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够记得那个时刻,就在我们就要离开那个两千多年以前的古老帝国——西晋的时候,我特别爱看的那个景象:王子意就好像他的师父那样,也从怀中抖开一块黄绫绸布,他一面叫我闭目站在绸布中央,他自己却睁着眼睛,虽然也和我并肩站在同一块绸布上,而从神情里几乎可以看到他好像仍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徘徊,我甚至还分明地感到他似乎还在那盘“签盘兔”中,他在触摸自己的脸颊,就好像他可怜的鼻子已经无法忍受如此多的香气一样。
哎,这已经成了一去不返的往事了。但是天可怜见的我们又终于踏上了回程,而在此之前,我还在做梦中想象着一相成愿的美事,现在已经在难以企及中画上了句号。我当然仍有我的想法,因为我虽然勉强地走了第一步,但我又深刻地知道我还有一节很长的路要走,至于这条路究竟要怎么样去走,这却是一个难题。而且其难度还相当的大。我还有什么奇遇再来光临我那寒酸的门庭吗?以前我总有这样的机会。这让我时而觉得羞愧难当,时而又有点儿高兴:是的,这是一种类似于“掘强孩子”获得补偿的感觉。
我本来可以料想到,至少可以揣测到这次历史性的旅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即是能够**不离十地知道这样一种情景,然而我这一次还是吃了一惊,感到来得太突然。尤其使我不能接受的是我无法与我的前身取得联系,事实上,这样回去我当然不甘心,我在还没有回到现实以前,我就开始筹划有朝一日再来这里的打算了。是的,这的确显得太荒唐,犹如一个扰人的噩梦,仿佛被纳入了一个自己全不知晓的世界似的。
我们又在时间隧道里飞行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像前一次那样的惊慌失措了,我非常冷静,也非常的善于利用这段有趣的旅行打发有限的光阴。因此,当我久久地沉潜在自己漫无边际的内心意象激流之中,听任种种幻景翻腾流转,其中有两个景象在我刚刚放松自己之际便已出现,这是两个画面,或者说是两个譬喻和象征,但都在激流中徘徊流连,一再出现而不肯离去。我记得一个是成子安那瘦长的身影,他一直在我的前后左右飘来飘去;另一个则是恨心人的略带悲凉的歌吟,仿佛一个影子,一个随从,简直挥之不去……
不管怎么说,我和王子意总算回来了,这一点是肯定的,也是我们可以聊以得到安慰的地方。那天,朋友们几乎一个也不差的全都到齐,在客厅里正在听“无为道长”说话呢。这就好比是一场评功摆好的现场大会一样。当我们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睁大了双眼,似乎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口中连“啊”还来不及叫出声。只有“无为道长”露着得意的笑容,甚至那下巴上的白胡子也在快乐地抖动着,他微微用手抚摩了一下,我看见他正在向我们走过来,那眼光自然是先落在他的爱徒身上,然后不紧不除的最后把目光投向我这里。我当然晓得他的心思,但是他也应当知道离那个目的还远着呢。也就是说,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或者尽量地想办法能够快一些。
如同太阳升起时的光波,这一切景象只是继续了几分钟。我的朋友们为目睹的惊人景象而深深感动,看见我和王子意就在他们眼前出现,同时揭示着自己,表露出全新而陌生却又与我们自己完全相等的面貌。我和我的兄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双双站在客厅的正当中,就像我们当初从这里出发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我看见刘扬甚至想不起把张开的嘴巴闭上,那两个博士更是莫名其妙,还以为这是一场颇有名气的科幻电影,但发现这样的主角竟然是自己认识的好朋友时,则又惊讶得目瞪口呆,以至忘掉了手中的茶杯,而让茶水拨了一地。倒是两个女士,究竟涵养高,也许这得力于她们平日的修炼,总之,她们是一种别样的风景,处处显示出她们那不同于别人的行为举止。这样的情景大约占了漫长的两分钟,一直到大家都基本上神魂归位以后,我才向大家介绍了这次富有传奇色彩的旅行。其间,我不断地插入了许多我当时所遭遇到的事迹,王子意也不失时机地把他所见所闻的故事,来了个如实而生动的叙述。在这个时候,我还意外的发现,无为老道坐在漆黑的角落里,似乎已经睡去多时了。他好像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听得耳朵要起茧了,同时也表明他是多么的无奈,又是多么的失望。
我不是不想说到的事情,恰恰是我们不愿意面对的事实,而这种事实又是这样矛盾重重。所以在我突然把话头指向这个死结时,连无为道人都吓得跳了起来。我当时的口气据柳如冰后来告诉我,那实在有点触目惊心,而讲话的语调又是那么的急迫,仿佛从后面有人追来一样。
“你们以为好容易?”我激动地叫嚷说,尽管还没有失去理智,“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一再发生在这些地方?你们认为这一切都正常吗?”
“我得说,”我继续用那样的口吻那样说下去,“事实如此,我没有一点过分夸张,也许甚至连我说话声调中那种残留的委屈和谴责感情也是必不可少的事实,不仅为了说明,也为了完整生动地把当时的场景再现在你们面前。而且我还认为,这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了。”
为了缓和气氛,我最后只好违心地这样说了一句话——“当然,就这一次的整个过程来说,我在此还得再说一句,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这件事情在大家的心理上几乎可以说是相当严重的,所投下的阴影也是最大最重的。就像张博士说的那样,他说,“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在那次那么重要的招魂过程中,惟独你却未能在场?难道那样做也是成夫人特别有意安排的?或者另有其人?”
柳如冰冷笑道:“这正是有些人愿意看到的事实。枉你有个博士头脑,怎么连这样粗浅的问题还看不出来——这不摆得明明白白的吗?”
王子意这时候再也忍不住,红着脸忽然站起来,抢着说道:“不错,这件事情我已经对涛哥说过多次了,那层意思你们可以问他。况且这里又本来是我师父说的,说是如果涛哥也在招魂现场的话,会对他产生不利的影响。涛哥,你说当时是这样的吧?”
那天也真是这么凑巧,偏偏米西就没有来,如果有她在场的话,事情也许不至于闹得这样僵,而且说不定还会有个良好的转机。谁知这个时候,我们看见无为道人就在那个漆黑的角落里站了出来,脸上布满了令人不快的乌云,那种神情使我们似乎又看到了那次被打败了的情景。
“你们也许没有想到,”他迟疑的说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业已摆得清清楚楚了,“我所叙述的内容对你们而言与我的感受不同。事情对你们不过是一次不愉快,顶多是懊悔而已,对我却不一样,这是一次惨败和垮台,同时也是我一生中重大改变的开端。”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下去。
“我千算万算,惟独这一次却出了差错。这就好比是个警钟,在远处敲响,虽然声音是那么微小,但给我的震动却绝对地不亚于当面听到。因此,在这一点来说,我只能怪我自己当时就怎么没有想到还有个成夫人,竟然没有考虑到她这个因素……”
疯狂的铜钱_疯狂的铜钱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