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勤听见洪福的禀报,抬头望去,果然见怜月姑娘带着使女,正在前方不远处一棵柳树下眺望远山,不由快步走了过去。
“这么巧,怜月也到江边游玩来了?”刘勤老远就出声招呼。
怜月闻声回转身,似乎才发现刘勤,惊喜地说道:“真是太巧了,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刘公子!奴家今日有些烦闷,就来江边散散心,不知公子为何而来?”
“咱们是同病相怜呀!最近公事私事一箩筐,忙得人焦头烂额,如今偷得半日闲,也来散散心!”
“公子说笑了,公子乃人中龙凤,满腹才学神鬼莫测,岂会被一些琐事难住?”
“哈哈,怜月姑娘过奖了!刘某只不过一个凡夫俗子而已,怜月姑娘才是真正的瑶池仙子,虽然不幸被贬入风尘,但刘某看得出,姑娘清丽脱俗,出污泥而不染,才学更是羞尽须眉!”
怜月自然听得出刘勤这些话,多半是客套的成分,但只要是他的赞美,她就听得心花怒放,眼睛也不由带着笑意。她白了刘勤一眼,有些撒娇地说道:“公子就知道说好听的哄奴家,奴家才没有那么好哩!”
刘勤作出一脸无辜的神态,说道:“刘某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从来不会说假话哄人的!”
“咯咯...”怜月望着刘勤的神态,娇笑出声。
刘勤也是微微一笑,招呼怜月同行继续散步。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气氛非常融洽,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是一对情侣。远远跟在后面的怜月的使女,非常诧异,在她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开心过。
贪欢方知时间短,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了,在洪福的提醒下,刘勤连忙与怜月道别。怜月眼神里有些不舍,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努力微笑着点点头。
在刘勤走出十几步远时,怜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叫喊一声:“公子,稍等!”
“姑娘有事?”刘勤诧异地回身问道。
怜月紧走几步,到了刘勤身前,娇声说道:“奴家想请公子帮一个忙!”
“哦,尽可说来,只要刘某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多谢公子!公子在酒楼开张那天推出的节目,堪称鬼斧神工之作,令奴家钦佩万分,明年元宵青楼要举行一场花会,奴家想请公子为奴家策划一个节目!”
“花会?好呀,到时有热闹看了!怜月姑娘的忙,当然要帮,不过嘛,刘某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哟,哈哈...”
“公子尽管提,任何要求,奴家都会答应!”
刘勤望着怜月泛着异彩的眼神,顿时有些恍惚,旋即避开道:“先记下吧,哪天需要时,连本带息一起收取!”
怜月对刘勤逃避的眼神有些失望,略显落寞地说道:“奴家记着欠公子一份人情!公子,不知策划节目,需要奴家如何配合?”
“这个,待刘某回去考虑一下,等想好了方案再与你商议吧!”
“那好,奴家在得月楼静候公子佳音!”
刘勤带着洪福辞别怜月,取回马匹,就往城门赶。快接近城门时,侧面山坡上传来一阵爆竹声,他诧异地停马望去,对跟在后面的洪福问道:“那些人在干吗?”
“禀西席,他们在上坟哩!快过年了,祭拜一下祖坟!”洪福望了一眼,回禀道。
上坟?是呀,自己怎么把一茬给忘了,在前一世时,每年过年前,不都跟在爷爷后面去祭拜祖坟的嘛!父亲去了,最亲的爷爷也去了,他们的坟茔都留在了前一世,今年过年,还有谁去给他们祭扫呢?刘勤心情沉重,满面戚容。
恍恍惚惚中回到了洪府门前,在门子的恭迎声中,刘勤依旧沉着脸,走进府门,连闻讯迎出来的洪秀娘的招呼仿佛都没有听见,径自走回了自己的小跨院。
洪秀娘惊愕地望着刘勤的背影,呆住了!还是跟在她身边的画儿机灵,连忙叫住了随后跟进府的洪福。
“你们路上发生什么事啦?西席这是怎么啦?”洪秀娘焦急地问道。
洪福急忙躬身回禀:“小姐,没发生什么事呀,小的也不知道西席怎么啦?”
