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那曹老先生与那将士缓缓出了地牢,赵长安望着天边那一抹斜阳只觉心中舒爽不少,吸了一口气,心说这牢狱见识见识也就罢了,还是不能多呆。
这面那曹先生转头看着姚东来,“请行士与我一道赴宴长谈。”
姚东来回道:“还请先生带路。”
无人理会赵长安,赵长安便也跟着这几人的脚步一道走。穿过一曲折的廊道之后,便见前方乃是一富丽的花园。
如今春来之际,这花园里万花齐放,姹紫嫣红,惹人注目。此外匠人别出心裁在这花园里头栽种了一棵观枝的古木,引藤蔓往这古木攀爬而上,到了如今,这古木上的藤蔓放出万千花卉,竞相争春,好不妙哉。
远远一望,只以为这株古木乃是一花树,等走近了细细端详之后才晓得其中的粗细,感叹不已。
赵长安一眼就望见了在这花园之中的这株“花树”,心中诧异,连连上前观摩。
那将士瞅着赵长安手脚粗鲁,出声呵斥道:“莫要乱动。”
赵长安撇撇嘴,心说看看都不行,这怎么做主人家的?
好嘛,赵长安一眨眼就忘了自己是被抓进这府邸之中来的,这会儿竟然是将自己当做了客人。
曹先生斜眼看着赵长安脸上的不乐意,叹了一声,道:“若是喜欢,就只管多看两眼罢了,莫要到时候去了什么别的地方说咱不厚道,咱们可也惹不起这等的麻烦。”
将士犹犹豫豫提醒道:“只是这株花木乃是。。。。”
曹先生一瞪眼,“那能怎么办?还不是你将他抓进来的?”
将士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此时也觉得有些委屈。
这面曹先生领着姚东来与那将士缓缓朝着花园后面那宏伟的楼阁之中走去,只向赵长安叮嘱了一声莫要乱跑之后就没再理会他。
赵长安瞅着那三人入了那楼阁又转了一个方向为那树荫遮住了身形之后缓缓在这花木之下坐下,顺手从旁道摘下了一朵不知名的红花叼在嘴里,暗自思忖。
原本赵长安为那将士押进了地牢之中走的是侧门,未曾识得此地的全貌,不明厉害。如今从那地牢之中走出,来到了这处花园之中,赵长安便晓得此地不是等闲地方。
虽说白马镇上没有官府,但赵长安也不是没见识过衙门。十三岁那年他离开白马镇去往离白马镇最近的那县城里头买药之时,就恰好碰上几个官兵抓住了一个偷窃不成的梁上君子。赵长安便也就跟着那伙官兵去往衙门听那衙门老爷断案。
那次赵长安所见的衙门威严肃穆,与此地大有不同。
这占了有数十亩地的游园暂且不论,就只看那花园四周规整威严却又不乏精雕细琢的建筑就晓得这地方来头不小。
赵长安去过那刘老汉的宅子,原本以为刘老汉的宅院就已经是顶顶豪华了,没想到与此地相比,仍旧是大有鄙陋。
其实都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去琢磨,只消想想那地牢便可。
那户人家敢在自己家里头建造地牢、豢养兵卒还根本不担心被人发现呢?
