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毕竟飞羽营的原装人马,所以这行速远远的超过了柳慎的预料,这让柳慎终于看清楚,军队纪律是多么的重要。
已经出来快半月了,在过三四天,想来就回到汝阳府。时间尚早,所以柳慎打算在汝阳府多带待上几日,一来是等大堂哥,二来也能等魔教的人把麒麟山收拾干净。
公孙祁然一开始以为柳慎会去凉州府的,可是这方向越走越不对劲,直至这眼下快到了汝阳府,他才有些明白过来,忍不住的问柳慎:“你要去天水?”
柳慎手里捧着的是正是奶茶,虽然很不习惯这个味道,不过这奶酪确实挺好吃的,她指了指小几上摆放得整齐的奶酪:“尝尝吗?原来我还以为这些东西只有到了部落上才能尝到,没想到咱们这边境上也是有的。”
公孙祁然哪里有闲心去尝这些东西,一双俊逸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你知不知道麒麟山的危险?如此冒然而去,若是玄钺知晓了,会当如何?”柳慎越是一脸风轻云淡,他就越是气急败坏,甚至恨不得立刻去凉州府告知公孙钺。
见柳慎自顾吃东西而不回话,更是着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莫不是以为这两队飞羽营的将士就能把麒麟山的匪徒拿下来,如果真这般以为,那你太天真了。还有你当真那么缺银子么?不提玄钺送你的金山银山,就算是你的那些嫁妆,也可以给你用几辈子了。”
柳慎闻言,方缓缓的抬起眼帘来,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咱们认识以来?你可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情?”
公孙祁然一怔,回想了一下,似乎每次柳慎做事情,不管大小事情,都是计划好的,而且绝对会给自己留两条以上的后路。他的目光忽然有些异样的看着柳慎,充满好奇的问柳慎:“麒麟山的匪徒莫不是你也认识?”他可记得柳慎出嫁前夕,各路来添箱的人马。
“不认得。”柳慎换了杯清茶喝下,拿从板着脸的青羽手中接过绢子沾了沾嘴角。
“不认得?”公孙祁然的声音再一次提高。这一次青羽倒是没瞪他,反而是外面响起了何北公鸭一般的大嗓门:“六爷有什么事情,与属下们说便是,何必惊扰夫人?”
青羽这才瞥了他一眼:“还不赶紧滚下去。”
公孙祁然这一瞬间,有种深深被嫌弃的感觉,自不忘威胁柳慎:“你若是在这般胡闹,我会立即飞信与玄钺。”
“你以为你的信笺能寄的出去?”青羽只觉得好笑,一面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出马车。这才嚷嚷道:“我说你怎么也是别人家的媳妇了,竟还让别的男人上你的马车,你不知道这马车就与闺房无异吗?”
柳慎不以为然:“我是他的婶娘。”
车队比从前加了十来辆,马匹也多了二十多匹,所以队伍看起来又庞大了些。
这是这一路上遇到的一些散匪,想打劫却被反劫。东西没收,人则押去了沿路的官衙里,所以这一路上并不乏味,柳慎从容不惊的态度也让飞羽营的将士们渐渐对她刮目相待,但还是不承认她能独掌大局。
丹朱本身就是个聪明的女人,想当初从一个最尊贵的女人沦落为千人骑的下贱女人,可是她却能坚强不动声色的活着,甚至把他们海那赫家族最后的血脉生下来养大。可是当她认识柳慎之后,发现自己从前活得是如此的窝囊。并不是只有男人才能精彩的活着,看这个女人,她已经身怀六甲,却还随着商队出行。
虽然这支商队看起来并不如寻常的商队,但她是真心佩服这个女人的。
最郁闷的就是公孙卉儿了,自认出生高贵的她,总能前拥后呼的出行,可是此刻到了这商队里,她竟让处处被人嫌弃,几次劝祁然哥哥回京城,他都不愿意。尤其是进来她看见这些人越来越尊敬柳慎,心中就更不舒服了。不过是抓了几个小毛匪么?她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又没有亲自去,为什么都要说奉承她的话,唤作自己有这么多人可以使唤,也能抓到那些人。
很不服气,可是却只能生闷气,好不容易终于进了一座像样的城,打算出去玩玩,却还被柳慎警告不得出门半步。
柳慎渐渐的发现,只要公孙卉儿一天不走,只怕青羽的脸色就一天不好看。
“把这个帖子递给汝阳府府尹。”她将写好的帖子递给紫衣,让他亲自去一趟。
帖子只是提了柳家商队要去天水城做买卖的事情,所以雇佣了江湖人士前去麒麟山剿灭匪徒,请府尹大人收到麒麟山上的狼烟后,立即派官兵前去捉拿。
