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郡碧一直等着杏儿回来,听杏儿说八宝师太已经离开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吩咐道,“把院子里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好好的清扫一遍,尤其是那间房,把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清扫,一定要将污气都净掉。”
那间房自是指的陈妈妈吊死的那间房。
亲眼看着朱妈妈一一吩咐下去,她这才带了杏儿去芷院回禀。
素日里除了教习规矩鲜少出门的李嬷嬷与管嬷嬷,从窗子里看到一院子正在忙碌的丫头婆子,不约而同的相识一对,二小姐这真是心虚了。
管嬷嬷哼了一声,“听闻老侯爷夫人出身小家,果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请个师太进府捉鬼,就不怕咱们将此事禀告上去么?平时瞧着还算懂规矩的,一动起真格来立马见真章。”
难道她忘了前几年皇上曾经明令禁止过这种事的么?
李嬷嬷深以为然,自心底漫上些对谭氏的轻视,慢悠悠的道,“这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呢,也是,人家马上就是与皇室有关系的家族了。”
管嬷嬷冷笑了笑,“那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再大能大过皇上去?”
李嬷嬷略一沉吟,低声道,“此事暂且不往上禀告,且再看看吧,如今,宫里也不太平哇。”
管嬷嬷想起几位日渐长大且有争夺之势的皇子,顿时噤了声。
芷院里,一众夫人小姐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见申郡碧进来,纷纷上前询问。
申郡碧径自走到谭氏跟前,面带喜色,“祖母,师太将陈妈妈的魂魄带走了,也将阴气吸走了。”
谭氏的面色缓了缓,瞬间又带了些阴沉,“果然是她在作祟。”
申郡碧心里咯噔一下,忙又不着痕迹的道,“祖母,师太说陈妈妈是因着魂魄无处可去,所以才逗留在府里,如今师太已将她送走了。”
谭氏眉角挑了挑,看她一眼,“师太是怎么带走的呢?”
申郡碧故作受了惊吓,面色变了变,声音也有些颤巍巍的,“祖母,说来好生吓人,师太让陈妈妈的魂魄依附在师太的身上,与陈妈妈说了话,这才知道陈妈妈的意图,原来陈妈妈是想让碧儿写几句送她走的好话,这样她才能投胎转世到个好人家,碧儿便依照师太的意思写了些好话,师太在上头贴了符咒又亲手烧了,陈妈妈这才愿意走了。”
她说这话有很多意思,最大的意思是想让众人知道她乃贵人之身,她说的好话能让鬼魂投胎转世到好人家。
谭氏果然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竟然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贵为二皇子妃了,还不是最大的贵人了么?
“碧儿,你有没有吓着?也多亏了你,不然谁能压得住那陈婆子?等你祖父醒了,让你祖父好好的赏你。”
申郡碧美目流转,盈盈一笑,“祖母,能为祖父做点事是碧儿应该的,还说什么赏不赏。祖母倒是抬举碧儿了,师太说了,您才是真正能压住那陈妈妈的人,只是您近日身子虚弱,若让您来压陈妈妈,怕身体上会受不了,不然哪里有用得上碧儿,您一人便抵得上咱们所有的人了。”
这种赤-裸裸拍马屁的话让谭氏听了十分受用,纵然你贵为皇妃,说到底也是申盛侯府的小姐,也得尊称她为长辈,最主要的是申郡碧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做了皇妃而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抬起手极其亲昵的在申郡碧额头上点了点,“小猴子,惯会说哄我老太婆开心的话。”
原本还在担忧的姚氏这才放下心来,虽然没能如愿,但好歹没碍着碧儿的名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瞧老夫人的神情,倒是替碧儿做了一件大好事。
汪氏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祖孙互为吹捧,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遂小心的道,“母亲,今天师太进府,这么大张旗鼓的在碧水阁里捉鬼,想必李嬷嬷与管嬷嬷也都看到了。”
她没再接着说下去,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静听老夫人的回答。
谭氏果然没想到这一层,这时候才想起皇上禁止后宅鬼神阴私的事,心里不禁稍稍慌了慌,“哎呀,我还真忘了这些事,一心只念着老侯爷的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询问的目光看着申郡碧,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她院子里的,宫里的嬷嬷也是为她而来,这主意自然也要她来拿了。
申郡碧暗恨汪氏多事又多嘴,却又不得不感激汪氏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这个问题,她亦是没想到这些,只被那陈妈妈的魂魄吓坏了,偏偏她又吩咐院子里彻底清扫,岂不是让两位嬷嬷坐实了她的心虚么?