赵长安缓缓躺下,忧心忡忡。
早先就听说这徐州城不是一般地方,地势称不上是险峻,但处于南北通商的必经之道,来往行商密集。再不用说这徐州城内出了一个彭祖,来往观摩老祖风貌的炼气士与道士数不胜数,那姚东来便是一位。有句话便是说洛阳往左,彭城往右。
原本炼气士与武人便互相看不来,武人以为炼气士乃是只会在背后放冷箭的小人,而炼气士则以为武人乃是毫无脑子的粗人,力气大一些,其实同那泥腿子也无多少差别。
而在此前提之下,炼气士自诩正道,便成武人为旁门左道,武人也就此称呼炼气士为右门。
如此一来,左右二字在江湖是则是分别代表武人与炼气士两类。而这“洛阳往左,彭城在右”的意思则是天下的武人多往洛阳,而天下的炼气士则大多崇尚这出过彭老祖的徐州城。
再者也是彭老祖的缘故,尽管当朝圣上礼佛,但对这能活五百年的彭老祖也是极为崇尚。个个皇帝都想长生不老,不必多提。
因此,当朝圣上便也对徐州城保有一种崇敬的态度,又因徐州城不是什么军事要地,没有叛乱的后顾之忧,便不对徐州城多插手,因此管理徐州的太守刺史也多是本地的官员。
而这就叫徐州城内势力高枕无忧,其小辈也横冲直撞,蛮横无比。赵长安除此进城就遇上了那一位驾着马车直冲城门外的公子哥儿,卖了狐皮之后就又遇上了另一位不顾路人死活的富家子弟。
常常庙堂之上看不惯徐州城以及从徐州城出来的官员子弟,但又无可奈何之时往往会说这么一句话。
“彭老祖生前能保你徐州城五百年,没想到死后也能保你徐州城五百年。。。。。。”
因这徐州城内少有外力的干涉,其内各种势力打了数百年的交道之后个个都已成世交,相互扶持,相互打点,叫外人根本容身不下。而这些个势力还极为热心捧起本地人,再加上如今重商贸的大势之下,徐州城内就只要是稍微有几家门面的小户个个都是锦衣玉食。顿顿玉食或许说不上,但能充门面的上好衣裳少说也有两三件!
而最叫外来人傻眼的便是在这儿,你放眼望去,街上只有两类人,要么是风尘仆仆的布衣之辈,要么就是吊儿郎当的锦衣之流,根本就没有中间人。而这两类人,你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能招惹的,谁是自己该讨好的。
这些布衣之辈,看似个个都是为了生活风里来雨里去的小贩走卒,可谁晓得其中哪个是为了瞻仰彭老祖而来此的炼气士?那些锦衣之流,看似个个都是家中只有两三家门店的小富公子,可谁晓得其中哪几个是随手就能唤来数百铁骑的将门子弟?
原本赵长安来这徐州城就没打算久呆,就只准备卖了那些兽皮换些银钱,随即在这地方住上两三天,随意逛一逛就准备继续上路往南方去。一来是赵长安原本就是打算一路游历,二来也是如今徐州城风风雨雨。若是准备在此久呆的话,赵长安也不会在那衣裳铺子门外去招惹那一看就不好惹的富家公子。
此时徐州城尽管称得上是热闹,赵长安也确实喜欢热闹,但也是置身事外而论,并不想牵扯进这种浑水之中。
如今也只怕是一脚踏进这趟浑水脏了鞋面了。
但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这事儿暂且放在一旁,赵长安倒是对那姚东来与那曹先生的身份有所好奇起来。
姚东来不是健谈之辈,他说他是九嶷山上的降妖士赵长安并不怀疑。但因九嶷山那位老道的缘故,若是降妖士的身份与九嶷山连在一起就不免惹人心生遐想。
但原本在酒楼之中那将士盘问姚东来来历姚东来说是九嶷山之时,赵长安也只是略微侧目罢了。正如姚东来回曹先生的那句话,“九嶷山上的降妖士数不胜数。。。。。”
因此,就算是姚东来瞬间将那两年轻武人击倒在地的那轻飘飘一剑有多引人注目,但赵长安也没有在姚东来的身份上多做琢磨。
可随后在那地牢之中,曹先生的那番说辞着实是叫人异想联翩。无论怎么说自己两人也是嫌犯,曹先生对姚东来的态度不能算是恭敬,称作是平等相待也是绰绰有余。
原先赵长安还只是以为这徐州城内的莫须是妖魅作祟的事儿才叫曹先生对一个降妖士礼贤下士。但赵长安越想就越不觉得对劲,尤其是在曹先生将那将士痛骂一番而那将士根本不敢还嘴之后。
这姚东来是降妖士应当不假,可也应当也不是那“九嶷山上数不胜数的降妖士”中的一员。
而那曹先生,虽老朽一枚,但在这豪贵的府邸之中出入无人胆敢阻拦,可想而知他的地位,少说也是这府邸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那姚东来又说过“见这环首玉便见曹先生”这句话,赵长安不免咂舌,心说难不成这曹先生还在江湖庙堂之上有蛮高的名气?
只是如今赵长安才刚刚从白马镇走出来,见识浅薄,费尽心思去琢磨也只是晓得那姚东来与曹先生两人不同寻常,但根本不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之中察觉到两人的身份。
赵长安躺在地上望着天边那一轮渐沉渐沉的斜阳略微苦恼,随即嘿嘿一声笑,嘀咕道果然外面的世界还真不是一个小小的白马镇能比的。尽管白马镇之中也有百样风味人情,但也只是百样而已,如何比得过外面的大千?