她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位中年文士,手里拿着一柄扇子。但青羽说这扇子不是用来彰显身份的,而是用来杀人的,因为那是一柄铁扇。
此人正是魔教的左护法郑宇之。
见紫衣去了,柳慎这才朝郑宇之笑道:“虽说是私人剿匪,可还是得上报朝廷,这也是我的错,事先没有说清楚,还望护法见谅。”
上不上报朝廷郑宇之倒是无所谓,他担心的是拿不到这些匪人的财宝,只是却又不大好意思开口,因此只得苦笑道:“是应该上报朝廷,只是你们柳家商队素来是走江南一代,如今到这边来,虽说是仔细下了帖子,可是只怕这些当官的并不当真,毕竟这麒麟山的匪徒是有些名气的。”
他话说的及其婉转,可是并不代表柳慎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笑道:“信不信是他的问题,不过我有一句可要先同郑护法说了。”
“世子妃请说。”郑宇之一面客气着,一面朝青羽使眼色,让她赶紧问柳慎钱财的问题。
青羽却是低头玩手中的剑穗子,并不搭理他,急得他眼睛都快抽筋了。
柳慎假装看不见,继续道:“你的人制服匪徒之后,别的就不要管了,赶紧拿钱,能拿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那府尹若是不信去的晚了更好,你们还能拿两趟。”说着,因看这郑宇之有些不好意思提起钱财之事,便又笑道:“我自然知道郑护法重情不重钱财,可是你教众诸多,哪个家里没有几口人,总是要吃饭穿衣裳的,所以这些钱财拿去,也可叫大家手头宽裕,不为生计发愁,也有时间来多练练功夫什么的。”
这句话的确说道郑宇之的心坎上去了,这些教众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是有了这些银子,确实能叫他们轻松些。
因此十分感激柳慎,从客房出来后,就拉着青羽直夸道:“我从前还有些不乐意你姑姑,让你给什么官家小姐做侍卫,如今看来这世子妃是个可交之人。”
青羽白了他一眼:“我瞧郑叔叔你是被银子迷花了眼睛,阿慎的心思可坏了,不过幸好她的花心思没用在咱们的身上。”
二人说笑着走远了,宁中南的身影才出现在柳慎的房门口。
“进来吧。”柳慎听得出这敲门声是谁,所以并未抬头。
宁中南方才在后窗外面已经听到世子妃的话了,虽然郑宇之一走他就过来敲门。还未开口就被柳慎训斥道:“那郑宇之是什么人,你莫不是不知晓,此事不可有下次。”
“是,属下知错了。”宁中南确实是不该听窗,所以被柳慎训斥,也虚心接受。一面却忍不住问道:“那麒麟山的财富,只怕不下十万两黄金,世子妃就这么拱手相让?”
柳慎也有些可惜,不过有求于人嘛。“你不要只看到那十万两黄金,你也要多看看,麒麟山的匪徒都是什么人。”说罢,轻叹了一口气:“既已经下定决心去天水,那么我就不想在别的地方浪费余力,我们的目标是战马,而不是黄金,何况魔教也不是不劳而获,甚至会有所伤亡。”
宁中南闻言,沉默片刻方有些愧色道:“是属下目光短浅,竟忘了此番的正经事情。”
柳慎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丹朱那里,你要仔细盯着,到了天水有些事情还要靠她。”
这里吩咐完了,柳慎便小息,却没想到等醒来已经到黄昏了,外面的槐花满地,随着微风纷纷飞舞。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竟然已经五月了,也不知道席红袖有没有责怪自己,还有晨楚哥哥,自己不禁让他帮忙拿到了盐,却把晨风大哥喊到了汝阳府,没能参加他的婚礼。
“披着,别着凉了,不然良珠知道了,不晓得要如何哭闹呢。”青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的身后,将一件薄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
柳慎比从前胖了一倍,双下巴很是明显了,三重深衣早就穿不上了,现在更是直接穿窄袖儒裙,正好不必束腰,齐胸以下至裙角,都是松松垮垮的,很是舒服。
柳慎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想了想还是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青羽:“麒麟山的匪徒并不好清理,这个你拿去给你郑叔叔,兴许用得上。”
青羽拿过瓶子看了一眼,脸色不由得一遍,有些怒道:“你疯了,这个时候还做这样的东西,是不是不想要宝宝了?”
