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还沉重的头,白闹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长枪立在门角,而他则趴在桌子上。
面前是香喷喷的饭菜和呆坐着的刘宇飞。
白闹觉得有点闷,想推开窗户,可窗户却紧紧的。他又想打开门,可门也是紧紧的。
“不用费力气了,窗从外面订上了,门也被锁了。我们出不去。”刘宇飞很苦恼的对白闹说道,筷子还在扒拉着桌上的饭菜。
“怎么会这样?”刘宇飞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大声的质问着白闹,一拳头狠狠的砸向了桌板。
“先吃饭吧。吃饱了砸的也疼。”白闹没有多余的言语。事实上,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又被打昏了那么久,饿,也是正常的。虽然刘宇飞有点逞强的不愿服输,但肚子这个东西是最为实在的,饿了,它就要喊。于是有几声不雅的声音传来,刘宇飞再也摆不下去架子了,乖乖的坐在桌子前进餐。
沉默的吃饭,多少显得有些尴尬,尴尬的气氛又极度影响食欲。白闹偷偷的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刘宇飞,还是决定自己先打破这个圈子,说道“你和你母亲说什么了?”
刘宇飞的脸色又青了几分,恶狠狠的说道:“我和她说了一下我制定的惩治刘大勇的计划,结果她就把我整晕了!”
“你母亲对我说,现在的时刻刘家不能再出乱子了。”白闹看见刘宇飞的筷子狠狠的扎着桌子上的烧鸡,不忍的说道,也不知是为烧鸡不忍,还是为谁不忍。
“哼!他们就会这么说,小时候他们这么说,没有带我出去玩过一次,长大了这么说,就让我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刘家什么能出乱子了,他们倒是给我个期限啊!”刘宇飞的眼眸有火燃起来,带着泪的火,烧的透明和彻底。
这种感觉,白闹是无法理解的。不善言辞的他,只能悄悄的闭着嘴,用餐的声音都尽量避免。
沉默外加沉默。
但刘宇飞的悲伤没办法继续多久。
只是因为白闹突兀的一句话,“最后跟我们的那两人是鱼戏水的人。”
刘宇飞一下直起身子来虎视眈眈的看着白闹问道:“你说什么?鱼戏水?”
“他们跟踪的是你,但来势肯定是冲刘家的。”白闹信誓旦旦的说着。
刘宇飞仿佛想通了什么,显得不是那么紧张了,他舒服的躺在了椅子上,长嘘了一口气。
白闹不解的看着他,想看一个傻瓜一样。“蝶恋花,出现在定洲,然后我们白家被灭。鱼戏水现在出现在汀州,你就不担心吗?”
刘宇飞反而更为不解的看着白闹问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迟早?”白闹有些迷糊了,他从未见过盼着全家被灭门的人。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两位圣人没对你说,白家老爷子也没对你说。闷葫芦啊。”刘宇飞这次是真的用实实在在的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位。
“他们没对我说,你对我说说。”白闹又拉出了一个椅子,坐的离刘宇飞近了一点,摆出听故事一样的纯洁无邪的眼神,可他的内心,确实是无比的焦急。这是他第一次离满门覆灭的真相这么近的时候。
“我们大华的王上,自前任起,早有对妖族用兵的冲动,可是迟迟不见行军。是因为有一个巨大的阻力,那就是汀州酒肆和三大家族,定州白家,汀洲刘家,纶州孙家。孙家和白家都被灭了,那么刘家还会远吗?”孙家的事情,白闹早有听说。可是他还是有许多不解。
“为什么我们三家要妨碍起兵?”
