜明让韩多娘背靠墙坐在椅子上,韩多娘一头花白的长发今儿也将它盘成了一个高高的随云卷式的发髻,旁边还插了一支蝴蝶式的银簪。这支银簪还是当年韩多爹爹送给韩多娘的结婚礼物。
韩多清楚地记得,就在他八岁那年,他爹爹突然离世。他娘就成天拿着这支簪子摆弄来摆弄去,摆弄摆弄着就泪水长流,不知所止。
每当这时,韩多就悄悄地躲在墙角,默默地看着娘流泪,看着看着,自己的眼泪也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淌。是王叔,王叔进来了,王叔手里拿着窝头和菜团子,把韩多扶了起来。
“孩子,吃吧!别嫌不好吃,像我们这样的,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快,过去喂给你娘吃,不吃饭不行啊!不吃饭会饿死人的。”
韩多想到这,不由抬头又看了一眼娘头上的簪子。这会儿他才发现,娘还特意修饰了红唇,穿了一件始终未上身的紫色袍服,绣花圆领,宽袖。
真可谓是:人是衣裳马是鞍,连自己儿子都看得呆了。自记事起,韩多还从未见娘如此这般精心打扮过,看来娘的心情还算不错,韩多的心里也因此而感到一种由衷的欣喜。
令韩多没想到的是,娘这一装饰,这一打扮,竟由一平民瞬间变成一贵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