柳慎给她的正是迷香,这里面有少量的奢香,对孕妇的身体很是有危害的,如此也难怪青羽会发怒。
“其实你知道,我有些算利用你们了,商道若是真的开辟出来,利益是极好的,可是你们的人只拿这一次的钱财。”正因为这样,所以柳慎想要更少的帮他们减少伤亡,可是现在她却不敢太多的去制香。
青羽如何不知道,她怕柳慎的心里有负担,便笑道:“主意是你出的,商道开辟出来自然是你柳家的,与教里无关,在说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平时在江湖上本就打打杀杀的过日子,死人太正常不过了。”
柳慎确实是有些担忧过头了,江湖人嘛,本就是脑袋别在腰上的,生死他们大都看得很淡了。反正只要死得其所,能为活着的人亲人留下些什么便很好了。
汝阳府的府尹大人果然没将那帖子当一回事,柳慎并不着急,他不愿意相信也罢了,最好等魔教的人把山上的财物搬空了他在去最好不过了。
安心的歇了一日,第二天下午柳晨楚就来了,少不得责备柳慎竟然托着这么大的肚子出来,可是一听到柳慎的仔细计划,又忍不住动心,恨不得魔教的人已经把麒麟山收拾干净,就赶紧赶路过去。
又说家里知道柳慎偷偷带人出来的事情,程氏气得晕了过去,更责问起王妃娘娘整日竟然只晓得打牌,连自己的媳妇儿都看不住。不过虽然担心,大家还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并没有把消息透露出去,便是对席红袖那里,都只道柳慎的身子太重,如今在府上安心养胎,不见客人了。
此事是叫王妃受了些委屈,回去的时候只怕少不得被她骂一会的。
“既然已经部署好了,天水你就不要去了,在这里等我们罢。”柳晨楚看着她那大的有些恐怖的肚子,到底不放心。
柳慎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只要麒麟山的匪徒没了,后面的路也就顺畅,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我带着丹朱也不过是方便让她带路,虽然口头承诺给她报仇的机会,但是我以为现在并不是时机,天水部落现在一家独大,并无后起之秀,如果真的刺杀可汗成功,那反而是替东辽皇帝做了嫁衣,何况我还想多赚他些银子呢。”
何北闻言,不禁高兴道:“那这么说来,到了天水咱们何不直接把那女人送给可汗,反而能换得信任。”
柳慎摆摆手:“不可,他们这些人从来最看重的就是信义二字,丹朱既然相信我,跟我一起去天水,那我就不可能把他她进献给可汗,何况就算我把她进献给可汗,若是可汗知道我丹朱是我骗来的,只怕也不会信任我,甚至是会把我赶出天水草原。”
何北挠着头:“莫不是这些野人还真的这么将信义?”
