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玉……”
荣祯抱着云瑶,接下她掩在身后的密匣,可一打开,他眉心顿时一紧,勃然大怒,拳头重重打在了地上。
“找不回传世玉,寡人要了你们的脑袋!”
王宫上下,人心惶惶,随处可见禁军的卫队。梁凤衣捂着流血的肩膀,靠着城墙边走,趁没人的时候,她扯下衣袖的布带,三两下缠上肩膀,紧勒布条,止了伤口的血,不让它滴到地上。
刚才她离开凤仙宫,直面碰上了解邴,解邴统领禁军多年,梁凤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好不容易逃出来,本已到了南门口,才发觉身上的令牌不见了。
眼下荣祯必会下令封锁王城,即便她逃出王宫,想离开楚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拄着冰凉的墙面,困难的呼吸,雨水渗透了她的衣裳,也沾湿了她的鞋袜。水珠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一挑眸眼,都是凌厉与坚忍。
“什么人在那!”
梁凤衣走出拐角,又撞上寻营的禁军,她眸子暗沉,冷冰冰的双眼微眯轻皱,转身便走。
几十个身披黑甲的禁卫军穷追不舍,在淋漓的雨中,刚硬的刀靴与铁甲摩擦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拐角一侧,闻声赶来了大匹的禁军,围堵了前后两路。她眸光一狠,直接冲过去。
大雨冲刷着大楚的王宫,落打在金砖珠砾上,就像敲击的兵戎割声,雨水顺着瓦楞往下淌,流到地上,成为一个一个被人踩踏的水洼。
梁凤衣擒住禁卫的脖子,手指一拧,骨骼错位的声响掩盖在了雨里,她脸上流淌着水珠,剑锋一转,淤腥的血溅了她满身。
她踩着禁军的肩膀,同时身体微往前俯,顿时生出一股凛冽的气势。越过那一个个凶神恶煞,她脚踝也被乱刀砍伤,殷红的血化在脚底的雨水中,深红的水顺着低处颤颤流淌。
她吃力的往前逃,拐过宫角,一只大手从后拽上她的胳膊,将她托走。
“别出声,是我。”
男人摘下脸上的黑布,梁凤衣看见是他,眼中的紧迫才稍微缓解,她放下手,起身便走。
苏玦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高峰的峨眉力挺。“你受伤了?”
梁凤衣没理会他,忽然被他扯进怀里,欲挣扎,只听一阵踏踏的脚步声。男人将她搂紧,梁凤衣听得到他絮乱的心跳。
禁军一走,她立即道:“还不放开!”
苏玦坏笑着松开手,桃花般的双眼眯成一道缝,挑着眉毛问:“你也会受伤?”
梁凤衣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忍声不发。
见她困难的往前走,苏玦吸了口气,上前将她腾空抱起,又怕碰到她脚上的伤,特意错开。
“你……”
“我带你走。”他咧嘴一笑。
梁凤衣从未想过,苏玦这样的笑容,他日竟会同那难看的疤,久久地烙在她心上,如何也拭不去。
“放开!”
“嘘……你要真把禁卫军引来,哥哥我可打不过他们。”他得意的扬着唇,歪着脑袋看她。雨水从他侧脸上缓缓流。
苏玦抱着她进了一处废弃的殿院,他将梁凤衣放下,蹲在地上,拨开杂草,看见点点凹陷,他才起身,抓起她的手从半身的杂草堆里穿过去。
苏玦走到墙角,就不走了。他站在墙的内侧,那么轻轻一推上面破损的棕砖,墙根底下的地面瞬间裂开,一条通往地下的隧道摆在两人的眼前。
他挤眉弄眼,攥起她的手往下走。
隧道里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男人就那么随意打了个手响,整片火烛全部亮了起来,照的底下清清楚楚。
地方不大,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苏玦拿了药给她。
梁凤衣锐利的双眸盯着他,手腕一动,锋利的匕首架上他的脖子。她冷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哥哥我……”
苏玦低眼看着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那晚的伤疤还没痊愈,他不想再多增一处。他抿着薄唇,慢慢轻声说:“楚国人。”
感觉到脖子处传来一丝的疼,他忙纠正。“魏国苏家!魏国苏家!”
“苏家?”梁凤衣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听好了,小爷我乃苏家二公子苏玦,魏国上卿医师苏真如假包换的同胞兄弟。”
“我竟不知苏真还有个同胞兄弟。”
男人轻咳两声。“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梁凤衣唇角向上一抿,冰冷的眼神惊得他立马说:“你知道我不是楚国人不就够了,打听这么清楚,难不成还想嫁给我?”
“我知道你来楚国的目的,也知道你要寻的东西。”他顽劣的笑挂在脸上,刻意小声说:“我还知道,你得手了。”
梁凤衣目中阴冷,暗涌杀意,她看着男人,听他继续说:“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在楚宫,很巧,我和你一样。”他嬉皮笑脸。“我也是来偷玉的。”
“魏帝派你来盗玉,还真是愚不可及。”
“何止愚不可及,简直蠢到无敌。”苏玦笑了。“不过呢,老天偏就让你落在了我手里,你说这是天意呢,还是咱俩的缘份?”
