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混沌之中,有人痛声呵责。(百度搜索网更新最快最稳定..com)
“你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墨远走的时候槿华媳妇刚刚有了身孕,可墨远没了,孩子也没了,老苏家的香火断在这一辈,你们满意了,你们高兴了?李云瞬,亏墨远一直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你竟然……李云瞬,你没有良心!”
“难怪你弟弟会死在战场上,难怪你身边的人都要离你而去,你就是个克死别人的硬命!是个丧门星!要是没有你,这些人都能活的好好儿的!”
云瞬试图从这诅咒般的梦境之中醒过来,却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无法睁开眼睛。身体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劝她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只有灰蒙蒙的梦境里才是最安全的。
“你们没听说吗?苏府昨晚上着了一场大火,烧的在长乐街外头都能看见火光呐。”
“怎么好好的就着了火?”
“据说是那位疯了的小苏夫人自己放的,也有人说是烧纸钱时候不小心引燃了帐幔才烧起来的。”
“你们小点声儿,别让屋里的那位听见,又该伤心了。可怜这两位苏夫人谁都没能跑出来……”
氤氲迷蒙的雾气似乎一夕退散,云瞬紧闭的眼角抽动几下,连眼泪都没有了。
“王妃?您醒了吗?”巧眉惊喜连连大叫,云瞬缓缓睁开眼,却没有看她,只是淡淡的盯着**头上的雕花柱子,“把孩子抱来。”
巧眉以为她想看孩子,欢快的答应一声,又犯了难,“您刚醒,还是先吃了药歇一会儿再……”
“抱来!”她忽然大声一喝,完全不像一个虚弱的病人。巧眉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是。我去抱。”
巧眉撒脚如飞往外跑,一边低声嘱咐晚雨说,“你去抱小世子来,我去请王爷,可千万别出事儿啊。”不知怎么的,巧眉总觉得方才云瞬的神情特别怕人,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王爷!”此时巧眉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没经人通禀就闯进了小厨房,舒豫正在给云瞬煎药,听巧眉一说,立刻丢下药锅朝卧室赶来。
“王妃,小世子抱来了,您看看吧。”晚雨小心翼翼的将尚在襁褓中沉睡的小世子递到云瞬的手边。云瞬僵硬的扭过脖子来看那个睡得很好的孩子,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她的神思回到了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她似乎看见一个单薄瘦削的男子在雨夜中奔波匆忙,高举着令牌央求着别人,也似乎看到在另一个夜晚,槿华跪求太医院门外奋力砸着朱红的大门,却没有人听见……
一道没能开启的门,也割断了一条人命。
哦不,不止是一条,还有苏墨远未出世的孩子,他救了她的命还有孩子,却是用他的命和孩子为代价……
“就是他。”云瞬将孩子接过,她才刚做母亲,抱着孩子的力道也掌控不好,小世子一到她手上立刻哇哇大哭起来。晚雨慌得双手托着小世子的腰,“王妃,小世子还太小,还不能……”
“哎呀!王妃您这样是要做什么!您快松手,快松手啊!”
刚才还安静如水的云瞬忽而将孩子紧紧的箍住,声音却仍是淡淡,像在说着家常,“如果不是你急急忙忙要和公主同天落生,苏墨远何至于会冒雨奔出宫?又怎么会旧疾复发,一命呜呼!你和你爹都一样,是我的魔魇!是我的克星!冤家,要不是因为你,苏墨远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舍得丢下我先死?”云瞬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变作嘶吼。
“你害了一条人命,为什么还要活着?”她忽然又沉静下去,朝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微微一笑,一直紧抓着孩子的手忽然扬高。
丫鬟们个个都凑不上前,想要救下那命悬一线的无辜孩子已经不能,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绷成一条线,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双钳制着孩子的手将在顷刻间松开,即便是**榻离地面并不太高,可那样小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禁得住这一摔?
“你要做什么!把孩子放下!”她还没来的及松手,手上一空,孩子被一脸苍白的长孙舒豫抢了下来,跟着跑进来的巧眉吓得瘫软在地,手捂着嘴,哆哆嗦嗦的不敢置信,“小姐,您怎么能……您怎么能……”
“李云瞬!你刚刚要做什么!”舒豫缓过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她的衣领,怒气流窜到空气里,仿佛能点燃一切,他太难想象,如果他晚来一步,会有什么样惨烈的情况发生。
“我要做什么?如你所见,我要摔死他,给苏墨远抵命。”云瞬被他的大力掼倒在地上,舒豫细细看了半天怀中的自贤,确定他没有受伤才略略放心,“你居然为了他想要杀死我们的孩子!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苏家没了,一家人的命都因为他没了!我为什么不能狠心!”云瞬的唇角染上残酷的笑意,她从地上勉强站起来,苍白的脸看得让人心惊,“你娘不是说他是苏墨远的种吗?他给自己的爹陪葬,我又凭什么珍惜?”