“那是,据我说知,他们虽然是马上野人,不过这一点确实比咱们大夏磊落多了。”柳晨楚在江南的时候接触过几个草原上的生意人,这点倒也不假。
“这么说来,到时候反而要找人盯着这女人。”已经盯了她一路,何北都有些不耐烦了,何况那么个水蛇腰的女人,一天在军营里晃动,眼睛又会勾魂,看得兄弟们心情浮动却又不能动,实在是难耐。
“到时候无妨,此事青羽会办妥。”她已经准备好了药剂,等到了天水,青羽会在丹朱的饭菜下些药,让她小病几日。
柳慎眼下最担心的是六王爷和公孙卉儿。六王爷还好说,看起来就是个闲散王爷不理事。可是公孙卉儿的父王,有没有那份心思就说不定了,所以柳慎绝对不会给公孙卉儿半点信息,让她透露给安王。
越是到了这个时间,越是觉得时间紧蹙,两天后柳慎接到麒麟山的狼烟信号,便整顿出发。
府尹开始不信,生怕是陷阱,但是听说柳家商队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便忍不住好奇,打发人去看有没有被麒麟山的匪徒打劫,快天黑的时候人回来,竟然告诉他麒麟山的匪徒大当家被砍了头,就挂在他们的山门上,其他的小喽啰结实的被人捆着,已经仔细的数过了,大概有四五百人呢。
“他们的财物呢?看了没?”府尹有些激动的拉着那衙役问。
可是却听衙役说着急回来报信,并没有仔细的进去看。府尹一听,当即就整顿人马点了火把直奔麒麟山去,心里那叫一个后悔,这离狼烟信号都多久了,只怕那些柳家请来清剿匪窝的人早把钱财搬干净了。
果然,等他十万火急的驱马到了麒麟山,除了满是死人活人,哪里还有半分财物,早就人搬空了。
“可是知道这柳家商队请的是哪里的义士?”府尹急忙打听,心里想着若是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就去追来,可是却没人晓得是哪里来的人,只知道都是些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府尹闻言最后也只好抬头仰天叹气,早知道当初见了狼烟就急忙赶来。
郑宇之这辈子都不曾见过这么多钱财,柳慎送的小瓶药竟然能迷倒一百多人,平白无故的给他们节约了好多人力,也减少了伤亡。到时候要好好感谢人家才是,尤其是看到这满车的金银财宝,郑宇之就觉得心里火热热的,好像立马找个相熟的一起举杯庆祝一番。不过眼下并不是庆祝的时候,他们要赶紧把钱财运送回总坛才是要紧事情,到时候在统计分发。
这般闷声发大财,到底是叫人心情甚好,虽然也死了三十来人,不过比起对方的死伤,他们算是好运的了。当晚郑宇之就急忙传信与总坛,让他们赶紧派人来帮忙,光是搬这些东西下山藏着,就把他们都累得半死,现在真的没有余力去操心其他的了。
两百多号人就这么在山坳里守着那堆得高高的钱财,本是又累又困,可这一晚上硬是兴奋得睡不着。幸亏柳慎安排的妥当,早就给他们准备了充裕的事物,所以不用进城去大规模的购买,引人担心。
过麒麟山用了两天的时间,第三天中午就能看见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了,以及星星点点的牛羊。
他们这些人,除了飞羽营里几位经常在关外行走的老人之外,其他的都是第一次看到草原,一望无垠,蓝天白云绿草相接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感。
“好生奇怪,翻过这山便换了天地。”就算是那公孙卉儿也忍不住轻叹,闭着眼迎面便是微微的清风,好似薄纱一般拂过全身上下,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丹朱的任务已经达到了,所以他们在部落外面搭建帐篷的时候,青羽就开始给她下药。症状像极了寻常的伤寒,所以很难让人察觉出来。
何北粗狂的外形与宁中南儒雅文士般的模样相比,更容易让这些草原人信服,所以便由着他陪柳晨风去。
草市早就已经荒废下来了,如今只有他们本土的人三三两两的摆着些牛皮或是药草,本很是萧条。
柳晨风带着的商队到来,使得这荒废了好几年的市场忽然活了过来,但是他却只拿出一小部分盐出来变卖,另外还有些香。
因去年天水上供东辽皇帝的贡品太少,所以已经今年以后,很少给他们提供盐了,眼下很多人因为吃不上盐,而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柳晨风带来的这些盐,很快就被削瘦一空,而且价格并不贵。
这很快就惊动了贵族的到来。
柳晨风本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又长袖善舞,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让这为贵族男子相信了他的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对于对方想要更多盐的要求,甚至是双倍的价格,他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并且表面:“我们夫人并不知晓此处缺盐缺得紧,只是库中多了些,所以今日才拿出来变卖的,余下的我们自己也要用。”
他们只卖了一小部分,而且价格可以说是便宜,也正是这样,这贵族男子实在没了怀疑他的理由,只是不停的叹气,不过因听柳晨风说麒麟山的山贼已经全部剿灭,心情顿时大好,要柳晨风立即回去,给他们带更多的盐过来。
当然,柳晨风拒绝了。现在盐由着朝廷监管,若非是席容暗中周旋,他们只怕也不能弄到这么多。
除了盐被抢完之外,香也很受欢迎,这倒是处于柳晨风的意外,当然其他的东西也卖的不错,毕竟这里已经很少有大夏人过来做生意了。
不到三个时辰,东西就差不多卖完,或是给换完,柳晨风也不多待,吩咐人便回到部落外面的帐篷里。
这生意做得痛快,订好了价格这些天水人都不讲价,这种事情柳晨风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回去的时候很高兴,甚至有了更多的打算,当然这前提是要与柳慎先商量。
柳慎趁着他去草市的时候睡了一觉,这会儿起来收拾好正在用膳。见柳晨风进来便邀他一起尝尝这新鲜的羊肉汤。
柳晨风见此却拦住她:“你这厨娘也太糊涂了,你现在双身子,怎么能吃得这些东西?”
