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渡海作战兵团指挥所决定,兵团主力分成第一、第二梯队向琼北实施大规模强渡登陆。
第一梯队由40军主力和43军一部构成,务于4月13日前集结完毕,等有利时机。第二梯队由43军主力担任,其任务就是在第一梯队登陆后立即,紧跟着“第一冲击波”登陆上岛,协同一梯队歼灭岛上守敌。
邢空他们被编到了第一梯队里,因为之前准备的很充分,突破口找的尤其的好,所以他们旅率先强渡上了岛。
而之前的国民党认为空中有飞机配合、海峡有军舰封锁、岛上有十余万兵力防守,无懈可击的“伯陵防线”因军官战士毫无斗志,一再的溃逃使整个防御战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海南防卫总司令薛岳见大事不妙,急调来第32、第62军等部5个师在琼北美亭地区向登陆部队反扑,企图歼灭进至美亭的登陆部队。
结果却不料被随即由加来地区北进的解放军第40军的7个团包了饺子,薛岳自己意识到大势已去,下令迅速撤逃。他本人则是乘飞机,仓皇的逃去了台湾。
直打到5月份,海南岛全境获得了解放。
自登岛到战役结束这近一个月的日子里,邢空的部队没日没夜的一路急行军,猛追着向南撤的国民党溃军,有的战士跑着跑着吐了血,一头栽倒就再也起不来了,有的战士被海水泡的本来身上不重伤口却大面积感染化了脓。
邢空就觉得自己的衣服和鞋每天一遍又一遍的被腥咸海水泡湿,几乎天天都黏黏的贴在身上,从来没干过,别的都不打紧,腰却日渐一日的疼的厉害。
5月中旬时,金日成秘密的来北京访问,他按照斯大林的要求,向毛通报了对韩战争的意图,而主席持反对意见,认为此时发动战争时机不够成熟。
斯大林随后给电报,希望他调些兵力到东北,在丹东和沈阳一线布防。毛要求苏方提供几个师的武器,斯大林回复称装备问题可以帮助解决一些,但要求中方尽早布置兵力。
于是,解放了海南的岛的这几个军都奉命北上,回东北驻防,邢空也接到了新的命令,结束了在四十军的借调,回原单位报到。
“你就留在我们军我们旅多好?咱哥俩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徐前进看着邢空打着背包,恋恋不舍的拽着政委“老赵,要不你去跟司令员说说?就让老邢留下来当咱们的旅长么,战士们也都舍不得他。”
赵政委叹了口气,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呢?他嘴上虽没说,其实早在之前他就已经跟司令员争取过邢空了,希望他能留下来。
可邢空本来就是跟人家借调过来的,像这样的指战员青年才俊,哪个首长不喜欢,能不绞尽脑汁的想他留下来?只怕是他原单位的领导不肯放,上面也不好为了一个参谋长就翻了脸。
“来,小汪,旅长的腰不好,你帮着他拎着。”邢空才收拾好背包,政委就招呼虎子过来接,嘱咐着虎子这一路要把邢空照顾好了。回过身跟邢空握握手“老邢啊,你的腰到了后方可得好好看看,光贴膏药哪能行。”
“呵呵,没事,谢谢政委的关怀。”邢空瞧着因为自己要走,一直生着闷气的徐前进,杵了杵他“咋了?跟个娘们似的。我就是到哪个部队,咱还不是穿一样的衣服?看你整那出儿,好像不见了一样。”
“倒也是。”徐前进点点头,虽然不在一个军共事了,可终归还都是在四野,还是生死与共的患难战友“我愿意跟你在一块儿打仗。”
邢空摇摇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说:“这仗都打到天涯海角了,也该到头儿了。老徐老赵,这一走,咱们再见可就是东北老家了,到时来家里喝酒。我估摸着,别的没有,大葱管够。”
“嗯哪。”说起这些,屋子里的这些东北兵各个眼里都湿湿的,一晃离家这么久了,也都想回去。
苏瑾在兵站等着邢空他们回来,一起集合回东北原部队报到。
回来的路上邢空弯着腰,近些日子她觉得自己的腰上仿佛有人拿着刀从后面插了进来,一直刺过腹腔穿过小腹那样绞着坠着的疼,以致于额上的虚汗浸湿了帽子。
“咋?这回膏药也不管用了?”虎子背着两人的装备,枪挂在脖子上,一手拎着两个新鲜的椰子,一手搀扶着邢空上车“哥,你真得好好看看你的腰,这回好像严重了,跟以前不一样。”
“嗯。”邢空坐好后拿过那两个椰子,将头枕在上面,痛苦的闭着眼,闷闷的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每过一辆运输卡车苏瑾都向外张望一下,不知看了多少辆,终于见到虎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拿过背囊,跟着几个战士把邢空慢慢从车上扶下来,邢空一手搭在虎子肩上,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
“邢空,你是不是负伤了?”苏瑾快步跑到兵站门口,轻轻拉过她,倾身俯首过去紧张的去看她的脸“哪里不舒服,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呀?”