“大华崛起时,曾有九修士,负责医,乐,工,厨,坊,兵,农,书,贾。这九人表面遵从于大华,实际上是听命于汀洲酒肆的圣人。与圣人一起维系种族平衡和世界安宁。历史演进。圣人们发现大华发展的速度过于快,光凭劝告已经难以阻止他们的争斗之心,于是九修士散于人间九大洲,开花结果,落地生根。形成九大家族,与汀洲酒肆成犄角之势,合力制约大华王朝。可是,家族体系要生存,就必须依靠大华的政治制度,其中有六大家族的后任族长为了家族发展,先后叛变酒肆宗旨投向大华。单单只剩刘,白,孙三家。而这三家所占地域又都处于疆域,紧临妖族。大华要大举用兵必要经过定,汀,纶三州。为了实现人类的伟大复兴,我们三族,当然要牺牲了。”
“那么,刘家也会落得和我们白家一样的结局了?”白闹心有余悸的看着刘宇飞。
这时候的刘宇飞显得有点癫狂,只听得他哈哈大笑道:“覆灭又如何!我父亲,刘大勇,现在整个刘家还有一个像样的人吗?都死了不更好!留得我和母亲两个人在这深山里悠闲自在,岂不妙哉。”
如果不失去,你永远不知道有些东西对你有多重要。刘宇飞唯一比白闹富裕的就是双亲健在,家族还存,他无法理解白闹现在无家可归的痛苦,可白闹又怎么能忍心对刘家作壁上观,又怎么能忍心看着刘宇飞这样误人误己。
白闹一巴掌直接把刘宇飞从餐桌扇飞到了床边,又跑过去揪着他的衣领,直接把刘宇飞从地上拖了起来,冲着他大喊道:“你知道什么是灭门。好!你不知道,我给你解释,就是你从小到大朝夕相处的人,不管恨的也好,爱的也罢,都一下子变成了孤零零的人头,变成了一团无法流动静止凝固的鲜血,你的所有记忆也跟着被全部的冰封。你自以为刘大勇有愧于你,而你又凭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犯了武者的尊严而堂而皇之的活了下来。你自以为你父亲有愧于你,而你又凭什么不精田作毫无用处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的过了那么些年。你自以为刘家有愧于你,而你又凭什么顶着刘家的姓而肆无忌惮的出入在刘家的内院宗祠!你没有尝受过天降大变的苦痛,怎么好意思把那些小苦小难当成你报复的借口!”
这些话,或许是说给刘宇飞听的。但更多的是白闹自己的嘶吼。招魂的旗帜又在他的眼前摊开,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再度的跳跃在他的脑海里。白闹咬着牙,面容扭曲,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沾湿了衣襟,显得有点狰狞可怕。最后,又无力的放开刘宇飞,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双手抱着脑袋,这样也许能缓解重如星河的悲伤。
“我好像闯祸了。鱼戏水现身了,跟着我来到了这里,也就有了刘家勾结山贼的证据,一切的后手也都要浮现出来了。看来真正的较量也不远了。我要出去。”刘宇飞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白闹。
刘宇飞的言语使白闹从自己的世界中挣脱了出来,他用不确定的口气问道:“你要和大华较量?你确定吗?”
刘宇飞说:“确定啊!一代帝王,要成霸业,手段必然高明。我生为方士,计谋不输于人,这次一定要和那个所谓的王上一决高下。”
白闹看着刘宇飞,此刻觉得他在发光。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那被掩藏起的仇恨也一点点的涌现了出来,尽管刘宇飞的脊梁没有练武人那么挺拔,可是,现在也真正的高大起来了。
“门口的两个人已经开化,窗户都被钉死,我们怎么可能出去?”白闹一泄气,又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等,我们有的是时间,而且我们还是会被救出去。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我母亲早已经带着人潜入戎岭化整为零了,而鱼戏水的人,也会借着这个借口以勾结山贼为名讨伐刘家。那么一竹岭就成了一个敏感地区,无论是刘家还是鱼戏水都会派人来这里巡查,到时候整座山剩下一群没有见过头目的杂兵,而我们又被囚禁在这里,那么鱼戏水的名目就会被打破。刘家也得以保全。这就是我母亲留下的后招。“刘宇飞也安安稳稳的坐下来,不过他这一坐,却比白闹显得安稳多了。
白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