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小队在返回途中露宿在盐泽的荒漠,暴雨过后酝酿出更为深刻的寒冷。
“好一堆篝火!”厄尔说,他看起来很激动,
“以暴制暴,勒俄古伊这次真是让人开了眼!吾诺想想你曾经的狩猎,知道什么叫做丢人现眼了吧!”
“他是天之骄子。”吾诺并不感到羞耻。
“说实话。”雷怀瞅了瞅帐篷,古伊还在熟睡,
“像他这样蛮横的方法我是从未见到过。”
厄尔开心啊,
“可以,这很古特力尔加。”
“你需要忍耐片刻。”勒俄吾诺告诫羽支,他在为羽支包扎伤口。
羽支挤弄一下眼睛,他到这会儿才感觉到了痛意。
他们在勒俄古伊狩猎成功后探入深渊底部,从比泽兽身体上收获了不少的战利品,厄尔狮高依满心欢喜,找到了几块上乘的巨兽脊骨,那可是至宝。但是出现了不好的情况,勒俄古伊由于筋疲力竭晕倒了,这需要一个背夫,在他们几人当中,就数厄尔力气最大,刚好可以充当这个角色,可是厄尔打死也不干啊,因为他本就讨厌这个孩子,打心里厌恶,再说万一古伊在他背上醒来,两人互相嫌弃,那得多尴尬。勒俄吾诺非常聪明,知道厄尔藏匿了几块宝贝,那是那孩子差点付出性命得来的,作为等价交换,他让厄尔必须做出选择,究竟是背还是交出那几块宝贝。厄尔犹豫半晌,权衡得失,只好从了。
“话说吾诺我可是对你有意见。”厄尔说,他将辎重一股脑儿地扔到帐篷旁。
“雷怀这一路都出了什么力?他除了安置好几匹畜生以外还贡献了什么?”他唠叨着,
“我这一路要逗你们开心,要为你们寻找果腹之物,还要下苦力,而且出力还不讨好。”
“你别忘了是谁将比泽兽身体之上的雷电之物据为己有。”吾诺提醒他。
厄尔本想继续抱怨,但也还算识相,赶紧收回话,
“算了,在暴雨中背着一只刺猬这事儿我忍了,谁叫我通情达理,谁叫我任劳任怨,你们也别再惦记那骨头。”
“没人和你抢。”吾诺说。
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这会儿正好可以趁着休息的时间烘干。
“古伊怎么样呢?”吾诺询问道。
“你放心,他还有呼吸,像他这种性格的孩子命最硬。”厄尔回应。
“他的性格怎么呢?”吾诺不喜欢他这么说。
“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最清楚,他要是我的孩子,我情愿一个巴掌再把他扇回比泽深渊里去。”
“你昨夜就不该给他来那么一下。”吾诺说。
“扇他一下又怎样?我还嫌手不够硬。”
吾诺轻轻叹口气,
“可是他是单于之子啊,倘若这事儿传回去,我们伟大单于的脸该往哪儿搁?”
厄尔脸色青了,
“反正我是不怕,总要有人给他点教训,雷铎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反倒应该感激我才对。”他说这话明显底气不足。
吾诺倒是很理智,回应道,
“这事儿就此作罢,我们不能再提,但作为臣子你理应收敛一点才对,他毕竟不是你的孩子。”
厄尔狮高依脱掉了身上的羊皮袍子,还有浸湿的绒袄,露出光膀子,闷闷不乐地烘烤起来,
“他几乎就成了我的孩子。”
“我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吾诺说。
厄尔楞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你提她作什么?”
吾诺笑起来。
“丘林玉儿说她曾经一颗石头打爆了勒俄古伊的头,从那以后古伊见她就躲,部族的长辈都称她为猎龙女侠,可是现在怎么杳无音信呢?”
厄尔哼了一声,很不高兴,
“玉儿长得乖巧,但有一张大嘴巴!”
“她说的可是真人真事哟!”雷怀说。
“芙兰现在在哪儿?”吾诺问。
厄尔想避开这个问题,
“你别问我,反正她已经不记得她的老子了。”
“好像是从那次事情过后她就走了。”雷怀顺口说道。
厄尔瞪了雷怀一眼,差点将羊皮袍子扔进火堆中。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别再当那多嘴蛇!”
“有人问我就想说嘛,你生气干嘛。”雷怀嘻笑道,他扭头告诉吾诺,
“我们美丽的芙兰公主现在是一名游侠啦,据说目前在尔雅释州闯天下,已经小有名气啦!”他得意得有点过分了,结果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要不是解除婚约,哪会成就现在威风凛凛的女游侠?”
厄尔狮高依气得浑身发抖。
“通天眼我哪天晚上就要把你的舌头贴在神木架上冻上一晚,再让雷电好好滋润一下,你如果觉得还不过瘾,我就再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当羊蛋踢。”
雷怀赶紧掏出一小袋烈酒扔给厄尔,一边说道,
“哦哟!是不是把你的自尊心伤得太深?你要看开些啊!做臣子的哪还需要什么自尊?保住性命就可以啦!”
厄尔咕咚咕咚喝上两大口,拿起袄绒在嘴角上顺手一擦。
“那是你这个贱骨头。”他说,
“有些事情是永远解不开的结,有些恨你只能把它放在心底。”
“你这样想就对啦!”雷怀宽心着说,
“重黎国王的宰相诸葛长水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陛下思维不可违啊!”
