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月十五,这年就算过去了。
钟湘就把兰馨叫来,准备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谢兰馨听说娘找她,还是挺高兴的,一蹦一跳地来了:“娘,你找阿凝有什么事啊?阿凝也正想找您呢。”
“那阿凝先说你找娘有什么事。”
“这几天天天出太阳,外面暖和,我想出去玩。我问过雀儿了,荠菜已经可以挖了呢。”
谢兰馨丝毫没意识到,去年冬日的那次事件已经让她娘下定决心没什么必要再不放她出去了,以为这段日子的禁足,只是天气冷的缘故。反正天气冷,她也不太想出门,所以倒也无所谓。
“阿凝,你过了年就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钟湘准备好好跟女儿说说,打消她再出去玩的念头。
“娘,这话你去年就说过了!”去年是说“你过了年就七岁了,是个大姑娘了”,然后就让她要懂事了,要好好学学女红厨艺什么的,“娘,你让我学的我都有在学啊,我很乖啊。”
钟湘想了想,好像的确去年自己讲过类似的话:“嗯,阿凝大多时候的确很乖。”这一点钟湘也还是要承认的,但是,“你一天比一天大了,学的东西肯定也要越来越多,今年肯定不能像去年那样了。”
去年不过随随便便地学了一些粗浅的,除了每日跟谢安歌读书习字这一块要求严一些,别的都太松散了。
“我知道啦,我会比去年还认真的。”谢兰馨毫不犹豫承诺,又催着她娘,“娘,这些跟我出去挖野菜没什么关系啊,你许不许我出去嘛?”
“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啊,当然是不许,你是大家闺秀,又不是野小子,哪能整天在外跑。”
谢兰馨低垂下头,小脸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上个月你掉进冰窟窿,娘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钟湘坚定地道。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了,再出点什么事,她真经不起。
谢兰馨嘟着嘴,很不高兴。
钟湘就哄她:“阿凝,去年你不是说想跟哥哥们上学么?”
“娘让我和哥哥们一起上学?”谢兰馨眼睛一亮。
“不是。”钟湘笑了笑,“我请了几个先生来给你上课。”
谢兰馨一下子苦了脸,自己在家一个人跟先生学多无趣啊,而且以前听哥哥们说起过,这请来的先生就盯着他们一两个人,稍稍走了下神就会被先生发现,不像学堂里,有十几二十号人,先生不会时刻盯着,感觉自在许多。
在京中的时候,他们也是请先生来上课的,就兄弟两个,可没劲了。可现在在族学里,有那么多的同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谢兰馨想想将来先生上课的时候就盯着自己一个人了,一对一的,就觉得既无聊又可怕的!
“娘,我不要一个人在家里学啦,多无趣啊!再说,我不是有爹爹做先生了吗?请来的先生能比得上爹爹吗?”
“可是你总不能让你爹教你厨艺,教你女红,教你礼仪吧?”
“这些不是有娘教吗?”
“娘和爹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哪能每天都围着你转啊。”
“我也不需要爹娘都围着我转啊,稍微教一教,我自己会努力学的。”
钟湘简直有些无奈了,这孩子越大,越难说服啊:“这学呢,你肯定得上的,别跟娘磨叽了。娘已经给你想好了,你也不用怕一个人学无趣,娘已经同族里的大伯娘说好了,她过几天会送几位姐妹来同你一块儿读书,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闷了。”
“真的吗?”谢兰馨听了高兴起来。
家里两个哥哥,没有姐妹,以前谢兰馨在京城的时候还好,有外祖家的堂姐妹跟她一块儿玩,还有一些官家千金跟她来往玩耍,到了这儿,就觉得有点儿没伴了。
不过去年的时候,能去外面玩,还认识了雀儿,倒也没有特别感觉到这一点。但今日娘说了以后都不许她出去了,她想想今后完成课业后,空闲下来没人跟她一块儿玩,就觉得日子好无趣啊。
毕竟那些小丫鬟们,因为她是主子,也不可能像姐妹一样亲近的。
现在听说将有姐妹们和她一起读书,她顿时快活了:“那是不是就跟哥哥们上学是一样了?”
“对啊,只是哥哥们人更多一些,然后呢,哥哥们是要去玉溪书院哪儿上学,你就在家里,学的内容也有些不同,别的都一样的。”钟湘顺着她哄着。
谢兰馨小脸放光,一脸兴奋地追问,连声音都清脆了许多:“娘,那先生什么时候来开始给我们上课呀?”
“快了快了,也就这几日了,知道有姐妹陪你一起上课了,倒是不怕新来的先生了。”钟湘打趣她。
“哎呀,娘就知道笑话我。”谢兰馨嘴巴一翘,脖子一昂,道,“我什么时候怕过先生啊。”
她之前只是觉得要一个人整日面对先生有些无趣。对于请先生上课本身,谢兰馨是没什么害怕地。
她一向跟着谢安歌念书,跟着钟湘学一点女红,爹娘甚少骂她,只要她用了心了,就只有夸得,若不够用心呢,也会好言好语的说服她改了。她的功课又不像两位哥哥那么紧,自己又不是笨的,因而总是完成得很从容,所以她闲下来总想多学点才好。如今有那么多同窗和她一起,就跟哥哥们上学一样,她自然不会畏难。
“好,希望你过段时日还能这么说。”钟湘微微一笑。
“放心吧,娘,到时候先生肯定会夸我的。”谢兰馨自信满满。
“好,那等过几天先生到了,你要乖乖听先生们的话,还有,跟姐妹们也要好好相处。”
“知道了。知道了。”谢兰馨一一都应了,腻在她娘身上,看她娘态度很温和,她那双小鹿一样的大眼咕噜噜一转,忽然就道,“对了,娘,你可不可以让天青不要每天给我熬药了呀?我觉得我的病都已经好了,可天青说还没断根,这病难道和树木花草一样还有根的啊?那根在哪儿啊?找出拔掉就好了啊。”
钟湘耐心解释起来:“这病的根和草木的根不一样,要喝药才能拔掉。”
谢兰馨狐疑,道:“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喝过这么久的药,难道以前的病没有根吗?”
