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怎么有那么多工作要干？这老板也是，太资本家了吧？都是有家有口的，还总要人加班，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路川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孟淑华叨咕着，又打了一个哈欠，用手捶了捶腰身，“那妈先去睡了，有什么就叫我啊。明天早上，妈起来给路川做早饭，你呀，就多睡会儿……”
“知道了，妈。”望着孟淑华进屋的背影，宁惜凡鼻子微微发酸，不由地别过头去。
调暗的台灯，发出淡黄色的光芒，柔和而迷离。宁惜凡躺倒在床，虽然感觉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头脑很清醒，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直瞪着天花板。
沈蕾雅和她之前的对话，在耳边胡乱地回放：
“他对我挺好的，天天拼命工作就为家里……”那是她弱弱的声音在说。
“打住！他是为你这个家吗？他是为他娘，为他姐姐一家！他赚的钱拿回来给你了吗？怕都给他家里人了，对不对？”
“我没问过他，他还着房贷的……”
“行了吧，你连他赚多少都不清楚，你不知道现在的老婆都把着家里的经济命脉吗？这才叫大权、实权！我一姐们儿，每月就发她老公500。可你呢？人没见着，钱也没见着！他养着他妈也就算了，怎么还连带他姐一家也养着？对他家亲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那叫一个慷慨，比对你和孩子都好，对不对？你看你那个小破家，要不是你爸妈掏出养老的钱帮你们凑首付，就现在这房价，你们哪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定在哪个旮旯里漂着呢！”
“借爸妈的钱，我们会慢慢攒了还他们的……”
“攒什么攒，攒到猴年马月啊？叔叔阿姨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他们还会指着你还钱吗？他们只想你能过得幸福，可你这样过对得起他们吗？让他们看着能不心酸吗？”
“我怎么了，不是过得挺好吗？别再说了……”
“得，今天既然说到这儿，索性就让我把话说个痛快，宁惜凡，你看着我的眼睛！”
“干嘛呀，你？你是很美，不用我看啦。”
“少扯！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快乐吗？撇开孩子不说，你后悔嫁给路川吗，他现在爱你吗，爱你如初吗？”
“哎，我这婚都结了多少年了，还问这干嘛？生活不就像一杯白开水，平平淡淡的，一天一天的过吗？”
“错！错！大错特错！生活是越过越有滋味，婚姻它不该是什么白开水，而是蜜，让你每天都像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再不济，它也得是各种口味的巧克力，不管哪一种，都让你有惊喜，有回味，让你有还想吃的欲望……你有吗？”
“去你的！哪来的歪理邪说，我看你是韩剧泰剧看多了吧？真正的婚姻生活，不就是平平常常，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工作，不就是围着孩子打转吗？”
“NONONO，我真的要死了！你说的那种日子，我可一天也过不了，我宁愿一辈子也不结婚！”
“呵呵，你婚都没结，别没吃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啊！”
“哼哼，我看你才是，婚白结了！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没见那英国老太太和老头儿天天说两句话就打一个啵吗？你知道他们拥抱多少次吗？人家的婚姻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瞧你说的，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那是东西方文化差异，表达方式不一样，东方人都很含蓄，好不好？”
“含蓄你个头！脱光了衣服都一个样儿！好吧，那就问一个相同的。”
“什么？”
“你和他多久一次？”
“啊？”
“少给我装淑女，孩子都多大了，还会脸红！”
“你……问这个干嘛？哎，你还是不是未婚女士啊？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你害不害臊呀？”
“切，未婚怎么啦？你姐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姐经历过的男人，怎么也凑得起一支足球队吧？”
“什么呀，是盐比饭多、桥比路多，好不好？”
“少给我东拉西扯，快说啊，多久一次？两天？三天？还是一个星期？你别给我害臊敷衍啊，这个问题很重要，这是婚姻中的重头戏，你放心，我绝不会发到微信朋友圈的。”
“嗯，嗯……算……两个月吧……”
她想不起来自己回答时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只记得眼前浮现的是路川的那张脸，带着某种她不明白的压抑、犹豫、纠结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憎恨之类的情绪，即便在黑暗之中，她也能感觉出来，却始终不懂为什么。
她更不敢告诉蕾雅的是，在亲热的时候，他对她没有一丝爱抚和温存，大多数时候更像是一种宣泄、释放。
身体再近，也掩盖不了那份疏离和遥远。
“噢，MYGOD！我滴个神啊！原以为你只是生活朴素外表寒碜了些，没想到——内在也空虚到如此程度！他把你当什么了？尼姑？道姑？你家什么地方啊？三十三岁的女人，即使不是天天吃肉的饿老虎，也不是只吃草的乖萌兔啊？”
“……他那么忙，又累，我……没什么……”
“噢，要死了！”
她记得沈蕾雅听到以后拍着脑门，一头仰倒在椅背上，眼看快要晕厥过去。然后又猛地伸过头来，张开两只发红的眼睛，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你现在是两月一次，再往后不得半年一次啊？小小，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路教授现在就对你这样提不起兴趣，不是等于失去兽性了吗？再往后可就要失去人性了啊！”
“小小，你要未雨绸缪，别再这么过日子了！你要对自己好，该打扮打扮该享受享受，别活得没有自我，别因为结了婚，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样儿！”
“小小，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女人的青春太短暂了，就这几年，你以为到了四十，还会有人看吗？菜市场上的烂白菜，白送都没人要！别怪我没提醒你，路川他现在是原始资本的积累期，还穷着，等明儿他万一发达了，手里钱有一大把的时候，会有多少如花似玉年轻水嫩的美人儿往他身上扑，他能不能扛得住，我可不敢打包票！男人的心，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到那时候再一脚踹了你，让你落得个人财两空，连孩子都不一定是你的，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啊！”
“他敢！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宁愿什么都不要，也要孩子！”
“哼，那是你说了算的？那时候，孩子已经长大了，她可以自主选择，跟不跟你，可不是你说的。没听人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吗？和爹都亲着呢，你真的有把握争得过？”
“我……”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那还不赶紧照我说的，该摊牌摊牌，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这个家在他心中到底什么位置？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圆圆啊！”
宁惜凡闭了眼睛，沈蕾雅说的没错。
他变了，变了好多，就像《封神榜》里，苏妲己忽然被狐妖附身，人还是那个人，灵魂却换了一个。
只是，她怎么也弄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她从没问过，他更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