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海正自思量间,看到站在寮棚里的那些身穿军装的大兵们正在如临大敌般的四处警戒。
而那位被称m委员的大个子却操着一口浓重的湖南口音对着身边人说道:“山下就是一群漫无章法的黑狗子,大家过来看看,他们正像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窜呢。”
顺着他的指点,大家齐飕飕的往山下看去,四处乱飞的枪子已然冷清了些许,而在目力所及却见漫山遍野的团丁正在四处移动,他们就像打过鸡血的动物,都在穷凶极恶的到处乱窜。把个原本平静的山镇折腾得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m委员扫视了一眼身边的战士们,不禁暗吸一口凉气,复又关切的问:“曾连长,其他的同志们都出来了吗?”
曾连长迅速的看了一眼周边的战士们,含糊不清的回答说:“目前还不清楚,警卫连就冲出来我们这些人,拢共也就四五十号人吧。”
m委员自信的看着他们,也没有责备于他,只是有些无奈的说:“敌进我退,——看来我们还是得走啊!”
“赶紧撤吧,看样子这些家伙就是冲着咱们来的,眼下部队又没有收拢,现在是寡不敌众啊!”曾连长肩负着重大使命,很显急切的说。
m委员眉头紧蹙,他在思忖着对策,想不到在这山沟沟里头居然遇上这条咬人的疯狗。
这时,殿后的罗班长跑来报告,说是有一部分敌人正在向着山上运动。似乎正在目标明确的奔袭而来,现在山下已经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m委员思忖有顷,这才坚定的看着大家,不由幽默的说:“既然黑狗子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只好走咯!”
继而又转向李元海爷俩,关切的问:“老英雄今年高寿啊,听说还是义和团的壮士,真是令人钦佩!现在战端已开,能否随我们而去,以便暂避战火?”
李元海惶恐之至,他看定来人身份非同小可,难得这位长官关注,便也坦然的说:“长官见笑,我们山野村夫无非混口饭吃罢了。只是你们……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
那些黑衣团丁不是善类,但我们爷俩只是此地土生土长的猎户,不与匪斗,不与官争,我不范人,别人奈何范我?我想他们对于我们这些山野草民应该不会枉加杀戮吧。
老朽多谢长官美意,我们本是一介草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混吃等死而已。倒是各位长官身系家国大事,眷顾天下苍生,实宜速退!”
m委员爽朗一笑,说:“老先生高见,但我们不兴叫长官。我们都是为了全国的穷苦百姓而打天下的革命同志!只是,你即为当地百姓,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必定都很熟悉,请问先生,眼下若以老先生高见,我们当往何处?”
李元海接道:“老朽不才,此山毗连金竹山,但沿此路即可直入林海,——蛟龙入海,谁奈汝何?”
“先生高见!先生高见!”m委员听了李元海的建议正合他之心意,便也连声夸赞。
警卫连长拉着m委员的衣服,又看着李元海爷俩,不失时机的抢着说:“m委员,我们还是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前辈也可以同我们一起走的,要不能会连累你们的。”
“没事没事,我们一介百姓,养家糊口才是头等大事,你们尽管走路,套子都已收了。”李元海很是感激那些大兵在这么危难的时刻还能想着他们,所以他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不走了。
“爷爷,我想当兵打黑狗子去,看到那些黑狗子为非作歹滥杀无辜我就有气。”小小年纪的李彪看到爷爷不愿意随着撤退,冷不丁的央求道。
李元海赶紧用眼色制止,想不到他的彪仔还有这血性,可是毕竟还小,就是他舍得但回去之后他的侄儿媳妇也不定有多伤心呢。
此时,正是气定神闲的m委员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这个孩子不简单啦,他又怜爱的抓起了李彪的手臂,一时间,他的心头涌上了无限的爱恋,这就是淳朴的农民啊,可在这积贫积弱的旧社会,这些本应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接受教育的孩子,却是因为当局者的漠视而流露山头。
他感触良多,心中坚定起改变现状的信念,古语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有把人民当人看的人才能更好的得到人民的拥护,他看定李彪坚定的说:“还是老先生想的周全,孩子尚小,不能单独随我们而去,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还是同我们大家一起走吧!”
李元海还在教训徒弟,但他的心里却又甚是爱怜这个天分极高的孩子,所以并没有出言制止,只是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李彪明白他爷爷的意思,从他眼神中的关切之情就能看出,爷爷是不会放心他一个人跟随大军走的。这事只能往后再说,但他感受到m委员对于他的关切之情,还是坦然的道:“走吧,爷爷,他们可都是好人!——要不就等那些大哥哥们走了之后,我们是不是还得把那些狩猎的套子分布回去,这样也不致引起黑狗子的怀疑。”
李元海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只是对着m委员当胸抱拳道:“谢了!小百姓没那么要紧,你们快走吧,之后我还得赶着回家呢,出来都一整天了,家人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他在心里想着,这么好的长官,虽然是毕生罕见,可是自己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带着个孩子,若是随他们去了,家里不定担心成啥样,并且,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不管在哪里苦的都是老百姓,何不留下来再做打算呢。
m委员看着李元海坚决的神态,也就善意的点点头说:“多谢老英雄深明大义,你们可要自己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m委员放松了拉着李彪的手,眼看着正气凛然的李元海,还有童真无邪的李彪,他正感受着如鱼得水的温馨,说话间也就带着部队悄悄的撤向丛林。
等革命军走后,李元海便招呼徒弟赶紧收拢家伙什,静待寮棚,他要表现出置身局外的样子。
此时,李彪的心里却有些发懵,感觉爷爷刚才没有随着大军而去,本来就已失策,但他年纪尚小,刚才一直就没能说得上话,并且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这么多的大兵,本来想随着去的,可惜爷爷却不许,现在既然不能跟上,那么就得好好盆算眼前的处境了。
“你想什么呢?”李元海以为他还在想着当兵,就试探着问。
“爷爷,我们还是赶紧把套子布上吧,要不能等山下的那些黑狗子上来之后我们可就麻烦了。”
李元海想了一下,旋即赞赏的点点头,爷俩便也迅速的行动起来。
三个套才布上,李元海又似想起了什么,他对李彪说:“好了,赶紧回寮棚,把一个套子直接卡到獐子身上。到时看我眼色行事,能敷衍就敷衍了事,不能敷衍你就赶紧跑路。”
李彪惊悚的问:“那爷爷您呢?——我怎么能够丢下您而不管!我就陪着您,只要他们胆敢动您一指头,那就是逼着我们出手!”
李元海怜爱的看了他一眼,赞许的说:“到时我们见机行事吧,想我一个糟老头子,料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们急急的赶回寮棚,这边刚把猎物卡上,那只二次受伤的獐子发出了“哇……”的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远处的山腰就朝寮棚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