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有心一试这八阵图的威力,于是朝那边走去。好在没人认为他是个威胁,打斗又集中在几个地方,并没有箭簇乱飞的现象,否则他这一步踏出崖下保护区,一支短箭就能让他了账。
“后撤一步,剑扫东西。”龙文这清脆的口令清晰无比,也不难做到。
皇甫文和皇甫武现在虽然分别被四人敌住,但还处于上风,忽然看见龙文出现在圈外指手画脚。
“滚开!”
皇甫武朝龙文大喝一声,接着一个旋身,插到一个大汉右侧,一剑刺向他的大腿。大汉微微闪避,躲过要害,但剑尖依然划开一个尺长的血口,血光飞溅。
皇甫文不甘落后,忽然伸手抓住面前大汉的巨棒,用力一扯,一剑砍在他的胳膊上,也是血溅当场。
周围的护卫顿时欢呼起来,眼看怪阵就要破了。
龙文也是紧张万分,以他的预测,如果此时有大汉从外侧攻击过来,皇甫兄弟只怕要吃大亏。但愿这些野人不懂个中奥妙。
“啊!噗……”
“嗷!咚……”
接连两下惨叫,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皇甫武踉跄向前,撞在皇甫文的身上,方才止住脚步,皇甫文则瘸着一条腿,歪在一边。
龙文看得分明。皇甫武被横来的一棒打中后背,口吐鲜血,稳不住身型。皇甫文则被横里一棒戳中腿根,痛入骨髓,站立不稳。两人正好撞在一起,皆没有倒下,否则肯定是一个狗啃泥一个龟翻身的局面。
龙文轻叹,如果他们不贪功冒进,听从他的指令,不但可以免遭无妄之灾,而且可以出其不意,重创从旁边偷袭的两人。可是他们会听从他的号令吗?显然不会,除非苦头吃饱了。
《大衍神法》有很神妙很独特的演练法门,包括“内演”和“外演”两种方式,也叫“演气”和“演劲”。“演气”就是让体内的灵气和血气在经脉脏腑的八卦架构里抢占地盘,你来我往,斗来斗去,名为演练武技,实为淬炼经脉和血络,毕竟武道肇始武资为重。“演劲”是把灵气化成劲力,释出体外与敌淬炼。演气既是演劲的基础,也是演劲的升华,而演劲是演气的重要目标和表现形式。
所以这《大衍神法》是武技更像是功法,理论上能通过静坐禅修的方式来淬炼体质和修为,还有别的武技能做到这点吗?藏武楼千秘万笈,反正龙文是没发现还有第二家。更重要的是内演能不断突破资质和修为的禁锢,让修炼废渣与武道天才一色,入门弟子与顶尖大师齐飞,从此再无输在起跑线上一说。这一点简直是颠覆了天地法则,高山仰止啊。
像龙文就不能像别的高级弟子一样修炼“太极无良剑”里的高级剑技,仿佛这是天道一般,不需要怀疑,但是搁《大衍神法》这儿,你这就是职业歧视加种族歧视,不符合普世价值,也不够人道。
当然了,龙文还是同样地不能修炼这万般慈悲的《大衍神法》,可以说他是个特例,不能淬炼灵气的人在哪个武技面前都是个特例。
不过修炼是一回事,参悟是另外一回事,龙文不能修炼,不代表不能参悟这《大衍神法》,相反,里面的入体八卦全息图他无时无刻不烂熟于心,灵感那是随时都有可能触发的。
八个壮汉组成的这个八阵图让龙文在心里把《大衍神法》又是参悟了好几遍,略加思考之下,再结合“沙场八阵图”里的玄妙,说真的,就这阵法,确实是不够瞧的。
可惜,无人识货啊,就连龙文自己语气间也不是太有自信的样子。
野人山的壮汉自然不会放过这等一举击杀的大好良机,连那两个刚才被击伤的大汉也一起围了上来,他俩以身为饵,让伙伴们一击成功,现在正是他俩捞回血本的时候。
“嘿嘿,还真是想不到啊,野人山对我兄弟二人一向是逆来顺受,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天这是怎么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吗?”
“就凭这些货色还不配。想让我们在阴沟里翻船可不容易,我们这不还没倒下么?哈哈哈哈!”皇甫武仰天大笑,一派枭雄气质。
龙文明白他们这是在拖时间,但是敌人会让他们趁机调息吗?眼光急扫之下,龙文朗声下令道:“方圆一米之内,倒踩梅花七瓣,斜刺天狼,七步一剑。”
“这位天阉大人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二弟,你见过七瓣梅花吗?”
“大哥,废人的话你也听得?你没发现真正的问题所在吗?”
皇甫文和皇甫武驻剑站立,摇摇晃晃,脸上堆笑,皮笑肉不笑。
“你是说斜刺天狼吗?有何问题,难道二弟连这一招都施展不了了?”
“使得使得,只是他一个记名弟子,怎么会知道这招‘入门篇’里的剑招?这不是个问题?”
“哦,还真是大问题!”
