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唯有当过刽子手,刀起刀落斩同类,心已麻木,如同斩畜生。道牧这才会心安理得杀那么多人,而觉得没甚,反觉惺忪平常,甚至觉得对方罪有应得。
童征右手食指摸着茶杯边缘,余光扫过道牧,“可是金乌沉下,阳光不再,你又是如何活下来?”
童征这一问,问出其他人的心声。
道牧一连喝下三杯,饱意满足,没再喝茶,“牧影鼠会为吃一废物,而消耗更加宝贵的时间?”一边将茶杯盖上,一边抿着嘴,目光寒彻彻,“倒是童征长老一次次躲过牧影鼠,也不知是牧影鼠故意而为。还是童征长老凛然正气让牧影鼠恶心,着实下不来口打。”
道牧忽而灿然一笑,蓦然转首看着童征,“亦或是童征长老有着甚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牛郎吞吐着烟雾附和,“古训言,天上不会掉馅饼。”右手指向苍巅皎月,直勾勾看着童征,“敞开天窗讲亮化,本少不喜拐弯抹角。”
童征淡若自然,也不回答道牧的话,却是看着道牧牛郎,浑似在看两个小孩,“本仙方才所讲的话,句句是真,发自肺腑。”
话落,童征目光终于钉在道牧身上,“道牧与莫家有着仇怨,童家与莫家向来不和,伏牛堂再怎样都无法置之度外罢。”
童征挥一挥右手,对着侯家三人,“天梭会候老见证,还怕我童征暗做手脚不成?本仙可向上苍誓言,跟牧影鼠没任何关系!若打诳语,天道雷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童征这话一出,常芡与蓝惠纷纷细声柔语劝说牛郎。皆言风险与收获共存,伏牛堂就是通过一次次博弈,一次次冒险,用无数先贤的生命换来今日的昌盛。
童征见常芡和蓝惠耐心教授牛郎,像是在两个女人在教育不懂事故的儿子,童征心中越发得意。他双手交叉,垂放腹部,那无法看见的袖袍下,十指在欢愉的打架。
想来也对,若牛郎成熟也就不会拒绝与朱紫娆的结合,明明是强强联手的结合,百利而无一害的联姻,正常人都不会拒绝。
要说拒绝,也应该是朱紫娆拒绝牛郎才是。人家朱紫娆凭借自己实力与美貌,仙名响彻织女星。他牛郎凭着桀骜顽固,拒绝与朱紫娆结合,名字响彻织女星。
常芡与蓝惠教授牛郎,候老爱才心切又加年长苍桑,遂没少插嘴,讲出自己的人生经验。
随着时间流逝,月光照耀下,可见牛郎的脸色缓不少,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看着常芡,“伏牛圣地,非我伏牛堂一家独尊。若我搭桥做成这门大买卖,是不是回伏牛圣地,地位更加巩固?”
“那是当然!”常芡斩钉截铁,笑着鼓励牛郎,“而今,牛家不少庶出子弟都在窥探少东之位,还望少爷你能够早日成熟。”
闻得此言,童征诧异万分,“牛少东打算直接回伏牛圣地,不入我祝织山?”若牛郎不拜入祝织山,伏牛堂与童家童征一脉的交易,极有可能打一个大大的折扣。
童征将攥得太紧而湿热的双手松开,捧起已经风量的牛毫浓茶,“本仙特意在榜单留名,便是为让你们风风光光拜入祝织山。”
“童征长老,我少爷回伏牛圣地,伏牛堂与童家才能细水长流。”常芡笑靥如花,似乎猜测出童征此时此刻心中想法。
牛郎轻叹一气,左手拿下烟枪,放在桌面,“讲道理还是岚帮让本少彻底觉醒,这得好好感谢感谢你们童家。”
牛郎双手捧起茶气袅袅的牛毫浓茶,吹着热气,迎着童征略显尴尬的目光,“本少是要回那伏牛圣地,可我这兄弟奉其师命,非得拜入祝织山不可。”
说着,牛郎示意道牧拿出四块免试彩帛,“我兄弟四人,承蒙童征长老厚爱,可都因故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将四块免试彩帛一齐递给童征,“四张免试彩帛,只望能够换取我这兄弟一个似锦前途。”
童征没伸手去接,左手捧着茶杯,右手作势推辞,“还请先收着,届时要用到,自然会告知。牛少东既然都已经把话讲到这份上,本仙自然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说话间,童征目无波澜,好像早有预料,他何曾把道牧放在心上。除却道牧那夺人眼球的血色星眸,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再也找不到道牧有何突出能力。
道牧从牛郎手中接过免试彩帛,却对着童征,郑重认真,“童征长老,你是个好人。”
此话一出,整个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道牧这话既是合理,又是突兀。若是其他人讲出这句话,倒也还好。可偏偏是道牧讲出这话儿。
闻得此言,无论是了解道牧的,还是不了解道牧的,或是对道牧一知半解的,面色各有各的古怪。
道牧熟视无睹,把一切当成常态,自若淡然地把免试彩帛收入羽戒须弥,郑重其事道,“童征长老何时给吴璇雪她们一个交代,如何给吴璇雪她们一个交代?”
