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的诡异,屋外刀光剑影。
房门被粗鲁的劈开,一行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还没站定,震撼就掉了一地。
一切都是按照刘宇飞的剧本设定来发展的。
被供奉了数天的刘宇飞和白闹被当作人质小心翼翼地让刘家人救了出来,送往戎岭城内。
鱼戏水来势汹汹,归时只能垂头丧气。
一行人没有在路上多停留,直接回到了刘家大院。
外院已经被占领,盛城的龙旗飘舞着。到内院的大门被人墙堵着,人前,站在五道身影。刘宇飞上去面无表情的站到五人身后,白闹紧跟着。那个在客栈有一面之缘的红胡子大汉在五人之中,冲着白闹呲牙咧嘴的笑了笑。鱼戏水的人很多,和那次登临汀洲酒肆的蝶恋花的人一样多,也和那次同样的安静。自一竹岭回来的几人中,走出一人来,向他们的头领悄悄说了些什么。那头领有点变色,不过又很快的调整了过来。
“刘先生,您娇妻这瞒天过海的本事,我楚云服了!”
楚云是鱼戏水一队队长,在整个羽林卫中资历最老,手段最硬,上任以来,执行任务从没有过败绩,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鱼戏水的统领。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在刘家,可见大华的圣上对此次任务的看重。
刘达文风度翩翩的走了上来,这个和刘宇飞紧密相连的男人这一次也终于活脱脱的展现在了白闹面前。“楚队长言重了,犬子能够得救还得多亏您的属下相助啊,在下在这里拜谢了。”说着,对凶神恶煞的众人做了一揖。
这句话不卑不亢,颇有长者风度。但那言语中的讽刺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刘大勇和他的两个儿子会心的笑了,红胡子大汉更是**裸的狂笑。刘宇飞这时候也是恰到好处的走到人前,学着刘达文的样子,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高喊着:“谢谢各位。”
白闹站在这六个人的身后,看着这一出闹剧,再想起初见刘宇飞时的君子模样,不禁莞尔。
鱼戏水的人都是一脸严峻,甚至有人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只有站在众人之前的楚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和刘达文打着哈哈,“不敢当。不过,你以为你玩这一招就能掩盖你们刘家勾结事实的事实了?你把我们鱼戏水当儿戏吗?”
楚云的话,像是带着刺,直直的扎进了刘达文的心里。他一改刚刚玩戏的样子,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人,手中的羽扇明晃晃的指着楚云的鼻子喝骂道:“是我把鱼戏水当儿戏了,还是你们把我刘家当猴耍?当年刘家内乱,谷梁山闹匪,你!楚云!大言不惭的保证,我们刘家方士一脉制定出平匪的计划,你就帮助我们安定武士一脉。我们方士一脉遵从约定了,但内乱起时,你和你的部下在哪里?”
楚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而无信觉得丢人,态度也更为强硬,他甩手一镖,直接将刘达文手中的羽扇定在地上,冷漠的说道:“你们刘家早有二心,若不是因为有建国之功,那时候你们刘家就已经满门覆灭了。”
“建国之功?恐怕这个功,现在也成为了我们刘家不得不消失的原因了吧,还想让我们感恩戴德,你们好大的心啊。”
“多年前你们的小动作我都不稀罕拆穿你们。你们一面挑动刘大勇的利欲心,一面又和我们接触,扬言要联合刘家消灭谷梁山匪贼,引起匪贼的怒火下山屠村,这个时候又暗暗提醒刘大勇动手,刘家陷入内乱,屠村一事更是来不及打理。然后你们再联系当初屠村时被你们暗中保护留下来的几个人,再给刘家冠以勾结之名剿灭。不是这样吗?”刘达文并没有因为楚云的恐吓之举吓到,语气更为激烈的说出了多年前的因果。
而白闹不禁一惊,郭东那晚对他说的话,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他没想到,大人物之间的较量下,一个村子的人命就这样悄无声影的消失了,更为可气的是,他们又在这世上留下了几个无辜的伤心人。
楚云仿佛没有料到刘达文早已洞悉一切,他稍一走神,又立刻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按你所说,你们刘家现在早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还有你在这里信口胡言。”
刘达文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无奈,带着屈辱,带着多年来的言不由衷。