心下一阵慌乱,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怎能露出心慌来?好不容才与阴气的事撇开关系,岂能前功尽弃?
她心思一转,黑眸滚动,上前挽了谭氏的胳膊,“祖母放心吧,碧儿早就想到了,咱们一心只为救祖父并无旁的意思,李嬷嬷与管嬷嬷也是通晓情理的人,她们对碧儿还算尊敬,碧儿有法子让她们不提此事,您就不必再担心了。”
“碧儿,你可真是祖母心尖尖上的肉哦,什么都替祖母想到了,祖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谭氏的这几句话倒是真心的,如果真被皇上知道了,定会给府里带来危害。
申郡碧顺势倒在她怀里,嫣然一笑,“能替祖母分忧,碧儿责无旁贷。”
危机化解,姚氏挑着眉毛挑衅的看了看汪氏,又在申郡姝的脸上扫了扫,甚为得意,她的碧儿越来越了得,就连老夫人都能哄得这么开心。
她却不知道碧水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申郡碧亲笔写下罪状的事更是不知道,许是太过高兴了,她竟是忘记问一问详细的情况。
待申郡碧回了碧水阁,为了安抚李嬷嬷与管嬷嬷,又费了一番心思。
李嬷嬷与管嬷嬷本就没打算往上禀告,见申郡碧在她们身上花了大心思,也算是对她们的尊重,遂顺水推舟答应绝不会向上禀告。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清风吹过,阵阵惬意。
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申郡茹立在院中,乌黑的发丝在阳光底下闪着魅人的亮光,映射在她脸上,蒙上一层清淡的光辉。
“小姐,那位常公子就住在西边的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随从跟着。”黄烛抬起头小心的看了看小姐的脸,心里装满了疑惑,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位常公子呢?特地命自己去打听他的住处,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申郡茹沉吟道,“西边的厢房?怎么会只有他自己呢?连一个侍从都没带么?”
她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黄烛离得虽近,却也未听清楚,但她却不得不往深里多想一层,小姐今年十二岁,及笄还要再过三年的时间,如今便对男子上心,会不会太早了些?况且那位公子只身一人,似乎并无身份背景,虽说长相俊美,若只是个穷苦书生,可配不起申盛侯府的五小姐。
这事儿要不要同魏妈妈说说呢?
“黄烛,你在想什么?”申郡茹见她兀自发呆,盯着她问道。
小姐的目光似乎能把人的心看透,黄烛忙收起胡思乱想,老实的回道,“小姐,奴婢在想您打听的那位常公子是什么人?”
申郡茹看她一眼,忍俊不禁,怎不知她心里想的什么事,明明很想问却又不敢问,只好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一下了。
见小姐盯着自己笑,黄烛讪讪的摸了摸头,小声的道,“小姐,奴婢……奴婢不问了。”
申郡茹笑了笑,“无妨,我只是笑你想多了。前几日师太讲经的时候提起过这位常公子,乃是常远侯的孙子,常远侯可是咱们金夏国的英雄人物,如今听说他的子孙来到庵里,不免有些好奇,所以才让你打听一二。”
黄烛释然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幸好没同魏妈妈说,魏妈妈若当了真,真把小姐当成小小年纪就开始想男人的人了。
她脸上微微一红,小姐明明没有的想法硬是让自己给编排出来了,可不就是自己在想那些事么?
她发窘的站在原地,扭扭捏捏的不知要说什么好,眼角正好瞥见八宝师太走过来,忙迎了上去,“师太,您来了。”
八宝师太扬了扬手,走到申郡茹跟前,面色稍稍有些激动,从袖里拿出那团纸,“小姐,请您看看这个。”
申郡茹接过来,一层层的打开,展开看时,不禁笑弯了眉毛,尤其看到最后给自己下毒的那一段,申郡碧将蓝如姬如何生气如何让她毁容之事写的极其详尽。
八宝师太并未看纸上的内容,见她眉目含笑,心里咯噔一下,“五小姐,写的不对么?”
申郡茹呵呵笑起来,“很对,写的太对了,师太,您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这可是我二姐姐的亲笔字迹。”
八宝师太这才放下心来,将去申盛侯府的事说了一遍,“但愿这东西能帮得上五小姐的忙,至于怎么处置,就看五小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