柳慎这次出门准备得很周全,除了一个随行大夫之外,还有厨娘。见柳晨风大惊小怪的,也只是好笑:“怎就吃不得,那都是胡说八道的,你瞧人家东辽人和北俱人,不是照样吃,哪里有那么多羊角风?”
柳晨风说不过她,只是叮嘱少喝些,一面将草市上的事情与她简单说起。
柳慎听罢,不禁笑道:“等着吧,只怕晚上他们回来人。”
不想柳慎话才说完,何北就来禀报,先前在草市上的那个贵族男子又来了。
兄妹俩相视一眼,便让人带进来。
柳慎到底是大夏女子,所以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究的,当即就有将士抬来了屏风挡在前面,柳晨风何北等人坐在外面左侧,依次而坐。
且说这贵族男人正是现在天水部落塔塔尔可汗的女婿巴鲁。
他一进便见到屏风后还有个魁梧的影子,便更加确定自己猜对了,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根本不是商队主人。
他一一行了礼,这才问屏风后面的柳慎:“这位老爷,今日巴鲁前来,只是想托付老爷一件事情。”
柳慎旁边盘着腿喝羊汤的青羽在他提起第二声老爷的时候,终究没能忍住,一口羊汤就喷洒了出来。
屏风外面的柳晨风这才摸着鼻子向巴鲁这个急性子介绍道:“屏风后面是我们夫人。”
巴鲁神色一怔,显然有些意外,但是他并没有觉得尴尬,在天水草原上,女人当家的也很多。随即正色朝柳慎重新行了一个大礼:“那刚才在下说的事情,夫人可是能考虑?”
半响,里面传来柳慎清脆好听的声音:“我们商队一路从江南过来,少说也是要一个多月,只怕一来一去怎么说也要两个月,而且还要重新准备货物,只要你们等得了,下次自然会多带些盐过来。”
巴鲁的神色又是一变,这声音分明是个年轻小姑娘,当即不禁有些质疑起来,忍不住朝四下的几个管事看去,然见他眼中竟都是尊重之意,这才作罢。一面摇着头:“不瞒夫人,天水已经三四个月没有正常吃上盐了。”已经不能在等了。
柳慎已经喝了一小碗羊汤,正在喝茶漱口,完了才请巴鲁坐下:“你也常常我们大夏人做的羊汤如何。”
巴鲁早在坐下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一碗,盐很充足,所以正捧着第二碗在喝,心里忍不住想,若是一整只羊肉都有这种足足的盐味,那该多美味。
当然,这只限于他想想而已。
他一走,何北就忍不住问:“咱们的盐其实还很多,为何不提出来让他用战马换?”
话音才落,不禁被脑子灵光些的宁中南瞪了一眼,“兵家有语,抛砖引玉,咱们要的是他们自己开口把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换,若是咱们自己提出来,那目的就太过于明显,只怕他们还对咱们起来防备之心,以后生意也不要在想做了。”
“说的及是,可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柳晨风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柳慎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很少担心这些问题了,又或许是她有那样的自信。此刻听见大堂哥担忧,悠悠一笑:“你以为今日让你们拿出去的盐,是为了单纯的救济他们么?”