任何功德自己都是不好言明的,所以总留着让后人称颂或让旁人宣扬。
刘大勇不愿意再低调,他堂堂正正的站了出来,向着刘家的众人说道,那声音就连躲在外院的高墙背后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楚云,像你这样的小人永远都不懂达文兄的大义。当年,你们鱼戏水暗中鼓捣我灭了刘家方士一脉,达文兄忍辱负重,一面对妻子和孩子心狠手辣,对我谗言媚色,麻痹你们那些探子的神经,一面又在刘家祭祖的时候,刻意恭维,诱惑我进入刘家祠堂,再向我道明一切。多年来,他从不让我暴露我们已经联手的事实,独自在刘家大院里承受着天大的屈辱,默默的为刘家出谋划策化解一切隐藏的威胁。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在这里叫嚣。”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刘大勇最后一声是用沙哑的声音喊出来的,但并不是低沉的,而是高亢的,沙哑,都是因为想要证明的心太过炙热。
刘家的人都微微低着头,脸红扑扑的,尤其是曾经对刘达文一家冷言冷语的人。外院之外的群众们,都抬着头,口张的很大,下巴快戳到了胸膛。因为有一个伟大的人曾在他们身边走过,而他们却总把他当成懦夫,横眉冷对和千夫所指。
就算现实真的会强奸一些人千百遍,但他们也会默默的在罕为人知的星空里竭尽全力的释放自己的光和热,这就是我们所敬仰的伟人,或者是一个将爱和美好无限追捧,将恨和丑陋妥善保管的凡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浪在刘宇飞的海峡里,而刘宇飞又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眼眸里。
“我在刘家做了半年的帐房,用一个方士的身份,每天拿着毛笔记一些鸡毛蒜皮的零碎物件。我每天都要翻看无数遍史记兵书,我相信您总会做出反击,并为此默默的做着准备。可是,一切好像是我多想了。您安静,您闲逸,好像您并没有反击的打算。我苦苦的等待,却想不到等的是您的一个耳光。同是一间屋子下的帐房,刘天他记错了帐目引得管家一阵邪火,但他推脱到了我的身上,管家揪着我的耳朵把我带到了您的面前,大院里十几个人,您没有仔细询问,就扇了我一耳光,斥责我做事不精,罚我回去抄五遍《奇兵》。”
“但我不怨您,我相信您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演戏,甚至午夜我还眼巴巴的盯着着房门口,以为晚上您总会偷偷的来慰问一下我,盯着盯着,我就睡着了。夏季围猎的时候,刘家武士一脉的人打猎归来,我只不过是路上偶遇,他们对我一通讽刺。我受不了,动了手。但我打不过去,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了家,母亲守候在我的身边不敢离开,您知道了,回家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母亲想要劝阻,让您一巴掌扇到了一边。于是,我这残躯又被您拖到打了我的人的家中,让我赔礼道歉。那晚,纵然伤口疼痛无比,脑袋昏昏沉沉,但我彻夜未眠。”
“母亲是位奇女子,她色艺双绝。您说母亲跟着您是瞎了眼。在刘家晚宴的时候,刘大勇强行让母亲出来起舞助兴,您答应了,还去逼迫母亲,母亲负气出走。当时我想,母亲真的是瞎了眼。在母亲离家的那晚,我一个人躲在儿时听雨的凉亭里,我想让您和刘大勇死。”
“刘家祭祖的那天,我看见您跟在刘大勇的身后,表情虚伪的让我恶心。祭过族,您拿出早已写好的文章,大声朗读出来,里面对刘大勇从不失溢美之词。您说,刘大勇上任家族后的举措,足以打破武士不能进祠堂的族规,于是你打算引路带刘大勇进入祠堂。可我不同意,那是我们方士一脉的圣地。我只记得,当初为了进入祠堂一观,方士一脉的少年是怎么挑灯夜战的。我只记得,宗祠的墙壁上,刻着的是我们方士一脉毕生追求和保护的东西。伟大的使命怎么能被玷污。愤怒的我站了出来,对您二人一顿讽刺和谩骂。我不怕死,可我却看见了您,在盛怒之下的刘大勇面前跪地求饶的姿态,命我们是保下来了,可我们却成为了笑柄。我要报仇,为母亲,为方士,为我的尊严。”
刘宇飞的声音带着青春期的少年特有的磁性和质感。但却勾不起人们心中的一点点美好。带来的是一片乌云,和乌云背后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少年的心最开始是清澈的,直到时间以痛。倔强的嘴唇和执拗的思想与安然不动的世界的相撞,落得惨败和颓废。
“父亲!今天,一切都揭开了面纱!您将作为一个伟人而扬名于天下。但您是不是应该对您的儿子说一声对不起。只是因为,您天衣无缝的计划中,无意被伤到的一个少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