童征眼睛微眯,疑惑看向牛郎,要问牛郎,吴璇雪四人关道牧甚事。猛地灵光一闪,蓦然反转,看向道牧,问道,“你就是那个磕十个响头的血眼少年?”
“是我。”道牧早就从吴璇雪她们口中得知,那两个站在门旁的两个玉女是童家人。
童征现在才联想到,看来童征从未把他都没放在眼里。道牧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不快,反倒庆幸。
“吴璇雪四人,本仙自有交代,定是会让所有人满意。”童征微笑点头,将手中茶杯放下,从左手袖笼中掏出两个皮质卷轴,“这是灵契条约,牛少东琢磨琢磨。”
牛郎接过卷轴,展开一看,没有想象中那么密密麻麻,反倒更像是凶宅出让的免责声明,以及伏牛堂与童家的一些合作事宜。
牛郎看过一遍之后觉得没甚太大问题,却没有立马画押,而是将灵契卷轴递给站在一旁的常芡。
常芡本就随着牛郎一起看,牛郎递给来,她再仔细看一遍,其他都没甚问题。唯独童家与伏牛堂的合作,需要一番谈判,不能直接在灵契上直接定下。
遂,常芡一边把灵契卷轴还给牛郎,一边提议牛郎把合作项目全都勾掉。
牛郎懒得跟童征复述,左手转着烟枪,右手食指戳着灵契卷轴,问童征觉得如何?
童征皱着眉,目烁烁,低吟须臾,“好!”童征沉着脸,右手拇指耀仙光,在自己面前卷轴上轻轻一抹,将合作条约尽数抹去。仙光敛去,空留四个字,“协商合作”。
牛郎和童征两人的心情好似颠倒过来,牛郎满意的抖了抖自己手中同步更改的灵契卷轴,嬉嬉笑笑递给候老。对面童征面色青白,亦将手中灵契卷轴递给候老。
候老却先让候宰邢查辩,候宰邢没有查辩出问题,候宰邢又将两个卷轴递给自己妹妹侯佩氤。
侯佩氤先闻闻卷轴本身的气味,又闻闻墨迹的气味。接着闭眼感觉触摸卷轴的手感,再感觉触摸字迹的手感。
侯佩氤亦感觉不到任何问题,缓缓睁开眼睛,眼眸五彩斑斓,逐一凝视卷轴三十八息左右,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一旁候老捻个决,念个咒,对着左右手掌,各呼出一口仙气。左手黑如木炭,右手白如霜华。
他从侯佩氤手中接过两个卷轴,左手卷轴被染黑,右手卷轴被染白。黑卷轴黑得彻底,浑似书页烧透之后的完整灰烬。白卷轴白得彻底,好比腊月鹅毛雪。
候老静静观察,等待百息之后,还未看到黑白卷轴升腾烟气,哪怕升腾一缕烟气都没有。
“不假。”候老将白色卷轴递给牛郎,将黑色卷轴递给童征,“若二位都觉得条约能够接受,便滴血画押吧。”
牛郎将精血自大拇指的毛孔逼出,狠狠按在落款处。急着拿出个人灵章,哈出一口气,猛地按在拇指血印旁。
对面童征亦已经滴血画押完毕,双方手中的灵契卷轴都显现对昂的拇指血印和个人灵章。
牛郎叼着烟枪,一边卷着卷轴,一边对蓝惠道,“快去把吴璇雪她们四人请来。”
牛郎话才刚落,蓝惠还未动身,对面童征倏然起身,“无需这么麻烦,该是本仙亲自去给她们赔礼谢罪才是。”
“牛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正事也成了,我们也该走了。”候老亦起身来,候宰邢和侯佩氤旋即反应过来,跟着候老一起,做出离开之势。
“也好,也好,也好。”牛郎左手又拿下烟枪,慎重道,“三位回去之后,便准备一下。明日,我和我兄弟登门,领你们一同去圣医馆。”
候老连忙推辞,怎能让大恩人亲自登门,应该是他们自己前来仙才楼,等候牛郎道牧才是。
牛郎摇头坚定道,无需太重那些世俗礼节,前往圣医馆的路途,本就经过他们侯家,何须让侯夫人如此来回周折。
候老见此,也只好接受,再三行大礼,谢过童征与牛郎之后,侯家三人喜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