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烧水,你把湿衣服脱了。”还是那么霸道,饶是他没有其他意思,慕汐还是脸红了,本想见他先脱,这下怎么开得了口,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曼华就灌满了一大桶热水,扔给慕汐一套干净的男装,“我不穿这个。”慕汐知道这大概又是蓝衣的衣服,纵使她没洁癖,纵使这深山老林不该讲究,纵使她知道没有女子衣物,纵使她把蓝衣当成长辈,她还是不愿穿别人的衣物。
“这是我的,我以前都会来这里住上一段,自是有我的衣物,你要去住的那几也是我以前住的。嗯…那个人说的。”曼华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完全都是蓝衣告诉他的。
“好了,你先洗吧!都不知道在水里泡多久了。”慕汐把衣服扔给他,自己出了门,可是还没出门就被曼华拉住,抱在怀里,“你真的这么在意那个人吗?”
慕汐没有挣脱,静静地任他抱着,听他这么一问,笑了笑,“曼华,不管你有没有失忆,那个人都会是我的痛,如今你失忆了,可是我一提到那个人,你就不那么奋不顾身了不是?这就说明不管你记不记得她,作为现在的你,还是害怕有一天会想起一切,会觉得对我或她内疚,这才是真正的你,而我……不想你后悔罢了,你明白的是吗?”
“我明白?我不愿回去你又能明白吗?”曼华加大了力紧紧抱着慕汐,慕汐也觉得疼,却仍是没挣扎。
再怎么疼她也不能欺骗自己,用很低的声音说着,“不愿面对现实罢了。”曼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曼华放开她,反而摸着她的脸,略微抬了抬,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有些迟缓地道:“现实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就在这崖底过一辈子不好吗?”
慕汐没再说话,摇了摇头,曼华说了句“你洗吧!”就灰溜溜地出来了。
彦昭看到曼华出来,向他招手,“公子,快来吃点东西吧,你之前忙着烧水,姐姐和你都还没吃,饭菜我都温了,你先吃点吧!”
曼华连话都不发,直接走过他身旁,彦昭自是有些失落,蓝衣却叫住了他,“陪我下盘棋吧!”
曼华却很是不给面子,停都不停,蓝衣知晓他的性格,也不觉难堪,又道:“你不会想她再到湖里去捞你一次吧?”看着两人进来时浑身湿漉漉的,再一看曼华湿得更多,以他的身手救人断不会是这样,就大概猜到之前发生的事了。
曼华果然止住了脚步,“我知你不喜我,可是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蓝衣摆明了立场,不是为了下棋,只是和他谈谈罢了。
听到此,曼华果然答应,湿衣服也不换,就直接坐到藤椅上,蓝衣见此也不大惊小怪,只吩咐彦昭道:“彦昭,替公子拿件外衫。”
“不必。”
“不为你,为她罢了。”蓝衣也不多做解释,曼华却是没再坚持,彦昭拿来后直接披到了身上,再一看彦昭,问到:“你叫彦昭?”
“嗯,姐姐给我取的。”这下不敢再放肆,毕恭毕敬地回答问题。
曼华缓缓落下一黑子,接着道:“我不曾想她也会取这般的名字。”
蓝衣很快落下一白子,“为何?”
曼华执着一黑子,久久不落,“她不会这般乐观,她只考虑事情极差的一面。”语毕,也落了子。
蓝衣紧随其后,很快落子,有些失笑道:“她很乐观,只是有些事却不能只考虑极好的方面罢了,就如你们之间。”
“她都说与你听了?”曼华这次没有执子,凡是将注意力转到蓝衣身上。
“我说与她听罢了。”蓝衣如实答。也示意他下棋。
曼华很快落下一子,追问道:“那你又如何得知?”
“在感情的世界,不论男女,都渴望公平,渴望坦诚相待,哪怕你不爱她,你可以拒绝她对你的爱,却绝不容践踏。”蓝衣看向天空,没有接着下棋,曼华也陷入沉思,蓝衣呢,大概在思念那个人吧……
慕汐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直接走进火房要替曼华烧热水,彦昭却来了,“姐姐,先生和公子下棋呢,我也看不懂那东西,我来帮你。”
“你方才为何说是为了她?”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不记得从前,尤其是这些事与慕汐相关,怎会不记得?