三人中,已经有两人反映过来,只有那何北还傻乎乎的问:“不是救济是什么,还卖的那么便宜。”
“方才宁大哥已经说了,这是抛砖引玉,这些盐就是砖,他们已经过惯了节约吃盐的日子,可是今日忽然能吃足了,若是明日没了,自然是再也熬不了那样的日子了,他们一闹,塔塔尔不能不管,何况你以为今日这羊汤是白让巴鲁喝的?”柳慎说完,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三人见此,便起身告辞,也都累了一天,正好踏实的歇上一晚。
青羽倒是担心:“万一他们硬抢怎么办?”
柳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塔塔尔是傻子么,这么鼠目寸光,天水好不容易来了一队大夏商队,他若是敢出手,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来天水了。”
“好像也是。”青羽闻言点点头,一面不由自主的提起公孙祁然一整天都跟着公孙卉儿在一起骑马。
柳慎心知她心里不痛快,便安慰她道:“这里骑马比不得咱们在京城那样花俏,最多一天,只怕这郡主就屁股开花了,下不得了床榻,正好叫人放心呢。”
柳慎此话不假,而且公孙卉儿一天都没坚持,只是半天的时间,就累成了一堆散架,屁股还沾不得床,不然就哇哇大叫,而且还是紫衣抱她回来的。
紫衣就是个好孩子,任劳任怨,连挑剔的公孙卉儿都觉得有他在真好。可是在好也不能给她屁股抹药,而柳慎双身子,现在又胖,根本弯不下腰,那丹朱从不与她说话,又有伤寒,最后她只得求青羽。
青羽看到那白花花的屁股上如今青紫相错,心情甚好,下手也就没有原想的那么重了,给她擦完药才出帐篷,就被一只大手从后面一把捂住嘴巴。
不过青羽是个习武之人,自然条件反射就要出手,可是却被那人锁得死死的,一直往营地外面拖去,到了一处无人的小河边,才松缓了些。
青羽挣脱开来,扬手就一巴掌打过去,这一次公孙祁然没有躲开,当然也没任由青羽打脸,而是反握住她的手腕,“你要躲我多久?”
几日没仔细瞧,竟然发现他眼眶里的红血丝竟然这么多,青羽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收回手别开脸去:“别光顾着照看你那小郡主,觉还是得睡好。”
口气虽然还那么强硬,不过这话到底是有几分关忧之情。公孙祁然堵了好久的心坎这会儿才舒服了些,从她腰后一把将将她保住,没容青羽反抗,就极可怜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还替柳慎处处防备着我,可是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我过得有多苦,天天为了你们陪卉儿。”
青羽嘴巴一撇,“我可没忘记那什么郡主是如何跟来的。”若不是他非得跟过来,那公孙卉儿此刻会在队伍里么?偏又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能直接杀了,不然的话,迟早把她埋在半路上。
柳慎与青羽同住在一间,这样青羽能照应着柳慎。所以她没回来,柳慎便看书,一直等到了做饭的婆子进来换了一回油灯她才回来。
“和好了么?”柳慎一抬头就看见她那娇花一般的红润脸蛋,便不经意的问道。
青羽脸颊却是刷的一下更红了,别开脸去:“谁要跟那不要脸的好?”说罢,又有些担心的回过头来看着柳慎,“怎么,很明显么?”
“自己看镜子。”柳慎忍不住笑道,一面将拜访在箱子上的铜镜递给她。
片刻只听青羽龇了龇牙,将镜子扔回箱子上,钻进被子里,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听柳慎说道:“公孙卉儿虽然现在不能骑马,可是我觉得还是六爷盯着她妥当些。”
青羽闻言,忽然将头从毯子里伸出来,有些不满:“为什么?”