“对啊,这次的病不一样,你在冰水里泡了这么久,如果不调理好,那会影响你以后的癸水的……”
谢兰馨这个好奇宝宝又眨巴着眼睛地问:“娘,癸水是什么?”
“这个,”钟湘有些尴尬,“癸水么,就是女孩子长大了,必须经历的东西。哎,你现在还小,娘不跟你多说这个。反正,这药你必须吃。”
谢兰馨苦着脸,扁着嘴巴,可怜兮兮道:“可是娘,那药汁那么苦,我吃下去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连吃饭,胃口都差了许多。”
“好了,这事儿娘都是为你好,没的商量。你先回去吧,娘还有这个月的账册没看完呢!”钟湘不耐烦应付她这个小祖宗了,就开始赶人了。
谢兰馨见娘这样,就想跟她娘讨价还价,撒娇道:“娘,我乖乖吃药可以,那你可不可以答应让我出去玩啊?现在外面已经有野菜可以挖了,我去挖点来给你尝尝好不好?哥哥之前答应我,说带我去山里看抓野兔呢,有哥哥带着,您还不放心吗?”
钟湘却不想谢兰馨跟自己来这一招,但她却是态度强硬,不肯放行,“不行,你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你哥哥怎么能答应你这样的事?山上那么多毒蛇虫蚁的,还有抓捕野兽的陷阱,万一你被咬了,或者掉下陷阱之类的怎么办?”
“不会的啦,娘,我哪里可能那么倒霉啊!哥哥他们都去了那么多次了,不是什么事都没有。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还有雀儿带着我,天青月白徐妈他们跟着我,我担保不会出事的!”
“你担保有什么用?你不知道上次你自己差点丢了小命,连雀儿也……总之我不许,就算你去求你爹也不行。”钟湘板着脸道。
谢兰馨沮丧不已,垂着头,这粉嫩嫩红艳艳的小嘴巴都可以挂上个油瓶子了。
钟湘见她这样,也软了心肠,说:“好了,不要嘟着着小嘴了,等我看完手里的这些账册,我就带你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吧。”谢兰馨聊胜于无地应道。
说到下厨,这也是谢兰馨喜欢的活计,尤其是和她娘一起下厨。
谢兰馨也不用亲自动手去做什么,诸如洗菜切菜,烧灶之类的都不用她亲自动手,基本上最多动动嘴巴指挥仆妇们。
她要是高兴,就动手摆盘装点,偶尔团个圆子什么的。她在厨房做的最多的其实就是吃。她娘做的点心可是比京城的兹味斋还要美味精致的。
今日钟湘做的是松子百合酥,闻着很香,看着漂亮。谢兰馨看着那一朵朵百合花似的糕点,都不忍下口。
“阿凝,怎么光看不吃呀?”
“娘做的太漂亮,我都舍不得吃进肚子里了。”
“快吃吧,等凉了口感要差上一些的。”钟湘笑眯眯地催她。
“那好吧!”谢兰馨有些不舍地拿着百合酥吃了一小口,嗯,真的好好吃哦,香酥适口,都不用怎么嚼,很快就化了,嘴巴还有松子的清香,一个百合酥很快就被消灭了。
钟湘看她吃的香,越看越高兴,觉得能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的,是对自己手艺的肯定啊,这时候她完全忘了担心女儿会不会太胖了。
做娘的也就只剩下这点乐趣了,两个儿子大了,都不黏她,又要学功课,所以儿子不能玩,只能拿女儿开刀了。除了教导女儿之外,每天就是变着法儿自己动手,或吩咐厨房动手做各种好吃的逗引女儿,结果女儿的小脸越来越圆润,加上皮肤白,捏起来手感不要太好啊。
谢兰馨一连吃了几个百合酥,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就把出去玩的事放下了,追问:“娘,姐姐们什么时候来?”
“快了快了,”钟湘想了想,“对了,过几天来我们家的姐妹们中午也要歇个午觉,也该给她们安排休息的地方,要不,阿凝你去帮忙给她们布置的房间好不好?”给女儿找点事做,免得她整天惦念着想出去。
“好啊。”谢兰馨兴致勃勃,“那娘准备把她们安排在哪儿?”
钟湘想了想,西边还有处客院空着,那里有个正堂,有四间厢房,都轩敞明亮,正好给先生们住,正堂可以做上课之用。后面一排屋舍,本是安排给管事们住的,但因为庄子就在左近,除谢平外的其他管事都住庄子上,而谢平则住在东侧,这儿的屋舍此时也都还空着,正好收拾一番作为临时休息之处。
钟湘就让卫嬷嬷和徐妈一起帮着小姐出出主意,把这房间给布置起来。
于是接下去的几天,谢兰馨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布置屋舍中去了。从大件的床榻桌椅之类的安排,到被褥帐幔的铺设,乃至各种大大小小摆件的摆放,谢兰馨都尽心尽力去布置。尽管她只是在边上指挥,一应许动手的都由别人在忙活,但是看着空空的房间被布置成焕然一新的样子,谢兰馨就觉得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