梁凤衣唇角的弧度渐渐平齐,她眉横一线,男人立马转了笑脸。“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可就要和具尸体共处在这了。”
梁凤衣脸色愈来愈冷,她抬手掐上男人的脖子,狠狠的瞪着他。“你敢耍我?”
“冤枉,实在冤枉,你随便动几根手指就能要了我的命,我哪儿敢耍你。我不过想给自己这条小命寻个平安罢了。”
他耸耸肩膀,说的随然又无奈,看见梁凤衣眼中的杀意散去,他才向后挪了几步。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她一手抓上另只缠有布带的手臂,用力一拧,脱臼的关节发出咔嚓的声音,她仅是拧着眉,面无表情。
“看我心情。”苏玦一直看着她,见到她抬起头,不由轻咽了两下喉咙,立刻说:“等你将伤养好了,我就送你离开。”
苏玦双手环在身前,他坐在梁凤衣的身旁,问:“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说话呀,你总不会连个名字也没有吧,你真的……”
“我姓梁。”梁凤衣没看他,她淡淡道。“字染。”
“梁染?梁染。什么怪名字,难听极了。”他撇了撇嘴巴。
“难不成我爹娘给我取名前还要与你商议?”
“不不不,我哪儿敢啊。”他有模有样的摸了摸下巴。“虽说名字难听了些,倒也特别。那日后本公子就叫你染染了。”
“染染,染染……”
他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在梁凤衣的耳边嗡嗡乱叫,吵得心烦意乱。苏玦睡下了,梁凤衣却迟迟没有眠意,她眼前不时浮现在藏书阁里所看见的那人。那人的眉眼,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很熟悉,偏又记不起来。
这场腥风血雨的夜算是过去了,梁凤衣在密道口四处探查,她寻了一夜也没找到通向王宫外的门。
睡在草垫上的男人伸了伸胳膊,然后栽着头就那么瞧着她,他咧嘴笑出声。
“你找什么呢?”
梁凤衣回头问。“通于宫外的机关在哪?”
她这一问,男人突然噗嗤地笑了,在草垫上翻了个身,翘起了二郎腿,索性回她。“我有说过这里通于宫外吗?”
墙壁旁的烛火被一阵风带的颤动,尖细的断剑嗖的声竖插在苏玦眼前的草垫上,他猛的坐了起来,满眼愤懑不平的看着梁凤衣。
“你干什么!开个玩笑你至于吗!”
梁凤衣没理会他,她蜷着的手指在墙壁上敲了敲,这墙是空的,可就是寻不到打开的办法。
苏玦嘴巴里嚼了根草根,他起身拍了拍长衣下摆上的灰,朝女人走过去,上去就攥起她的手。
“照你这么找下去,这辈子也别想出得去。”
他这副无赖的嘴脸,真的是气的人牙痒痒,恨不得给他一刀。
“再说这些废话,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苏玦嘴里嚼着嚼着停了下来,他看着女人冷漠的脸,吐出口中的草枝,忽然将她抵在墙上,深情的眸子俯看着她。
“你好凶啊,凶的人家好害怕。”他邪肆的笑,拄在女人耳后的手随意的敲了敲,在梁凤衣脸色僵沉时,他马上松手,玩味儿着说:“门……开……了。”
看见摆在眼前的密道,梁凤衣推开眼前不着调的男人,直接走了进去。苏玦挑了挑叶眉,抿着笑也跟了过去。
听男人这一道的话,梁凤衣便知道,魏国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无动于衷,如今传世玉在她的手上,荣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要委屈李牧,在这危境之地多留时日了。
刚出了密道,梁凤衣就停了步,远在后面的苏玦还问她,怎么不走了。当他走出道口,看到黑压压围满的禁军时,咽了咽涩涩的喉咙,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嬉笑的对禁军说:“今儿个天气不错,不错哈……”
他说着就往回走,禁军已经拦在了道口,把把锋利的刀尖指向他,他哆嗦了下,躲向梁凤衣的身后,拽着她的衣裳。
他悄悄问:“这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打不过。”
“那怎么办?”
“等死。”
“我的老天爷爷啊,等死?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我不管,祸是你闯的,玉也是你偷的,和我可没半点关系,你得给我……”
“你闭嘴!”梁凤衣不耐烦的呵斥了句,抬脚踢上侍卫的手腕,趁机夺下了长剑。
苏玦在一旁看着她与禁军厮杀,在梁凤衣双手开始发抖的时候,他突然高喊。“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他。
“想要吗?”苏玦看着那群禁军,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吹了个极响的口哨,不知从何处冲出一匹骏马直奔他们这里。
苏玦轻松跃上马,他向梁凤衣伸出手,将她拉上马背,轻轻地笑了。随后将木匣扔了出去,并道:“想要,本公子就给你们。”
趁着众人去接木匣之时,苏玦抓起身后女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拖紧马绳,冲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