却听柳慎笑道:“她一跟六爷在一起就犯花痴,没其他的功夫注意咱们在做什么。”
“防着她你也不嫌累,干嘛不让我直接杀了她?”青羽就是不明白,为何柳慎宁愿把她带到这里,也不杀了她。
“到底是个郡主,左右是有些用处的。”柳慎说着,打了个哈欠,叮嘱了她几句,便也睡下了。
翌日,依旧是在草市摆了些货物,但是却没了盐,香与昨日一般,还没拿出来就有许多女人围过来,顿时抢售一空。
而没等到中午,巴鲁就亲自送来了帖子,主人家自然是塔塔尔。
部落里的可汗,虽然也是一方皇帝,可是却没大夏那么讲究,最起码他们就没有宫女太监,只是一个比寻常人家还要大些的大家庭罢了,所以想见也不是像见皇帝那么艰难。
不过没见过皇帝的青羽也很激动,觉得这可汗大小是个主子,还问柳慎需不需要三跪九叩什么的。
可是当走进这所谓的宫殿,青羽就失望了,这帐篷和她们的一样,只是比他们的大了许多,不过地毯还不如他们的软和。
而且也没有好看的宫女,只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天水女人,满头的小辫子,扭着小腰在堂中间跳舞。
她作为侍卫跟在柳慎的身边,那是满腹的委屈,满桌的美食不能动,连酒水都没能沾上一滴。
柳慎虽然如今身怀六甲,人又胖了许多,不过那身贵气优雅犹在,在加上身边跟随的翩翩公子和魁梧大汉,更不敢怠慢。
当然,重点是他想和这位柳夫人长期合作下去,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以后都不用在张着嘴巴等东辽皇帝的赏赐了。他完全可以用天水的药材也皮毛跟这些大夏人换取他们的所需物资。
而且,这个女人看起来极好说话,果然是大夏的女人,比草原上的女人温柔多了,像极了水一般,若是能留在身边,那该多好。
不过这样的念头,塔塔尔只敢在脑中闪一下。
正是欢庆之时,外面忽然有侍卫来禀报,大都的使臣到了。
大都,正是东辽的帝都。
这绝对是柳慎的意料之外,当然此刻不止是她,便是那塔塔尔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塔塔尔起身,“夫人请稍作片刻。”说罢欲迎出去,可是已经晚了,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冷喝:“天水草原的人已经死完了么?”
随着这嚣张跋扈的声音,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这厅中的异样,尤其是塔塔尔招待的这些客人,竟然是大夏的人。当即脸色一变,随即冷笑起来,“塔塔尔,皇上十分惦记了天水的子民,专程让本官来看一看,没想到你竟然过得如此恰意,甚至还与大夏人私下来往。”他后面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显然,两国是要开战了。塔塔尔此刻很为难,因为他不知道这使臣大人此番来是给自己带来了好处,还是带来了灾难。所以他犹豫了,没有马上让人把柳慎一行人抓住。
突变的情况,让柳慎不由自主的镶嵌在袖口边的簪子拿来出来,紧紧的捏在手心,此刻已经沾满了汗珠。
何北是个冲动的性子,这样的情况若非是柳晨风将他稳住,只怕不等塔塔尔思考完就开始动手了。
见塔塔尔半天没有动作,柳慎心里已经将他的想法猜到,因此不急不缓的重新举起大碗,嫣红的唇角亲亲的抿了一口酒,“东辽似乎并不限制大夏商人来境内吧?”
这声音很美,远远的比使臣从路上抢来的那两个汉人女人温柔惹人喜爱,那使臣不禁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却是个胖女人,但是从眉眼不能看出,瘦下来定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可惜了。
不过她竟然坐在这里,难不成是她也是行商之人?
塔塔尔见使臣的目光落在柳慎的身上,急忙介绍道:“这位便是柳家商团的主子,柳夫人。”
“有意思?”使臣的目光又落到柳慎身后的青羽身上,身材虽好,可是这种英气磅礴的女人东辽多的是,他并不喜欢。
塔塔尔已经在这个时候十分勤快的邀请他上座,又差了露着腰的侍女亲自上来喂酒。
柳慎见此忍不住的朝柳晨风等人看去,她早就听说草原上的民风是很奔放的,但是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当众嘴对嘴喂酒的地步,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所谓的夫人在这里,方才是不是这些女人也已经把大堂哥他们扑倒了?
青羽已经看得眼珠子快要突出来了,而且看得相当认真,直至看到那使臣黑乎乎的大肥手,才觉得万分恶心,急忙收回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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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不爱留言,你们咋这么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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