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爷”一番惊人的言论出口之后就醉倒在了地上,赵长安倒是不知道要拿这位“大爷”该怎么办,思来想去也不是办法,最后付了酒钱将这男子丢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头。又害怕他着凉,给他盖了几片树叶子,这下万无一失了。
拍拍手,赵长安瞅着自己兜里仅剩的几十枚铜板,又单独捏起那一枚金色铜板琢磨了半分,仍旧是想不通透自己做的这一趣÷阁生意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
得,懒得想了,还是且去那瞎眼老丈的茶肆里头将银钱还了吧,也不晓得这几十枚铜板够不够那两顿饭钱。
没走多久,就迎面望见前方来了一个膘肥体壮的和尚,赵长安心中一动,这不是左棠那日提点的那位李苦禅么?
赵长安没想到这位和尚到了现在竟然还没走,是要在白马镇之中扎根不成?
赵长安没想同他打交道,可李苦禅却主动找上他了。
“嘿,小施主请留步。”
李苦禅腆着脸笑,极力想让自己的面色看上去和善一些,但差强人意。
赵长安从左棠的嘴里晓得这厮不是善类,心中略微警惕,问道:“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似乎是害怕赵长安拒绝,末了李苦禅又连忙道:“你若是帮忙,我定然不会叫你白忙活的!佛家有言,舍得舍得,有舍才会有得。如今我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就只好便宜了你这小子。你想想看,既然我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就晓得我给你的报酬是有多丰厚不是?如今你是不是有所心动。但你也莫先欢喜,你需得帮我这个忙,我才能给你好处,正是那句话,舍得舍得,有舍才会有得,你舍不得孩子,又如何。。。”
好嘛,这位和尚还是一个话痨。
没等李苦禅说完话,赵长安连连摆手,“停停停,你也得先告我是什么事儿吧!”
猝不及防被赵长安打断,李苦禅有些不开心。半晌之后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无人偷听之后终于低声问道:“你同那彭记药店的大夫熟,你能不能帮我想一个办法叫他跟我走?”
好家伙,原来是这等事儿。
赵长安想起那日在彭老二家似乎是听见彭老二碎碎念叨说有一个和尚要收他进寺庙修行,那时候赵长安一心想着要偷彭老二的面条吃,没心思搭理这等事儿。
如今这和尚朝他打听这等事儿,赵长安才终于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彭老二?你叫他跟你去哪里?”赵长安装懵,看能不能从这和尚的嘴里套出一些话来。
李苦禅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我与他有些缘分,就肯定要带他会寺庙修行啊!”
“缘分?什么缘分?”
李苦禅似乎是不乐意回这话,眼睛转了转,随即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起这缘分,没有十天八天是说不完的。但在我同门师兄弟面前,我说话是向来简练,时常一句话能够抵别人十句话。因此,什么论道、辩论,诸位师兄弟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天下无谁能无敌,我就遇上了我的六师弟。我六师弟可是一个好家伙,我一句话能够抵别人十句话,我六师弟一句能够抵别人二十句。为什么呢?因为他常常不讲道理,喜欢骂街。有时候别人长篇大论刚刚出口,他就跳上桌子指着那人的鼻子骂‘干你娘’,别人往往面红耳赤,无话可说。我败给我六师弟可不是因为我讲道理讲不过他,而是因为我骂不过他。嘿?是不是走远了?言归正传,说起这个缘分,就不得不提到我二师兄。我二师兄厉害啊,好家伙。。。。。。”
赵长安烦得不行了,连连喝止了李苦禅说话,呼了一口气,揉着眉心无奈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这个简单,你就只告诉我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最不顺心的事儿是什么就成了。”李苦禅回道。
赵长安愣了愣,这会儿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原来这李苦禅可不是一个话痨,只是晓得自己最烦话痨才故作这么一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姿态吧!
没想到这五大三粗的和尚,还真是精明得像头狐狸。
赵长安大致晓得这和尚的来历,晓得他本事不低,但却不知道他的心性如何。若这李苦禅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淫僧那岂不是就是自己害了彭老二?
