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尉夫人这一闹腾,整个侯府都知道尉氏中毒的事了,申郡窈姐妹乍听此事,直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在得知可能是父亲害的母亲后,更是压制不住,冲到芷院里在谭氏跟前好一顿哭。
次日朝堂上,有人弹劾申元江宠妾灭妻,皇上大怒,要将申元江罢职。
一时间,申盛侯府里阴云密布,仿佛天就要塌了一般。
关心则乱,谭氏听闻风声,惊得整夜睡不着觉,末了想到贵为皇子妃的申郡碧来,央求申郡碧想一想办法。
申郡碧近日颇得虞妃欢心,遂进宫在虞妃跟前求了求,到了晚上,虞妃果然在皇上跟前替申元江求情。
恰逢皇上龙心大悦,又听申元江乃是被冤枉,下毒之人另有其人,遂下令速速捉拿真凶,暂将申元江留职察看。
一场泼天大风波戛然而止,似乎挽救了申盛侯府。
“蠢货,我看她是想把申盛侯府推到火坑里。”申郡茹立在窗前,面如冷霜,目露寒光,“自以为攀上了虞妃就真能成事,岂不知乃是自掘坟墓,她这么做,等于替申盛侯府先站好了队,都归在二皇子一派里。这么明显的举动,不但把二皇子给出卖了,估计也把皇后娘娘给惹怒了。”
遂又冷笑一声,“不过,她这么做,或许会引起皇上的注意,须得提防二皇子呢。”
映泉并未往深处里细想,听了这番话,亦觉得十分在理,遂点头道,“郡主所虑极是,那要不要提醒侯爷,早作防范呢?”
申郡茹缓缓摇头,“祖父怕是早就想到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大骂祖母呢,祖母的道行到底还是浅了些。”
“郡主,郡主……”黄烛一阵子大呼小叫奔进来,累的气喘吁吁,小脸蛋儿涨的微红,迫不及待的喊道,“郡主,打赢了,打赢了,打赢了。”
映泉瞪她一眼,“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吓着郡主。”
申郡茹却腾的直起身子,蹭的站起来,激动万分,“黄烛,东峦国被打败了?五皇子赢了吗?”
黄烛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奴婢刚刚在厨房里听管家说的,皇上还要为五皇子设庆功宴呢,五皇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申郡茹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缓缓放下来,嘴边溢出丝丝笑意,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喜悦,一叠声的道,“好,好,太好了。”
她立在原地不自觉的转了几个圈,一忽儿想着应该去城门口接一接,一忽儿又想着该去安平郡府见面,一忽儿又觉心痒难耐,恨不能马上见到****思念的人。
映泉见向来沉静的她此时竟乱了分寸,心头那股淡淡的异样逐渐消失,郡主对五皇子到底是真心的,这些天她眼见着郡主因为五皇子寝食难安,也体会到了郡主对五皇子的深情。
这,就够了。
到了下午,段南骁大败延州王即日会朝的消息宣扬开来,段南骁在金夏国人心目中英雄的地位已是坚固如山。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还多了一些拥护太子的呼声。
据说,段南骁能如此快的大败延州王并将东峦国收服,归功于太子的好计谋,太子虽不能亲临战场,却给段南骁提供了许多好的战术意见。
所以这一战,最大的功劳应是太子的。
皇上亦十分高兴,两个儿子珠联璧合大败敌国,不但向世人宣告了皇家兄弟的和睦,也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他们段家的江山,不是靠别人打出来的,而是他们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拼下来的。
惊喜过后的申郡茹反倒是冷静下来,她似乎明白了段南骁非要出征的原因,他要替太子建功立业,巩固太子之位。
“郡主。”映泉声音有些沙哑,面色低沉。
九月底的凉风吹乱了她粉蓝色的衣衫,乌黑的发丝也在半空中微微荡漾着,偏偏又有淡淡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似是把她笼在一层透明的光环里。
申郡茹回过头看她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的呆愣,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郡主。”映泉再次低低的叫了声,目间神色复杂。
“嗯?有什么事么?”申郡茹目光温和,轻轻的落在她脸上。
“郡主,奴婢有些事并未同郡主说,奴婢并不是刻意要隐瞒,只是……”映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此时的心情,只得顿了顿。
申郡茹平静的看着她,“和杨妈妈有关吗?”
映泉有些吃惊,“郡主,您早就知道了?”
