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间的荒草中,廖淳翻动着几具尸骸,那尸骨间带着黄色碎布的残片,以及残戟短剑的零落在泥土之中。
“廖爷,您翻这些东西干什么?”身旁的一个喽啰问道。
廖淳剥下一具尸骸身上的黄衫,然后脱去自己身上的青灰色锦袍,然后盖在这具尸骸之上。身旁的喽啰更为不解。
“我以前也跟他们一样…”廖淳将黄衫披在身上,望着远处的城垣的轮廓。“现在还有没有关于…关于黄巾军得消息?”他问这个喽啰。
“这…张角三兄弟尽被伏诛,黄巾的主力已被官府剿灭,只是有少许黄巾军还在各地盘踞,成不了气候,所以官府也无暇顾忌。”喽啰说。
其实廖淳也应该知道,黄巾之乱已经在一年之前被镇压,他非常幸运,否则他也很可能和这些草间枯塚一样,甚至尸骨无存。
“廖爷!你看!”小喽啰突然一指山间的小路,廖淳望去,一个黑瘦的汉子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有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廖淳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回去!”
“什么?好不容易才等到只‘羊’,虽然瘦点,但是也给弟兄们打点牙祭啊?”他恳求的说道。
“没听见我说的吗?给我打道回府!”廖淳冷冷的说。
“是…”喽啰不甘心的转身离开。而我看着山间这两个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远方。
…
“大王也不知道怎么了,要是我们放着送上门的羊不劫,大王还能轻饶了我们?谁知道这主儿一来,大王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推杯换盏的酒宴上,廖淳听见了两个喽啰的谈话,他只道没有听见。
“来!兄弟喝酒!”杜远将一碗酒伸到廖淳面前。
廖淳勉强笑了笑拿起碗,我当然知道这些日来我‘放过’无数过路贫民的事情杜远一定知晓,但是杜远仿佛不提及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大哥…我…我要和你说一件事…”廖淳说道。
“兄弟何事?”杜远笑着说。
“这些日,巡哨,我放走那些…”
杜远做了一个止住的手势,一些喽啰也在观察杜远的表情,廖淳也知道这些人对他的到来一直颇有微词。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来来,兄弟,再跟大哥喝一碗!”杜远发出爽朗的笑声。接着酒席又恢复了刚才喧闹戏谑的气氛。油灯摇摇晃晃,而桌上依旧是大鱼大肉。这种生活他已经经历了一年,这种无忧的生活,让廖淳实在感受不到这是一个乱世当中的安乐之所。
然而廖淳隐约感觉出这个平生尽露豪放的杜远,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回忆,因为廖淳在上山之后不止一次的看见杜远在一个人的时候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朴实无华的布衫,每到这个时候平时面目可憎的杜远的眼神里往往流露出一种平静甚至略微带着伤感,廖淳猜想这个布衫一定出自女人之手,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触动到杜远内心深处的那一份细腻。
廖淳每每这个时候都会从怀里掏出那个药瓶,那是在离开襄阳之时,蔡家大小姐送给她的,而每当此时廖淳的心里也会有着微妙的涟漪,但是廖淳知道,这个乱世,能够苟活已是奢侈,关于其他廖淳不敢奢望,只是在多个深夜,蔡家大小姐那平易可亲的容颜都会交织出现在廖淳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梦境之中…
一天,杜远找到廖淳“兄弟,今天你同我还有十几个弟兄一道下山。”
“去做什么?”
“离山向东不到十里的村庄有一个乡绅,据弟兄们报这个乡绅今日要迎娶自己第六个老婆,在村里设宴,我们去劫了他。”杜远说道。
“好。”廖淳答应的有些出乎杜远意料,这是廖淳第一次答应杜远打家劫舍,其实在廖淳看来所有富人都是和襄阳城鞭打自己的少年一样,像蔡家大小姐这样的其实并不多。
…
黄巾之乱稍平,被毁坏的村落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炊烟阵阵而唯独深夜只有一所庄园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个就是那个乡绅的府院。
“每次听到那些土财主娶小老婆的时候大哥都要亲自下山。”二虎对廖淳说。
“哦?为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每次大哥都亲手宰了那些老东西…”二虎继续说。“大哥只是说‘那些老东西都那么老了还要娶年轻女人,着实该死。’但是每次都将抢来的钱分一部分给那些姑娘…”
廖淳看了眼杜远,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磨着自己的刀,刀头舔血的岁月似乎磨平了他更多的表情,廖淳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庄园,他预想到今晚一定会是一个血腥之夜,对于类似的事情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褚贡的遇害和宛城的浩劫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历历在目,只不过这次他的身份也从谋逆的黄巾贼变为这个乱世的山贼…
更夫苍凉的梆子在安静的村落中回荡,三三两两的有喝得酩酊大醉的宾客从庄园大门离开,杜远示意众人,他们慢慢的靠近这个院子。
庄园的家丁疲惫的靠在墙角,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进入到了院子,几人借着院落中还未熄灭的的灯光,寻找着他们今天所要捕获的猎物…
夜半时分,只有幽灵般的猫头鹰发着渗人的叫声,一个细碎的哭泣声从深院中传来,几人闻声靠近,在一个还闪着微微烛光的房子前,那个哭声更加明显。廖淳被屋子里的声音弄得心烦意乱,二虎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唯独杜远的脸上依旧充满了冷峻。突然,杜远猛地踹开了房门,率先冲了进入,廖淳等人随即跟着走进了屋子。
床上的男人被着猛然一惊随即从床上翻滚下来,杜远看着这个男人,一身的肥肉,不过看起来年纪也应该不小,而床上另一个则是妙龄之年,花容失色的她同样吓得魂不附体。
“你你你你…”那个老家伙显然吓得不轻,杜远二话未说,猛然举起大刀,顺势砍下,这个老家伙还未等叫出声来就立刻身首异处,廖淳大惊,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杜远杀人,而且丝毫没有给对方任何说话的余地。那个老家伙的脑袋滚到一旁,而床上的新妇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发出一丝尖锐的叫声然后立刻昏厥在了床上…
于是院子里立刻骚动起来,而杜远慢慢悠悠的向外面走去,轻轻地对廖淳说“兄弟你把这个女人带上,我和二虎他们去对付这些人。”然后带着二虎等人走出了屋子,未几,打斗的声音和惨叫的声音立刻响彻整个院子。
屋子里只剩廖淳一人,廖淳跨过地上的尸首,来到床边,试了试那个姑娘的鼻息,笨拙的将挂在一旁的衣裳裹在她身上,然后抱起她走出了屋子。在廖淳抱起那个姑娘的一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体香让廖淳险些将那个姑娘从自己怀里摔出,廖淳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跨出了房门。
院子里,家丁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二虎挥舞着大锤追杀着四下逃窜的家丁,杜远看见廖淳出来示意廖淳和他一起从旁门离开,廖淳尾随而出,只见门外两匹棕色骏马,二人上马,院落中的哀鸣声似乎丝毫没有触动他们二人,廖淳看着自己怀中的女人,面有难色的看着杜远,“这…”
“把她带回去。”杜远淡淡的说道,然后鞭鞭打马,细碎的马蹄声消失在血色弥漫的村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