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出了兰芷院,便隐隐听到不远处起了一阵异常的响动。
袁氏便让身边的丫鬟燕儿便去打听了一下,燕儿很快便回来了,笑道:“太太,没出什么事,是怡心院的九小姐回来了。”
袁氏连林九娘的面也没见过几次,对她也谈不上好恶,听闻她回来了,心中并无一丝波澜,只是淡淡道:“哦,回来就好,不然,只怕大太太今晚上要睡不好觉了。”
燕儿抿嘴笑道:“太太,您别和大太太计较了,林家谁不知道她是个小心眼儿的,天天盼着九小姐出事,好给四小姐腾出位子来呢。”
袁氏叹道:“这人哪,得知足,得认命。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能是那么好当的吗?只怕进去了,不是享福,而是受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一天到晚的净折腾。”
燕儿乖巧的顺着袁氏说道:“是呀,这人呀要么图里子,要么图面子,有面子就没有里子,有里子就没有面子。大太太一心想要面子,只怕到最后呀,这面子没捞到,里子也没图着。”
袁氏感慨道:“其实我也觉得让大少爷让九小姐嫁去侯府这件事不妥,可是,林家全靠大少爷才有的今天的风光。大老爷,咱家老爷,全都指望不上。所以呀,咱们得站在大少爷一边,其余的浑水哪,咱们二房都别趟。”
燕儿连连称是:“太太说的是。只是,咱们不趟,只怕是别人想趟......”
袁氏知道燕儿说的是二房的蓝姨娘,只笑了一笑道:“别管她,不过是个姨娘罢了,横竖也蹦跶不出什么事儿来。”
......
掌灯时分,林九娘终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天色渐晚,她们又是从偏门进了林家,因此看到她们的人并不多。
林管家闻讯赶来,先见林九娘平安归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看见一众家丁鼻青眼肿,不禁大惊道:“九小姐,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林九娘镇定自若,语气平静的说道:“没什么事,遇到一点小风波,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
随即又道:“弟兄们辛苦了,林管家,你先给他们每人支五两银子辛苦费,明天我让锁春把银子给你送来。”
林管家不明就里,但见林九娘神色如常,便也稍稍放下心来,说道:“是,九小姐,您没什么事儿吧?要不您先回怡心院休息,弟兄们由我来安排。”
林九娘微微点头颔首道:“好的,那就辛苦您了。”
说着,便带着韩嬷嬷和四个大丫鬟回了怡心院。
林管家满腹狐疑,忙抓住一个家丁问了个究竟。
当得知今天竟然有匪徒意欲劫持九小姐时,林管家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早上马车轮毂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林管家的警觉,现如今又发生了匪徒劫持的事情,林管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伏州民风淳朴,治安一向良好,虽然偶有匪徒出没,但基本上都是在深夜时分活动,极少有在大白天公然抢劫的。
更何况自己挑选的那几个家丁都是身强体健的壮汉,虽算不上武艺超群,但多少也会几下拳脚功夫,对付小毛贼那是绰绰有余的。可听家丁们的描述,那些匪徒的身手却是极好,不但能够在片刻之间将他们放倒,而且还都是点到为止,仅伤了他们的皮肉,未动他们的筋骨。
这样想来,那帮匪徒的来头不小,身份更是成谜。
还有,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幼辰公子”也是十分可疑。
林管家在伏州多年,从未听过有姓幼的,想来这幼辰应是化名,想要调查他,一时也是无从查起。
林管家满腹疑思的回了家,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一个人呆站在书房里发愣。
正巧林维来书房拿书,瞧见父亲满面愁容,便多嘴问了一句。
林管家便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和林维说了个清清楚楚。
林维劝道:“爹,既然你觉得事有蹊跷,不如把事情和疑点写下来,赶紧飞马快传将信件送给大少爷。”
林管家有些犹豫,迟疑道:“大少爷刚出门谈事,我若是真写了信过去,会不会耽误了生意?反正现在还没出什么事,九小姐已然回府,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林维今年十五岁,自幼酷爱丹青,至今已学画将近十年。
虽说他画技不错,但林管家一直想着让他弃画从商,所以对他的画向来是贬得多赞得少。
前几天,林管家送了他一幅《雪霁图》,当时他又惊又喜,捧着画就不肯撒手。这幅《雪霁图》是前朝大画家高潜的代表作,自己曾在大少爷林之澜的书房中看到过。他也曾偷偷和父亲提过,看看能不能从林之澜那儿把画借出来,让他好好临摹一番,可是当即就让父亲给驳回了:”那么名贵的画儿,万一被你弄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当时他还以为是父亲特意为自己求来了这幅画,可是后来才知道,这画居然是九小姐送给他的。
林维当即便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知已难寻,知音难觅,虽然林维从未见过林九娘,但他当时就认定,林九娘必定是他的知音,他一定要好好报答林九娘的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林维便又劝道:“爹,你想想,马车轮毂出问题,说明咱们府里有人想害九小姐。至于外边儿有匪徒想劫持九小姐的事,那这问题就更大了。爹您刚才也说了,那些匪徒虽然身手利落,可是好像并无恶意,出手都是点到为止,说明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劫持九小姐,而是别有深意。”
林管家一听林维这么说,也多少回过些味儿来,连连点头道:“是,我也觉得不对劲,他们不是真的想劫持九小姐,他们是——”
“他们是想坏了九小姐的名声!”林维斩钉截铁的说道,“弄坏马车轮毂,为的是不想让九小姐按时回府,想坏了九小姐的闺誉;半路上意欲劫持九小姐,为的也是破坏九小姐的闺誉。爹,您想想,这还是小事儿吗?他们这次没得手,能善罢甘休吗?只怕还会有后手呢!”
林管家长叹一口气道:“到底是谁会有这般恶毒的心思,九小姐今年才九岁,竟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害她!”
林维冷笑道:“爹爹,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九小姐挡了别人的道儿,别人这是想要她让路呢!”
林管家瞪了林维一眼,“嘘”了一声道:“你少说两句吧!”说着,又有些狐疑的盯着他道,“怎么你今天话这么多,平日里你可是不爱掺和这些事的。”
林维泰然自若道:“平日里我是不爱搅和这些俗事,可是九小姐毕竟送了我那么一个大礼,若我还能对她的事置之不理,眼睁睁看着她被人陷害,那我可真是全无心肝了。”
林管家听着也是这个理儿,便没再说话。
林维又道:“现如今只有大少爷有魄力彻查此事,即便不能查出幕后真凶,至少也要把事情闹大,吓破他们的胆子。否则的话,大少爷刚一走他们就敢这么胆大妄为,若是不杀杀他们的锐气,那还得了?爹,若是哪天九小姐真的出了事,你该怎么向大少爷交代?”
林管家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进了书房研墨铺纸,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和疑点写了下来。
写完后他将信纸封好,交给了贴身小厮,吩咐他连夜出发,尽快将信送到林之澜手中。
小厮骑了马,飞速的出了林家,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