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道牧牛郎一起来至现仙才天字楼。
道牧身边是蓝惠,牛郎身边是大掌柜的妻子,亦是当初主持仙才楼一切事务的女茶博士,她更是蓝惠的小姨,常芡。
从蓝惠身上能够看到常芡的影子,而今蓝惠与牛德强专属道牧使唤,却又彰显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四人一路无言,直登天字楼顶层。
推开门,跨过门槛,是一独立世界,山顶世界。四周云雾云海环绕,苍巅罡风或温和,或凛冽,或快或慢。
脚踏石地,迎着凛冽罡风,踩着墨青的苔藓,茂密坚韧的树木挡住罡风,风流变得温顺,闻着带湿气的草木清香,深入密林。
不消片刻,剥开雾气,穿过密林,四人临至一片空场。四面中有两面石壁,一面密林,还有一面悬崖云海。
候老、候宰邢、侯佩氤见道牧四人来到,纷纷从座位上起身,以表对主人起码的尊重。
“诸位可满意,这会当凌绝顶之境?”牛郎对候家三人做一请姿,让他们坐下。
待侯家三人都坐下,牛郎道牧方才入座。
牛郎半眯着眼,笑吟吟,“本少要感谢感谢童征长老才是,这些时日我可没少请候老船长一家,却遭到婉拒。”说着,牛郎愣一下,又关心问道,“怎不见候夫人?”
“母亲近日身体有恙,气色欠佳,遂不能跟我们一同赴宴。”侯佩氤面带愁容,似有无法解决的困顿难事。
近段时间,牛郎正是了解到侯家有些状况,这才要请他们过来。侯佩氤这么亲口一说,当是**不离十。
牛郎沉吟一下,扫过侯家三人,“怕是疑难杂症,普通庸医肯定难治。”
牛郎转过头,目光定在道牧身上,“不如这样,明日我兄弟二人,陪着侯夫人一起去那圣医馆,请个仙医诊一诊。”
道牧还未开口答应,对面候老立马就摆手摇头,“圣医馆岂是我等普通人可入,不劳牛少爷破费周折。”
“算不得破费,更不会周折。”道牧拿起面前茶杯,对着侯家敬一下,“圣医馆孙仙医时常隔个二三天,就差他徒儿来仙才楼请我兄弟二人去圣医馆,怕是有求于我们。”
道牧一口饮尽口中滚烫的牛毫浓茶,顿觉整个人的毛孔都在呼吸。见他微微一笑,“几位在天梭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届时我兄弟二人也少不得麻烦你们。”
候宰邢闻言,灰心絮乱的情绪,立马拨开阴霾,将到曙光照心。候宰邢知晓自己一人无法说服,遂示意侯佩氤一起劝说。
童征正直正坐,将目光从云海尽头皎月收回,“候老大可不必纠结恼烦,本仙邀你一同,也是知晓你家难处,遂要送你家一场大造化。”
接着,童征笑看牛郎,将自己此行目的,以及为何请天梭会的候老陪同,直接开门见山。
牛郎闻言,笑容凝固,脸色森寒,好似那黑漆漆的树林,让人望而生畏。道牧眼睛微眯,灯光在血眼星眸中熠熠,厌世淡漠的脸上,冷得快结霜华。
道牧牛郎两股气交融,合成一股。道牧牛郎二人,明明未脱臭骨母胎,天境巅峰的他们仙威逸渺,竟不输于童征,颇有分庭抗礼之意。
一家三口相互对视,都看出对方的惊骇,才多久没见道牧牛郎,气势又绝尘不少。侯家三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夹杂在中间甚是尴尬。
“候老做见证人,本少没甚介意。”牛郎拿出烟枪,在手上翻转,目光冰冷夹带无尽怒意,“童征长老是欺我少不经事,桀骜顽固,不知你那岚帮总舵如今是一处凶地!”
牛郎说到激动处,一把攥紧纷飞的烟枪,猛地起身,双手背负在后,睨视童征,“你纵容岚帮作恶不提,月奉我伏牛堂也供得起。”
牛郎越讲声越冷,手中烟枪攥得越紧,“可如今人人谈此处而色变,你却要用来倒打我一耙,是要为那些个被我杀的岚帮帮众报仇?”
牛郎如此大不敬,童征不气不恼,亦是淡然自若,“牛少东此言差矣,若正气罡罡的伏牛堂都无法接手那方土地,那全天下还有哪个势力能?”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微微笑道,“织天仙女与天官都讲,若非无恶不赦,在那处怎么活动都无甚大碍。”
“既然有这等好事,怎会我伏牛堂?”牛郎叼着烟枪,吐着烟圈,“祝织山多少名门正派,轮不到我这不入正统的伏牛堂吧!”