“她必定是在意你的。”这解释也太简单了。
“你和她什么关系?按你所说的你应该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救的她,为何待她这般好?”曼华下着棋,警觉起来。
“她……像我一个故人罢了。”蓝衣也不惧他,缓缓落子。曼华虽不了解此人,却是知晓这人若是不愿多说些什么,纵使杀了他也得不到半个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我竟然不杀你,但是你若是敢做出半点伤害她的事,我定不会留情面。”曼华虽是放狠话,却也是能做的出来的?落子的声音也表明了他说的话绝不是空话,那声音清脆明亮。
“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既然过往已经忘了,何必在意那个人折磨自己也折磨她?就如同你你明明在和我下棋,却处处提醒暗示,你让我活我就活,你让我死我便死,可是事实就是,你的心太大了。”蓝衣落下一子,白子赢。
蓝衣说得没错,曼华下了这么久的棋,并不是全力想着怎么赢,而是想着随时随地让他输,却还是证了那句,一心不能二用。
曼华甩开身上的外衫,正欲离开,蓝衣却止住了他,“曼华,这世上谁欠谁都不要紧,欠多欠少都不要紧,正如你现在既欠了悬崖上的人也欠了崖底的人,最要紧的是你不愿欠谁?也许你会觉得她有你的爱,你可以欠着,可若是因为这样,她走了,一辈子不回来了呢?”如果早年他能明白,也就不至于此了。
曼华沉默不语,蓝衣没再继续说,彦昭却来了,“公子,姐姐她给你备好了热水,让我前来唤你。”
曼华有了,蓝衣坐回藤椅上,抬头看着天,许是月光,这天竟不那么黑,可是因着这是崖底,他依旧看不到那月亮,彦昭也知道先生他又在思念心里的那个人了,也不上前打扰他,就让他静静地一个人……
曼华沐浴之后回到藤椅上,这里本来就只有两间房,蓝衣和彦昭各自一间,以前曼华来了也是自己收拾桃林的小屋,这下蓝衣把房间让给慕汐和彦昭挤着,慕汐没醒的时候,曼华虽在她的床榻下打了个地铺,却是整夜守着,没怎么睡,慕汐醒了,他却累坏了,身子一靠在藤椅上便阖上眼睛,沉沉睡去,慕汐本是给他拿着宵夜来,却是看到他睡得死死的,也不上前打扰,反身回去了,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件外袍,慕汐轻轻走到曼华身边,将外袍搭在他身上后,便要离去,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好似在呓语,“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慕汐本想挣脱他的手,可是看他神色又有些不忍。
“曼华,醒醒!”慕汐还是觉得如果睡着了也这么难受,倒不如醒着的好。
曼华已经很多天都没合眼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唤醒?仍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慕汐也懒得继续唤他,将外袍拉过来一半盖在自己身上,坐在藤椅上靠着他的腿就睡着了,当然手还在曼华手里,这晚没有风,也不甚冷,近半夜,月光照进崖底,照着两个人,安安静静,只怕以后的万般美好都不及这刻……
天一大亮,曼华就醒了,看着慕汐睡在自己脚下,头枕在自己腿上,并不扰醒她,盯着她的脸看去,皮肤白皙,脸颊微红,眼睫毛弯弯的,不睁眼也能想到那双眼眸是多么明亮动人,许是冻的,嘴唇有些微紫,却还是那么美,曼华想把外袍披到她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拽着她的手曼华停下手里的动作,安静的看着慕汐的睡颜。
“公子,姐姐她怎么睡这儿啊?”显然,静谧美好被彦昭这死孩子打破了,曼华狠狠看他一眼,不知是隔得远还是这孩子眼神聪明,愣是没看见,还更大声嚷嚷着:“姐姐,你是病人,更深露重的怎么能睡外面?”还一个劲往前。
若是他都不能吵醒慕汐的话,只能说慕汐是聋子了。
“你醒了?”曼华这话问得有些心虚,毕竟明明看见了,但是找不到话说。
“嗯!”慕汐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即刻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是对着彦昭道:“你替我烧点热水,我净脸之后便给你们备着吃食。”