舒豫心痛已极的看着她,他明白那天在苏府门外老夫人对云瞬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到了云瞬的底线,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孩子千真万确是他的。
低哑着嗓子艰难的说道,“你冷静一点,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孩子……”
“我们之间?”云瞬看着他大笑起来,又是哪种不顾一切的绝望的笑声,她倒退着,拿手指他,“我和苏墨远是鸳鸯签上注定的姻缘,我们本来可以过得简单幸福,是你,是你莫名其妙的出现,用他的性命逼迫我嫁给你!”舒豫侧过头,低声道,“别说了。”
“宫里的人因为你的缘故对墨远远而避之,他病危时竟没有人敢去为他诊病救命!可笑那个痴人居然为了救活你的孩子而在雨中奔走**,白白送了性命!到头来反倒落了别人把柄,被人诬陷清白!”
“别说了。”舒豫的声音近乎乞求,他原本已经做好面对她的准备,可真当她这样嘶声裂肺的责问他的时候,舒豫发现自己的心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苏墨远死了,槿华的孩子没了,苏府被一把火烧光,老夫人也命葬火海,长孙舒豫,你拿什么来补偿苏家!你拿什么去补偿!”
“别说了。”舒豫近乎低吼。他以为这些年的夫妻可以渐渐软化她的心,打理康平王府,修建执手居,为她找来八角宫灯,扶持李云彻,她去替清菡出头,他不管,她私底下和武媚娘交好,他也从不过问,纵容她的一切,默许她的一切,爱着她的一切,到如今,究竟换回了什么?
“还有李云彻!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让他死在那么远的嘉延岭?长孙舒豫,我们之间除了一命抵一命,还有什么?一命抵一命!难道不公平吗?难道不公平吗?”云瞬根本没察觉长孙舒豫身上渐渐浓厚起来的怒气和怨气。
她以为他就是个石头人石头心,无论她怎么打击他,他永远不会痛,不会寒心吗?
“左右孩子只是个野种,我摔死他不是也合了你长孙家的意?”
“我让你别说了。”他伸出手钳住她的衣领,被他的大手紧紧攥着,云瞬很快憋的面红耳赤,她的眼角淌下眼泪,倔强的瞪着面色灰白的长孙舒豫忽然长笑,“原来你也怕流言蜚语,你也怕被人耻笑!下手吧,长孙舒豫,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蜜色的眸子同样染上嗜杀的血红,此刻的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迸发的却是失望和绝望的光。手上力道加紧,云瞬的笑声恍如夜枭似的变了声。
她的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她方才甚至恶毒的想着,等她摔死了孩子,她再告诉他,这千真万确是他的孩子。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几乎咬着唇吐出几个字来。
手,还是松了,对她的容忍似乎已经潜伏进了骨血,变成一种本能,她的脉搏在他的手指下变得微弱,生命流逝带来的痛苦随着手指传入他的心肺,瞬间,再大的怒气,再大的失望都被这痛,清醒了,消散了。
被甩在**脚的云瞬已口不能言,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他,唇边那抹笑中,嘲讽的意味太浓太浓。舒豫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再一次在她的面前,优柔寡断。
“你仰仗的,不过是我爱你。”舒豫收回自己的手放在额头,冰冷的手让他的神智清明,可从指缝里淌下的泪,却那么滚烫。
他,下不了这个手。
舒豫转过身,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安庆王恢复了平时的冷傲声调,“将世子抱走,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抱他进别院。所有人轮班站岗,如果王妃有什么意外,你们……统统殉主陪葬。”
一颗心能有多坚强的壁垒护卫才能让他此时不感觉到疼痛?失望到了极点原来竟是这样的一片空荡和苍凉。
舒豫的脚步停住,再挺拔的身躯此时看起来只剩下无尽的萧索和孤寂。
从幼年时相遇,到十年后的重逢,再到如今的生死相见……他究竟是亲手毁了这一切。舒豫忍不住仰天长叹,声音冷静如常,可谁都听得出来,这位沉稳持重的安庆王爷,他的声音……在卑微的发抖。
“李云瞬。这辈子……我到底为什么会遇上你。”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半辈子,他找不到答案,也不想再找。如果之前的舒豫还抱着一丝侥幸的话,那么现在的舒豫,则是被云瞬的无情伤的体无完肤,她不爱他,甚至她恨他,他都可以接受,是因为长孙舒豫相信只要自己不停的用火去烘,就算是一块冰冷生硬的石头也会被他捂热,而眼下的实情却无情的告诉他,他的云瞬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块坚冰,在没有被捂暖之前,早已自化成水。
她是他永远握不住,捂不暖的存在,不管他怎么说,怎么做……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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