随着皇甫文念出“大问题”三个,两人的身体动了,周围八个壮汉的身体也动了。
龙文的脸色唰地铁青,这兄弟俩实在太可恶了,这个时候还要找他的问题。
“唰唰,唰唰……”
随着一连串的剑气掠空声传出,大汉们的闷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似是很和谐的伴奏。
众人惊异地发现,皇甫兄弟二人踏出奇怪的步伐,果真倒踩梅花圈,重复着七步一剑的节奏,入门级的一招“斜刺天狼”,在他们的手里使得格外凝重,却也格外有效。
七个大汉各中两剑,在噗噗声中纷纷暴退。
“俺兄弟去也!”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皇甫兄弟高叫一声,竟然飞空遁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皇甫兄弟原本可以趁机合力击倒最后一人,彻底打破怪阵。不成阵法,八个大汉肯定会一败涂地,沦为人质,则箭阵不攻自破,我方必将大获全胜——可是他俩偏偏逃之夭夭了。
狡诈成性!龙文只能这么评价一句。他没有想到皇甫兄弟在口舌上极力打击他,却在行动上完全听从了他的口令,并借以破阵成功,接着扭扭屁股逃跑了。
忘忧公主发出一阵奇异的口语,崖下的八个大汉立刻飞身而上,把闻人芳菲围了起来。皇甫兄弟跑了,这不还有闻人芳菲么。
龙文瞧着干上火,他可以帮助皇甫兄弟破阵,但是帮不了闻人芳菲,因为他无法登上高崖,无法查看现场,不能瞎指挥啊。即便八个壮汉负伤了,布成怪阵还是很难对付的。
“都是你这个笨蛋坏我好事。拿命来!”谁知忘忧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崖下,远远地朝龙文冲来,寒光从她眸子里射出,不亚于一支毒箭。
箭雨尤为密集,挡住一切救援,龙文很快就感觉腰间一紧,身体被她夹起,耳畔风声呼呼,鼻中体香阵阵。
“放过闻人公主,我跟你走!求你了,忘忧公……”
暮觉后脑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黑森林里,一前一后穿行着两人,衣衫不整,血迹斑斑,脸色苍白,面露痛苦,不过精神头却是极高,形成强烈的反差。按理说如此狼狈之人必定是怨声载道、骂声震天的,这俩偏不,兴高采烈地交谈着。
“真是天佑我皇甫一家啊!管它野人谷是一派血雨腥风还是和风细雨呢!哈哈哈。”
“我常说事在人为,可是大哥你做事老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你看这次,我说要在野人谷给他们好看,不就变成现实了吗?虽然我们兄弟俩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我觉得值,绝对值!”
“值了!那些野人射杀了我们不少兄弟,闻人芳菲就算想与他们和谈也是不可能了。她现在可能还在箭雨中垂死挣扎呢!女人一旦撕起来,是很难回头的。”
“闻人芳菲一倒,龙文就是瓮中之鳖,这小子顽固得像头牛,必然与野人拼命。如此一来,咱们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这叫什么?一箭三雕,一石三鸟,一炮三响……”
“大哥,先莫要兴奋,咱们这次只是陪他们玩玩而已,后面才是重头大戏,对野人山大规模的剿灭战即将登场。我说过,云洲迟早是咱们的,这一天不远了。龙行天下已是咱们的了,野人山板上钉钉也是咱们的了,现在就剩下派内那几个老顽固尚未动得。你再想想,多少牛逼的人物曾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灰飞烟灭,渣都不剩?哼!”
“啪!”皇甫文一巴掌盖在二弟的嘴巴上,脸露极度恐怖之神情。“你!你不知隔墙有耳吗,这话也能乱说?”
皇甫武唔唔地挣扎了几下,才从皇甫文的掌心缓出一口气来。差点被这傻逼大哥憋死!这荒郊野岭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说说又有何妨?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那不是老乌龟吗?
腹诽了几句,皇甫武瞪了大哥一眼,点了点头,二人的身影又消失在树丛之中。
……
龙文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与一群最熟悉的陌生人生活在一片冰雪覆盖的大山里,老死不相往来,却又维持最密切的生存合作。人与人之间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你死我活,也没有卿卿我我,没有赞歌颂诗,像一群孤独的雪狼徜徉在湖山河谷之间,自由自在,美轮美奂……
这个梦有点奢侈,龙文不想清醒,但还是睁开了眼睛。
又被关进小黑屋了?
叹息一声,他发现自己果然躺在床上,屋里摆设简单,窗外一棵美人蕉挡住了视野。
龙文正要坐起,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位美女袅袅婷婷地走进,不发一言,薄怒未消。
“忘忧公子,看来以后我该叫你忘忧公主了,你把我抓到这里,是想木屋藏娇吗?”
应该说木屋养汉子才对,不过龙文不敢这么说啊。搞不清楚状况,先把气氛搞活了再说。
虽然早知这位忘忧公子是个正宗西贝货,但是没有想到脱去一切伪装后她竟是如此地惊艳。一身素装,长发披散,美得直插人心,动人心魄。
“这里既没有忘忧公子,也没有忘忧公主。我,甘敏,野人山候任山主,你现在是躺在我的地盘上。”
“甘敏?好名字。你把我虏到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你放过闻人芳菲她们了?”
“我早就申明过,此次截杀的目标是皇甫文和皇甫武,结果他们死里逃生,这是你的天大功劳,我能不听你的吩咐吗?接下来野人山必将受到皇甫兄弟还有太极剑派的疯狂报复,你必须也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与皇甫兄弟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醉云庭那晚你与他俩斗酒,他们大醉不起,要报仇的话你不是可以轻易得手吗,为什么又要费此周折?”
“问得好!我要杀他们,是要报杀父之仇,而以野人山一个野人部落的名义截杀他们,却是为了野人山几十个部落的大局着想。”
杀父之仇?龙文一下子偏念全消,如果落在他的头上,此仇也是非报不可的,而且可以不择手段地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