彦昭当然乐意为慕汐效劳,屁颠屁颠地就去了,
“起来吧!”慕汐催促着曼华,却不想因为自己昨晚的睡姿问题,脚却是麻的,突然一站又发现祸不单行啊!脖子也扭到了,方才和彦昭说话没怎么注意,这突然站起身来,就要向下跌去,突然腰身一紧,被曼华搂回怀里。
“别动,我送你回房。”慕汐本来挣扎的手停下动作,任他大打横抱着,可是片刻之后慕汐才发现这人分明是故意这样做的,平日里不过百步的距离,他走起来怎么这么久?不过不久慕汐就明白了,他故意走得慢也就罢了,他是故意等蓝衣出来的。
“她这是怎么了?”蓝衣看着慕汐由曼华抱着,有些担忧。
“在下的娘子自会照顾,不劳先生。”慕汐简直傻了眼了,这人说起谎来可是脸都不红的,“娘子”这两个字也亏的他想的出来了。
“有劳先生挂念,只是扭了脖子而已。”慕汐也出声,只是因着脖子,没有看蓝衣。
“我来看看。”蓝衣正要上前,曼华却退后一步,盯着蓝衣就像是看敌人一样,当然慕汐看不见他的眼神。
“岂敢劳烦,在下虽不通医术,但习武之人,行经活血,纠骨正位还是不在话下的。”赤*裸*裸的挑衅,虽然脸上仍带着笑意,却是连慕汐也听出他的言外之音了。
“你又发什么疯?”进屋后慕汐直直地丢了这么一句话给他。
“我发疯?”曼华反问,却也有些怒气。
“先生对我们有恩,你不该出言诋毁。”
“我和他是旧识,本该因着我他才救的你,可是他完全不是这样,反倒是我沾了你的光,他分明是肖想你。”曼华越说越大声,蓝衣也听到,怔了怔,苦苦一笑,置若未闻。
“你就是个疯子。”慕汐没法理解他。
“对,我就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死死守你几日不合眼?你醒后,因着你一句话到湖里泡了一天冷水?忍着不见你,可你昨晚偏偏又来招惹我,我是疯了才会这般,我是疯了才会爱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曼华抓着慕汐的肩,这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猩红,还是没休息好,突然他放开手,正向着门走去,在快要出去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慕汐从后面抱住可他的腰。
“不想后悔就放手。”虽然真的不愿她放手,却是更怕她反复无常。
“不。”慕汐只说了一个字,曼华却是完全折服了,转过身将她抱到凳子上,摸着她的脸,使劲一甩,慕汐的脖子就好了。
他正要离去,慕汐却拉着他的人怯怯地问:“不走好不好?”
“不走,给你拿热水梳洗。”在慕汐的印象里曼华除了阴阳怪气的时候从没有这么温柔过。
不一会儿,曼华抬着一盆水进屋,“过来!”招呼着慕汐。慕汐也很是听话,乖乖过去,慕汐本想从他手里接过来自己净脸,哪知他绕过她的手,直接给她净脸,慕汐有些措然,脸有些红了,曼华也看得清楚,却是没有明说,拉过她坐下,替她梳头,慕汐却止住了,
“我自己来吧!”
“我来!”曼华却是没有将木梳子给她。
“不,曼华,有些事不提不代表我释怀了,你心里却是该有一个人,我不能乘人之危,你现在虽是失了记忆,可有些事就算不用记得却还是你心里的重担,譬如你不愿亏对那个女子,又不愿舍了我,却是必须作出选择,我们困在这里,我知道你一定能带我出去,就等你功力完全恢复,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好想想吧!若是……若是你愿为我舍她,到时我的头发就由你梳理。”慕汐站了起来,看着他。
“……”曼华没有说话,死死的看着她。
“我们现在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
“那么,你昨晚靠在我膝上而眠,和我共盖一衫就合情理了?”
慕汐一时不知怎么答他,确实,那也不合情理,只是情不自禁……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站了许久,曼华将木梳递给她,“你自己梳吧,你当我愿意伺候。”随后出门了,但是很平静,没有大怒。
整理好一切之后,慕汐给他们准备早膳,曼华来言帮忙,慕汐方才注意到他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交代彦昭做些活计,让他跟着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