老头子也果然是说的没错,好二郎就该出去走天下,自己才只是刚刚走到这徐州城就只觉得应接不暇,若是走到那扬州呢?若是又走到那左往的洛阳呢?若是长安?
赵长安长长呵了一口气,便觉天上的斜阳也无那么刺眼,甚至是绚丽多彩。
就如同这个偌大的江湖。
。。。。。。
在这花木之下静静躺着,赵长安迷迷糊糊就要睡了过去,忽而就只感觉脸上一阵凉意,猛地惊醒,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往老子浇水的?看不见这里躺着一个活人么?”
赵长安匆忙爬起来,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目瞪口呆的小老头。瞅着这老头身上穿着一件布衣,手中拿着盆瓢,便也就消了气,嘟囔道:“你这老农也忒不实在了些,若是这里不能躺人,你提醒一声也是好的啊,何必要往我脸上泼水被?”
这小老头回道:“我哪里晓得你躺在这里?”
赵长安张张嘴,瞅着自己先前躺着的那地儿确实是花草繁多,便无奈摆摆手,“成吧成吧,算你说的有道理。”
“什么叫就算?”
一听这话赵长安来气了,给你台阶下你还往上爬是吧?哟了一声,赵长安双手叉腰正欲开骂之时,瞅见那曹先生与姚东来缓缓走了出来,便将骂话压在了喉咙里,道:“不跟你吵了,我得上前问问今日我该睡在哪里。”
一路小走道那曹先生面前,赵长安略微埋怨,“你们怎么现在才出来?”
曹先生瞅见赵长安之后愣了愣,“你还没走?”
“我能走到哪里去?”赵长安回道:“你不是说叫我别乱跑么?”
曹先生嘿了一声,双手插在袖子里自顾自嘀咕道说这个姓赵的跟那两个姓赵的还真不同,怎么就这么听话?
赵长安没注意听曹先生的嘀咕,只道:“今晚我该睡在哪儿?”
曹先生好笑,“难不成你还准备在这里长住不成?”
“这倒也不是。”赵长安回道:“只是今日你们将我从那酒楼里头压在了这里,总得先招待我一晚上吧?”
说着赵长安还冲着姚东来使了使眼色,“况且我和姚东来两人还是一伙的不是?”
姚东来没吭声,稍稍面红。
曹先生瞅着赵长安这股子街头无赖的浑劲儿,心中直叫苦,果然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位?
赵长安其实是巴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以免自己趟进浑水之中,但他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到曹先生放自己离开的理由,就只凭着自己或与姚东来就两三分联系就不能叫自己离开。因此,赵长安便装作这么一股子赖上门的无赖劲,叫他烦了自己之后自然是会要自己滚出去。
只是赵长安没能想到,这曹先生心中也是巴不得他滚出去。
无奈之下,曹先生点了两个侍女领着赵长安去往客房。
赵长安瞅着曹先生面色上的无奈,满心得意,还以为自己的小把戏已经是稍有成色了,脚步便也轻松了许多,临走之时冲着那浇水的老头喊了一声,“小老头儿,以后浇水可得注意仔细了啊,若是我再被你泼一脸的水可不会给你好看。”
曹先生目瞪口呆。
一直等到赵长安与姚东来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这花园之中,那浇水的老头才放下了手里的瓢盆缓缓走到曹先生面前,问道:“那年轻人有些意思,什么来历?”
“来历不大清楚,只晓得他名叫赵长安。”
“赵长安?长安?赵?!”这老头儿一惊,“赵拓的赵?”
曹先生点点头,“应当不会有假。”
这老头皱紧眉头,“赵拓走了有二十年,堂上就只有一位赵之寒,什么时候又冒出了这么一位赵长安?”
曹先生摇摇头,苦笑一声,没回话。
老头踱着步子,“这两天你寻个机会打听打听这人的底细,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往哪里去,若是去了长安,呵呵,又有好看喽!”
末了这老头试探性地道:“打听玩消息就再寻个机会叫他滚出去?一听见这姓赵的就烦,一见到这姓赵的就更烦,想想家里头还住着一个姓赵的,得,咱家要被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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