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不进巷子里,唐砚华让唐其臻在车里等他,他自己一个人往梁家宅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唐其臻闻言,平静地点头,看着自家大哥拐进了巷子里消失的身影,心里却产生了很是微妙不清楚的情绪。
车里有些闷,唐其臻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他倚在车边发呆,不期然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出现了几个人,似乎在争执。
唐其臻远远看着,似乎是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正在纠缠一个女人。
而那女人,看身形,倒是有几分熟悉。
本着没出大事,就别多管闲事的原则,唐其臻像是打发时间那般,饶有兴趣地倚在车边盯着那边看。
突然,那个女人转过脸来,唐其臻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整个人都怔住了。
不知怎么的,他一下子就站直身子,脚下的步子还不听使唤地往她那边走去。
然而,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还没等他快步走到半中央,他大哥唐砚华也从巷子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那几个混混眼看到唐砚华,估计是觉得占不着便宜,哗啦一声拔腿就跑,很快连人影都没了。
唐其臻顿住了脚步,眼神幽幽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表情。
趁着那边的两个人没注意到自己,转身三步作一步快速走回了车边,开门进了车里,可他眼睛的视线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的两个人看。
梁意年出来的时候,不死心问了一下隔壁的邻居。
本来那邻居支支吾吾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梁意年可怜,悄声叫了她回来,把赵梅中午的时候叫了黄包车,拖家带口离开了这里乘船前往津的事情了出来。
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证实了之后,心里也多大的起伏。
她也已经不怕任何的起伏了。
心不在焉地在弯弯曲曲的巷子里走着,可惜还没拐出大街,就被几个混混拦住了。
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对最近的梁意年来,她觉得就是一句笑话一般的存在。
只是,她都准备好头破血流了,却又被人救了。
梁意年本来已经被那几个混混推倒在地上,突然他们跑了,又来了一个人。
看着伸到眼前来的手,梁意年越过那手,看向这只手的主人,似乎有点眼熟。
不过,她的眼熟不是因为亲眼见过,而是在报纸上见过。
许是梁意年的眼神过于诧异了,唐砚华也以为她是受惊了,认为自己也是坏人,便笑着收回手,开口解释。
“是梁意年姐吧?我是唐砚华,刚刚从你家卖出去的宅子那边追过来的。”
梁意年闻言,屏住呼吸,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贵公子,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
那个时候,梁家还住在虹桥路的欧式别墅里,和唐家相隔不远,算是邻居。
她还记得,母亲还在世。
她每都会亲自教导她写字画画、教她弹琴读书,她希望自己成为大上海令人瞩目的名媛千金。
她也依然记得,她最喜欢躲在眼前还的唐砚华身后。
更喜欢偷偷看他那个,总喜欢板着脸的一脸桀骜不驯,谁也别来和我玩的弟弟唐其臻。
……
这所有的一切,在时间的流转中,却都已经成为了让人唏嘘的过去。
唐砚华看着她坐在地上出神,又喊了她几声。
梁意年如梦初醒,没有把手伸向他搀扶的手,而是自己扶着一旁的墙站了起来,对着他微微躬身表示了感谢。
“唐大少爷,你好,我是梁意年,感谢你能出手相助。”
唐砚华笑了,蛮含蓄的笑。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阔别多年,受了许多苦的女子,起流侃之心。
“当初,我可记得意年妹妹你,最欢喜喊我砚华哥哥。”
梁意年倒是释然,落落大方地笑了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间走了,物是人非,称呼,也要改了。”
“得,也对。”
唐砚华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方向。
“我刚刚从梁伯父之前住的宅子出来。令尊的突然去世,逝者已矣,望梁姐能节哀顺变。”
“多谢唐大少爷的关心。”
“我得知了你的继母把宅子卖给了我们浦东商会。是这样,如果你没去处,可以暂住,我会让人先空出这个地方。”
梁意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还真的忘记了唐家正是掌管着浦东商会的人,却也很快释然。
她摇摇头,捏紧手上的柳条箱的把手。
“无功不受禄,谢谢唐大少爷。刚刚的事情,再次多谢。意年就不耽误你了,告辞。”
着,梁意年就要转身离开。
唐砚华眸光闪了闪,抬手叫住她,“梁姐稍等。”
他上前几步,把玉镯和银票从衣服里掏了出来。
“家母和令堂白太太是故交,我受家母所托,特将此玉镯交还梁姐。以及,这是一张面额不算很大的银票,上海的各家银号均可兑换,还请梁姐收下。”
梁意年盯着那个玉镯看了一眼,敛起眼里的不舍,抬头却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唐大少爷,意年无功不受禄,万不能接受唐太太的慷慨好意,不过烦请唐大少爷转达我对唐太太的感谢,我……”
“哥,能走了吗?”
唐其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唐砚华身后,梁意年话还没完,就被他突然出声给打断了。
梁意年诧异的目光看向了漫不经心徐步走来的唐其臻,要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