赵长安眼睛转了转,猛吸一口气,“你若是要问彭老二的最想要的是什么,最不顺心的事儿是什么啊!这个倒也简单,但是也没那么简单。你们和尚都会打机锋,我想你们应当是明白这个道理。首先啊,咱们且得分开来说。你问彭老二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个你算是问对了人。且容我自卖自夸一波啊,在这个小镇上,除了那饭来斋的小二、酒肆的小二之外,就当数我的消息最为灵通!为什么呢?因为我啊,从小就喜欢打听这些闲事儿,尤为爱看热闹,因此这小镇方圆百里的事儿我大多都晓得。这事儿你问饭来斋的小二,问酒肆的小二的话,他们或许也晓得一些,只不过那饭来斋的小二前几日已经离开了,那酒肆的小二是卖酒的,你这和尚一时之间闯进酒肆打听消息,说不定要受别人的闲话。你找到了我,那是顶尖的好主意了。。。。”
赵长安七里八里说了一大串,一句也没说到点子上。
李苦禅先是听得一脸蒙圈,随后瞥见了赵长安眼里的笑意,呆愣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
“你这施主,果然是有些意思!”
赵长安恭敬行礼,“高僧谬赞,彼此彼此。”
和尚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摇摇头,道:“你这小子精明,我也不跟你绕圈了。”
说到这里李苦禅双手合十,神情凝重,缓缓作揖道:“小僧李苦禅,旁人多称我为李不行,乃是苦陀山空绝寺弟子。施主大可打听,我苦陀山空绝寺向来与人为善,多有佳名。施主莫要因小僧生得丑陋便以为小僧不是好和尚,小僧除了喜欢吃肉以外,就从没犯戒!此番外出,乃是寻找有缘人,先前我送出一串佛珠,如今这佛珠呆在了那位彭大夫的手里,因此,那彭大夫便是小僧所要寻找的有缘人,还请施主多做提点!”
听闻这李苦禅的名声在前,又有这李苦禅的恭敬做派在后,赵长安便回道:“只是不晓得你为何看上了彭老二那人,彭老二已经是老头年纪,已经过了最佳修炼的年纪,就算是入了贵寺也只怕是毫无作为。为何要。。。。”
赵长安看似不敢再放肆,仍旧是耍了一个小聪明。他自然是晓得彭老二才只是二十九岁的年纪,也晓得彭老二有机缘在身,但仍旧是如此问,还是在试探这和尚的底细罢了。
李苦禅看出来赵长安的小心思了,但并未拆穿,反倒是略微赞许,回道:“佛门不比道门,不讲根骨,只讲机缘。机缘未到,就算是成佛之资我等也视如不见,机缘一到,就算是屠夫魔头,我也愿渡他立地成佛。”
李苦禅这个解释称得上是没有解释,道理讲了一堆,看似回答,但仍旧是没能讲到点子上。或许对于佛家子弟来说是如此,可对于赵长安来说,就像是放屁一般,说了与没说没得什么两样。
但赵长安也不敢在圈圈饶饶了,毕竟李苦禅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等,也就是在这里自己装懵装不认识他。若是在外边,若是自己一个不敬都得惹上不小的麻烦,更不用说在这里耍小聪明了。
赵长安便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不多绕圈子了。彭老二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但确实只是二十九的年纪,因此,他最想要的应当就是要重新恢复年轻的相貌了。”
李苦禅听着这话之后面色一喜,但还未曾道谢,赵长安就泼了一瓢冷水,“只是苦禅大师也莫要高兴太早,彭老二虽然是想恢复年轻,但也只是因为恢复年轻之后就或许能找个媳妇传宗接待。大师若是要带他回空绝寺修行的话,只怕他不会乐意,毕竟出家人是不能娶妻生子的。”
李苦禅略微皱眉,“这样的话,那我还真有些犯难了,难不成要收他做一个俗家弟子?我得琢磨一会儿才好。”
说着李苦禅道了一声谢,一面抓耳挠腮一面转身走了。
赵长安冲着李苦禅的背影喊了一声,“只是大师可需得琢磨快一些,我可晓得有一个说书人也想收彭老二做弟子呢!那说书人成天在彭老二家晃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大师不该不懂吧!”