“把你们下午的经历复述一遍!”
洪福闻言,连忙把刘勤如何到江边散步,以及后来巧遇怜月姑娘的经历,详细向洪秀娘讲述了一遍,并且特别说明刘勤回城之前的心情都非常好。
洪秀娘虽然对他们巧遇怜月一事,心里不舒坦,但也没有找到刘勤心情如此低落的症结,不由很是烦躁。
“哦,小的想起了一件事!”洪福突然又插话道。
“何事?快说!”洪秀娘精神一振,急急吩咐道。
“小的陪着西席回城,在快要进城门时,忽然听见有人在上坟放爆竹,西席当时还问小的那些人在干什么,小的据实以告,好像,好像,从那以后,西席神色就不大好了!”
洪秀娘听完洪福的表述,心下了然,挥挥手令洪福离去,带着画儿走进刘勤居住的小跨院。推开刘勤的房门,她看见刘勤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枯黄的树枝出神,脸上似有泪水滑过的痕迹。她不禁心中一痛,挥手止让画儿留在外面,轻轻走到刘勤身后,抱住了他的头。
刘勤任由洪秀娘抱着,微闭双目,靠在她的胸前。此时的刘勤,显得那么脆弱,眼角溢出的泪水,宣泄着内心的悲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刘勤内心的悲凉痛苦,又能向谁诉说?所有人都不能够,包括这时代最亲的洪秀娘!
要过年了,当所有人都在阖家团聚时,他的亲人在哪里?连他最亲最爱的爷爷的坟茔,都没有机会再去看一眼,这是何等的悲哀?
洪秀娘轻轻抚摸着爱郎的脸庞,像要把爱郎所有的愁苦都扫除干净,也像要抚平爱郎心里的伤痕。等到刘勤心绪稍稍平静一些,她才柔声问道:“郎君想家中亲人了?郎君家中尊亲可还健在?”
刘勤闭着双目长叹一口气,轻轻摇摇头,凄然说道:“都不在了,父亲在我很少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从小与祖父相依为命,在我学业略有小成之时,祖父也过世了,可我,我连上他们坟前祭扫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
洪秀娘很想问问刘勤母亲的情形,但他提都没有提过,就不敢随便问,急忙改口道:“郎君不要难过了,祖父和父亲大人在天上看见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秀娘,你不明白的...”
刘勤过去的经历,与爷爷的感情,以及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空间等等,所有这一切,又如何能与洪秀娘说明白?他唯有摇头,来减轻内心的孤寂和痛楚。
洪秀娘虽然无法读懂爱郎的内心,但对他的痛苦也感同身受,紧紧抱着爱郎的头,似乎要把爱郎的痛楚,都分担到自己身上。她看着爱郎愁苦的模样,泪水也止不住的滑落。
刘勤毕竟是男儿,慢慢地缓过心神,恢复正常状态,反过来又去安慰洪秀娘。
再多的痛苦,都只能藏在心底,生活还得继续。
第二天一大早,洪秀娘抱着让人连夜做好的牌位,走进刘勤的房间。
“秀娘,你这是?”刘勤看见洪秀娘带来两个新做的牌位,诧异地问道。
“郎君,奴家昨晚想了想,既然暂时不能回老家,咱们就给祖父和父亲大人立个牌位,便于早晚祭拜!”
“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秀娘想得周到呀,谢谢你!”
“这是奴家应该做的嘛!”
刘勤顾不上考虑洪秀娘话里的含义,急忙磨墨提笔分别给爷爷和父亲立上牌位,在洪秀娘的提议下,把牌位供奉在东厢房。
洪秀娘把准备好的香烛之类的祭扫物品,拿进东厢房,陪同刘勤一起,跪倒在地,祭拜刘勤的先人。
刘勤跪在祖父和父亲的牌位前,又想起从前的种种,悲从中来,不禁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