邢空仍是低着头,勉强的摆摆手,对着她干干的一笑,轻声说:“苏瑾同志,我完成了解放海南岛的任务,这是战利品。”对虎子挥了挥手。
虎子忙晃了晃手里的两个椰子,很担心的对苏瑾说:“苏医生,这可是我们在海南岛上摘的椰子。你快给我哥看看吧,他这腰疼了快一个月了,疼的他半夜睡都睡不着觉,满地的直转悠。”
苏瑾看了看邢空的面色苍白,头上脸上都是冷汗,再拉过她的手也不像以前那样温暖,搀进屋子扶她在床上躺好,让虎子去打盆热水,自己静了静心神后为她切着脉。
才号了一下,苏瑾还是不禁脑中一恍惚,想起当年初次为邢空号脉时的情景和心情,出了口气闭了闭眼。冷静下来,重新为她号着脉。
边号边又观察着邢空的脸,她瘦了也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净看这些不着边际的。于是再看邢空泛白的嘴唇,没有什么气力的样子,综合脉象是受了凉,伤了肾经。
她再怎么能耐也终归是个女人,不分白天黑夜的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怎么可能不落病?再加上她之前虚火攻心,还没完全好,又操劳奔波不得休息,她现在的身体算是被掏空了。
“你现在的身体要多注意保暖,忌生冷食物。”苏瑾打开邢空的背包,扯出被子给她搭在身上,轻轻扶她转身趴好。
再去解她的武装带和衣服,才掀开衬衣后襟,就看邢空腰上绑着两块狗皮膏药,因为每天泡在海水里,膏药在身上根本粘不住,只能拿皮带勒住固定在腰上。
苏瑾轻轻揭下那两片膏药,按了按她腰上的旧伤“你这次腰疼跟腰里的弹片关系不大。”
说着又去脱邢空的鞋和袜子,邢空本来趴着,感觉出苏瑾为自己脱鞋时,一股脑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紧张的说:“你别,我很久没洗澡了,身上都不是好味了。”
“行了,又不疼了?”苏瑾一把扯住她的裤腿,麻利的撸了上去“你什么味我没闻过?”按了按她的小腿,只见一按一个指印,凝了凝眉“你腿浮肿的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说?”
“以前急行军,路跑多了都会肿啊,我也没注意。”邢空窘迫的瞟了瞟自己的脏袜子,摇摇头“整天在海里这么泡着,什么还不都泡发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苏瑾又按了按她另一条腿,也浮肿,神色严肃起来,边拉过她的手腕重新号着脉,边用医生的口吻询问着“你最近,有没有,少尿或者尿血?头晕头痛呕吐,心慌气短等症状?”
邢空挠了挠头“其实,我晕船,自从来了这边儿,天天都是迷迷糊糊的,至于尿血,还没有。”
苏瑾沉思着看了看邢空,又搭上她另一只手腕“你的症状初步诊断应该是肾炎。”这是个三分治七分养的病,养不好就容易反复发作,很麻烦。
于是柔声对邢空说:“你要听我的,把病养好,好不好?”
“嗯。”邢空也不知道肾炎到底是个什么病,但只要苏瑾说的,就好。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让她宽心。
“你这个病不能劳累,回东北报到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咱们慢些走。”苏瑾嘴上说着,脑子里想着要给邢空去抓些什么药才能最对症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