申郡茹微微一笑,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们关系非同一般。映泉,有些事如果你不愿意说,亦不必自责纠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虽然我是你的主子,也没权利要求你必须事事都向我禀告。”
映泉目中微动,点点感动在心底蔓延开来,郡主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她也早已从最先的不服气到警惕到现在的彻底信服。
“郡主,奴婢并不是不愿意说,奴婢,是怕给您带来麻烦,奴婢本姓桂,安平郡府原本是我的家。”
映泉脸上浮过一层深浓的哀痛,眼角微红。
“桂?”申郡茹颇为震惊,直盯着映泉,“你父亲便是当年的京城首富桂联曲?”
映泉缓缓点头,“当年父亲遭人陷害,被处极刑,原本整个桂家的人都要被处死的,是五皇子动用关系让人在朝堂上替父亲求情,这才留下桂家其余人,但桂家的子孙却不被饶恕,皆被斩杀。”
微微闭目,泪如泉涌,当年的钻心之痛再次浮上来,疼如剜肉。
那般惨象,申郡茹是可以想象的,她不是也有过同样的遭遇么?“那你是怎么逃脱的呢?”
“父亲自小便把我送到师父那里勤习武功,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但在当时仍是得了五皇子相助我才得以逃脱,后更名改姓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因我自幼不在府里,所以极少有人认识我。杨妈妈曾经是我的乳母。”
“原来如此,那桂盛认识你吗?”
映泉点头,“认得的,却也从不敢流露我便是桂家小姐的事,恐再遭杀身之祸。”
由一个富家千金沦落为伺候人的奴婢,其中变化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想到的?
申郡茹由衷的叹道,“我真佩服你的勇气和坚强,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垮了,你这样,比那些男儿郎还要强出许多倍。”
坚强了这许多年的映泉,在得了这一句夸赞后,忽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低着头嘤嘤哭起来。
申郡茹缓步上前,抽出锦帕,亲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干了,柔声道,“尽情的哭吧,我陪着你。”
热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这些年,这些苦,冷暖自知。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唯泪眼蒙蒙,悲情洒了一地。
“这是要水淹茹雨阁了么?”低沉的男声骤然而起,惊得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干枯的树枝下,身穿灰色衣衫的男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淡淡的淡淡的,自唇边花开,像是要在半空中弥漫,直漫到对面满脸泪痕的佳人眼里。
眼里的泪越滴越快越滴越多,申郡茹越想止住眼泪,看清楚对面的人,双眼却越是被泪水充斥,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回来了。”段南骁上前,将她轻轻的揽在怀里,双唇微抿,低头在她乌黑的头发上亲了亲,“我回来了,茹儿。”
怀里原本还只是悄然落泪的人儿顿时低低呜咽起来,悲悲戚戚,肝肠寸断。
段南骁甚能体会她此时的心情,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便也不打断她,只紧紧的拥着她,不断的在她发丝上磨蹭。
良久,申郡茹抬起头来,眼圈微微红肿,痴痴的盯着段南骁看,这些天的思念与等待,终于在此时得到了释放。
“看看我瘦了么?”段南骁端正身子,直直面对着申郡茹,一本正经,请其验看。
“胖了。”申郡茹破涕为笑。
段南骁轻哼了一声,“别的女人见到许久分别的男人,第一句话都会说,你又瘦了。你倒好,还嫌我胖了。”
申郡茹伸手拽住他胸前衣襟,狠狠道,“你见哪个女人了?”
段南骁蹙蹙眉,故作仔细思考状,“那可有好多呢,都数不过来了。”
申郡茹讥笑道,“那可不是嘛,皇宫里的女人可多的是呢。”
她忽的想起来,这可是在茹雨阁呢,不是在外头也不是在安平郡府,他居然堂而皇之的到这里来还抱着她。
她一惊,忙从段南骁怀里退开一些,目光转了转,却发现院子里早就没人了,就连刚刚相对而哭的映泉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别看了。”段南骁掰过她的脸,又将她揽在怀里,“碍眼的都到院门口守着去了,也不会再有碍眼的人进来了。”
“可是,你就这么进来了?”申郡茹蹙着眉角,“人家怎么看?”
段南骁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笑,“本殿两次征战,杀戮太多,须得修身养性,皇上特命本殿到束高阁多念念书,以多积累慈悲之心。太子妃得知本殿要来申盛侯府,特请本殿给安平郡主捎了些东西,这些理由够了么?谁敢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