“狗屁!”厄尔说,他又掏出几颗豆豆来下酒,
“国王想要吃一个苹果,你们这些文官恨不得把苹果树连根拔起。”
“本来就该如此啊!”雷怀回应。
众人沉默了片刻,吾诺不声不响地转移了话题。
“你的身体比常人要强硬,被比泽兽的闪电击中,只受了那么点伤。”他看着羽支说道。
羽支心里清楚得很,
“应该存在侥幸,如若完全被击中,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火堆里弥漫着干柴炸裂的声音,还有烤肉的香味。
“但也已经很不错了,能知应变,帮助古伊完成试炼,作为朋友,我要感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吾诺真诚地说。
“举手之劳而已,当时的情形也只有我能解围啊,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吧。”
吾诺感到欣慰,
“你这个孩子不仅乖巧,而且会说话,值得表扬。”
羽支酸酸地一笑,
“表扬是给七八岁的孩子准备得吧?”
众人被逗得呵呵地笑。
勒俄古伊不知不觉间已经醒了,听到外面的哄笑声,从帐篷里缓缓走出来,他走得有点瘸瘸拐拐,勒俄吾诺见状准备起身扶他,但被拒绝了,勒俄古伊自己小心翼翼走到火堆旁坐下。
“你感觉怎么样,伤势要紧吗?”吾诺问。
勒俄古伊也没笑,
“哪有什么伤,只不过被撞疼了而已。”
“你这一次的表现足以证明你是一个出色的古特力尔加战士。”
勒俄古伊不屑于夸赞,冷笑一下,
“看这话说的,我都疑惑了,我一直都认为我在这方面足够伟大。”
厄尔狮高依听着拿起一块腌羊肉啃起来,
“唔...好香...”他的语气阴阳怪调,
“吾诺你说,这要是块嫩牛肉,你能不能把它吹到天上去呀?”
勒俄古伊知道这话是在酸他,心里暗暗不爽,想来这两日也没和厄尔说过一句话,本不想理会,但不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总有人在倚老卖老,这个世界呀,把老年人都给惯坏了。”
厄尔狮高依哼了一声,
“雕虫小技就以为自己要上天了,这个世界呀,把小杂毛都残害咯!”
“难道要让我们学习某些人在床上的淫巧奇技?言传身教在哪里?究竟是谁在残害我们呀?”
厄尔脸色有一些难看了,努力在压着火。
“小杂毛永远是小杂毛,永远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还老爱拿着棍子去捅,这种白痴只活在梦里。”
勒俄古伊并不在意,撕下一块肥得流油的烤羊肉塞入嘴中,当着众人继续酸道,
“有的人满身的毛还真把自己当狮子呢!”
雷怀被逗得喷出一口烈酒,狂笑不已,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古伊,但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懂得长幼尊卑。”
勒俄古伊笑嘻嘻地回应道,
“尊卑可不分长幼,什么样的人就该回应什么样的话,尊敬是相互的。”
厄尔气不打一处来,他明白论尖酸刻薄根本不是这个孩子的对手,索性闷不做声地穿好烘烤的衣物,套上袍子,起身准备离开,他的绒袄还未完全烤干,穿在身上还有一些潮湿,这更增加了他烦躁的情绪,勒俄古伊只是得意地看着远处,眼中藏匿着挑衅。
厄尔强忍着身上的潮湿感整理好羊皮袍子,在起身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没有教养有时候往往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父母,勒俄古伊,我不知道单于看到你今天的这个样子会作何感想。”
“他会脸红,对吧?他要是躺棺材里与我母亲为伴那就最好了,脸色就永远铁青着啦!”古伊说这话一点也没意识到是有多么不敬。
厄尔摇摇头,深深感觉这孩子已经没救,他僵硬地站在火堆旁,面容像冻夜里神木架上的铁链。
“小子,你别忘了,你还欠芙兰一匹骏马。”
“那是你欠她一个丈夫。”古伊随口回应道。
吾诺脸色已经变得相当危险,这话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你永远欠芙兰一匹骏马,单于王的狗崽子,背弃誓言的人根本不值得尊敬。”
勒俄古伊也跟着站了起来,神情严肃,他对于这事儿显得特别愤慨。
“我从未背弃过誓言,我的骏马早已为她准备好,只是你这个老东西不允许我们在一起,你的荒淫让她愤然离家出走,你的阻挠让我们失去了联系。”
厄尔大声吼了一声,他的宣泄与寒冷邂逅在荒凉的沙漠。
“你该去问问你的老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勒俄古伊,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我要是把她嫁给你我真是瞎了狗眼。”
“只有芙兰懂我!”勒俄古伊激动地嚷道,
“你和我父亲同为一丘之貉,你们这些老东西眼中就只有权力和女人,你们是杀死爱情的凶手。”
厄尔忿恨地扔掉了手中的酒囊,低沉地制止道,
“够了!我累了!不愿再与你争执!你算什么东西?想我堂堂正青王,被你老子亲封金鼓力士,御赐野兽之鼓,执雷电骨槌,奋战于乱尸荒野,威震八方,何等威武!不想今日在此受你这个顽劣后辈的窝囊气!”
他甩手转身迈开厚重的步伐离去,叹息着,
“罢了!罢了!”
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