“一是避嫌,二是赔罪。”童征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左手按下食指,“避嫌,近日舆论对本仙不友好,本仙不得谨慎处理,千想万想亦还是伏牛堂最佳。”
童征又以左手再按下右手中指,“赔罪,岚帮给伏牛堂造成不小伤害。若岚帮总舵无灾,自是轮不到伏牛堂,奈何岚帮总舵有只牧影鼠做窝筑巢。
保不准伏牛圣地能有法子请出牧影鼠,就算没请出牧影鼠,伏牛堂也大赚不是?”
童征松开双手,缓缓捧起面前茶杯,若无其事道,“岚帮总舵恁个凶煞,也是一个抢手货。若牛少东不信,可问问候老。天梭会可不仅仅做飞梭生意,地产亦是他们的支柱产业。”
“若牛少爷信得过老侯,可与童征长老做成这么买卖。”候老严肃认真,任由牛毫浓茶雾气袅袅遮望眼,他也没喝上一口。
依候老所言,已经有不少人来登门拜访,要拖他的关系俩,联系童家有关岚帮总舵的安置。其中还有些个邪魔外道的势力,候老一度怀疑是不是那些邪魔外道作怪,要威胁他。
如今,想想并不是,他还没有那么大能力左右童家,也没有那么大能力左右天梭会,更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他仅仅只是一个老资格,有经验的飞梭船长。
岚帮总舵这块地,奕星门也在窥窃,更有传说圣医馆也很满意。
圣医馆也是一个争议的存在,明明根扎织仙城,却与奕星门关系极佳,与那牧星宫亦差不太多,反倒与祝织山的关系很僵很差。
圣医馆在织女星的威望毋容置疑,连远在天边,下入深渊的海族都会来此就医。
按理来讲,对于童家而言,圣医馆应该是绝佳选择。可童征在事发之前,有请孙仙医出馆就医,二人且还在岚帮总舵上空停驻片刻。
童家为避嫌,不得不转给另一个。拍卖是不可能,童家丢不起这个面子。
童家一方面又要与岚帮撇清关系,一方面又向别人宣示岚帮总舵的归属,又是矛盾,又是敏感。
遂找一个好的下家,既能够给自己增添威望,又能让大部分人闭嘴,那就只有伏牛堂。这一点,如今至少圣医馆都做不到,其他名门正派更是做不到。
“其他名门正派做不到,我伏牛堂为散流野路,一向鱼龙混杂,善恶参差不齐,更是做不到。”牛郎不假思索,语气坚定,将一口烟气吐入不远处的云海,“出门在外做生意,又有那几个能够正正直直,没有个见不得光的一面。”
整个云海都震动一下,一个万丈大牛头自云海探出,双角正好顶着皎月升腾,直至苍巅正当空。皎洁的月光直直照射而下,将他们这处照得浑如白昼。
然,除去云海如滚腾腾的银浪,其他三面都融入黑暗。看不清石壁,只觉那里有尽头,更看不清树木,只闻到草木清香。
童征将半杯茶放下,余光扫过道牧,正眼依旧对着牛郎,“曾闻道牧在织天府地牢见过牧影鼠,而今还能够生龙活虎,只怕有甚大神通,将牧影鼠震慑住。”
“那时,小道还未正式入道修行,没甚大神通可用。”道牧右手中指有规律敲打着茶杯,看着茶水中倒影的自己与皎月,“小道靠的是一身浩然正气,承蒙上苍眷顾,能悲惨的活到今日。”
道牧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厌世情绪写满脸上,配上那双血色星眸,浑如魔星降世。
见状,惹得众人愣一下神。
这道牧不是在讲笑?
他哪一点像是个好人?
看不出他身上有一星半点浩然正气!
这也怪不得道牧,若道牧一身功德尚在,自然会好很多。而今道牧损寿缺德,于是乎,鸿鹄城那个刽子手小黑又回来了。
道牧让一般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倒是能够唬杀不少良人。
织天府地牢发生的一切,童征完全可以调查得仔仔细细。遂道牧没有隐瞒,反倒把不少很多人所不知道的一些插曲道出。
候宰邢和侯佩氤听过候大壮他们轻描淡写的讲述,心中曾有想象过那个画面。
可听道牧本人淡淡冷冷的讲述那个过程,强烈的画面感将他们以前的想象击溃,仿佛置身其中,令他们汗毛乍起。
一个十七八岁的普通少年,挥着一把怪刃,仅仅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屠戮整个牢房凶徒。
蓝惠与常芡的直觉告诉她们,道牧不凡,可是关于道牧的情报,以她们的权限还不能知道,很多都是一笔带过。
听闻道牧讲述自己入道学牧之前,就有如此惨烈的生存环境,惊得讲不出话来。
道牧真个幸运,所在的牢房,正好是金乌尸首沉浮之处,凭借着金乌散发出的阳光庇护,躲过一劫。
这类情况,放在织女星几乎是不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