李苦禅心中一激灵,转身连连道谢,随即加快了脚步跑远了。
赵长安吁了一口气,望着李苦禅的去向默不吭声。
这李苦禅虽然对自己多有隐瞒,但也应当是没有多少的恶意,否则以这等的人物,在自己第一次耍小聪明之时就直接捏着自己喉咙逼迫自己岂不痛快多了?
摇摇头,赵长安伸了一个懒腰,也不晓得彭老二会不会跟了这个和尚去寺庙里头修佛,嘿,也真想看看彭老二剃个光头究竟是生得一副什么模样。
正自顾自乐着,就听见一声急切的喊声,“赵长安!你瞧见我家大成子了没有?”
赵长安转过头去,望见的是一脸急切的王大福,“怎么了?大成子不见了?”
王大福大口喘气,满脸忧愁,“这混小子昨晚又同我说要出门拜师学艺,我狠狠揍了他一顿,今日清早瞧见他不对劲,但没多想,哪里想到,如今竟然是找不见他的人影了!他娘都要急疯了!”
赵长安皱着眉头,“大成子向来有主见,说不定只是心中赌气,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王大福摇摇头,“寻常我揍他,他虽然心中有气,但向来都表现在脸上,从不藏着掖着。今日我见他,他一丝怨气都没有,冷静地过分,我这才吓着了。”
“镇子里头他几个喜欢呆的地方你都寻过了么?”赵长安问道。
“寻过了,早就寻过了,不见人影!”王大福快急哭了,“你说他该不会想不开吧?为了断了他那个学武的念想,我昨日确实是下了狠手。”
赵长安连忙安慰道:“大福叔,你莫慌,大成子他可不是那等想不开的人。说不定就是躲在了某个地方吓吓你们,饿极了他自然是会回来,到时候揍一顿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
两人肩并肩走了两步,赵长安忽而心中一动,“你说,这小子会不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学武了?”
王大福听着这话一愣,“这臭小子还真能做得出来,只是他才这么大一个孩子,身上又没有银。。。。”
说到这里王大福猛地一拍脑袋,“昨日我钱柜子里头少了十几两银子,我家那臭小子不像狗剩儿一样为外人蒙骗,从不拿家里的钱,没怀疑到他头上去。还以为是遭贼了,害得我骂了你一宿!如今一想,说不定就是那臭小子偷走作为盘缠的!”
赵长安无话可说。
此时,就见一个尚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妇人哭着跑了过来,王大福连忙迎了上去,“秀春,找到了么?”
那妇人哭着摇头,只递给了王大福一张纸。王大福连忙接过一看,就见上边歪歪斜斜写着,“爹娘,我先去拜师学艺去了,若是学艺不成,我就回来做烧饼。若是学艺有成,那我也回来扬眉吐气!”
一张纸条写的不伦不类,连署名都没有,倒也真如大成子的手趣÷阁。
王大福恨恨骂了一句,左右环顾,操起一根棍子就要往镇子外头跑,“那狗日的玩意儿,老子今日不追上你打断你的腿!”
赵长安一把拉住了王大福,“大成子只怕一清早就走了,带了盘缠想必也是坐马车去的,你如何能够追得上他?”
“难不成我就任由他去不成?他才六岁,若是遇上了坏人怎么办?”王大福嘶吼道。
赵长安苦笑一声,“可如今大成子已经走了不晓得多远了,他又没说要去哪里,咱们就算是找遍了也找不到的呀!”
这会儿就见一声轻鸣,赵长安瞳孔猛缩,转过身去,就见一道黑影射来。
连忙弯下腰躲过这一击,再抬起脑袋来,便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远去。
赵长安心中诧异,取下钉在墙上那飞刀,便见飞刀尾部挂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汝子已受吾之教诲,如今安好无损,莫慌莫怕,莫要挂念。吾可教他学艺,不教为人。今后汝子成败好坏,为侠为贼,尽数看他一人造化。”
字迹苍劲,入木三分。
赵长安转头看着王大福,喃喃道:“叔?”
王大福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学不好家里也有一个门店,饿不死他。”
说着王大福眼眶就红了,“都说这小子机灵,机灵个屁,也不晓得多拿一些钱出去,若是在外头饿着了、冻着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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