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广仔细地盯着薛云轩看了看。才说道:“其实老夫自己也不清楚,都是在野史上看来的。”这孩子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作假,虽然确实有那些不一样的存在可能可以做到控制鱼群,可是池阳县自己也来过很多次了,都没有听说过有那些的存在。就算是近年刚出现的,可他们怎么会帮助一个八岁的孩子做这么毫无意义的事呢。
“呵呵,菜应该要上来的,大家先吃饭。听说这里的鱼烧的很是不错啊。”柳擎见气氛有些冷下去,赶紧转移话题。话音刚落,就看见洪娘端了一个大盘子从店铺的里间走了出来。
洪娘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自己才进去一会店里怎么多了这么多客人,什么时候自家店这么受欢迎了。可是那些红衣人看去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红烧青鱼,清蒸青鱼,爆炒虾仁……各位客官慢用。小公子,那些红衣人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洪娘上完了菜就贴着薛云轩小声地问道。只是她自认为的小声,其实全桌人都听见了。
“这些人都是我带过来的。老板娘有什么问题吗?”司马邵娟冷冷地说道。
“啊,没问题,没问题,十分欢迎,十分欢迎啊。”洪娘忙不甚地说道,乖乖,今天自己店里来的都是些什么大人物。
“唔,老板娘这鱼烧的确实很好吃啊。”薛云轩才没有注意洪娘在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往嘴里夹了一口鱼肉。薛青云柳擎他们同样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呵呵,那是自然。老实和你们说哦,其实我们店里的鱼就连当今圣上也夸我们这里做的鱼好吃呢。”
“放肆!”本来还好好的司马邵娟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美目圆睁。周围的那些红衣武士也纷纷拔刀而起,虎视眈眈地盯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洪娘。
“卑贱小民岂敢妄议当今圣上,简直岂有此理!”
“不就是说皇上也来吃过这里的鱼吗,你激动什么。”在所有人都屏气凝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情况下,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慵懒地传进来了所有人的耳中。
“臭小子,你瞎说什么呢,还不给我闭嘴。”薛青云有脸色苍白,他觉得自己就连话都快说不完整了,这个司马姑娘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司马小姐小儿不懂事,你不要见怪啊。”
“爹,你说什么呢,我又没有说错。喂,你说呢?”薛云轩完全不听劝阻,直愣愣地盯着司马邵娟的眼睛。
“放肆!”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红衣武士厉声喝道。
“赵旗。”司马邵娟挥了挥手适宜自己的手下安静,同样直视着薛云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说圣上来过这里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竟然敢造圣上的谣,就该处死。”
“你怎么知道老板娘在说谎。”
“这不是明摆着吗,不说圣上根本就没有来过池阳,就算来了也不会到一介草民的店里进食,更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
“你还知道她是一介草民。你为什么不想想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难道不知道胡编有关圣上的事会被杀头吗?你头上的脑袋长在那里是干什么用的,里面灌的都是浆糊吗!”薛云轩简直怒不可遏,这个不辨是非,脾气暴躁的臭女人。
“你!”司马邵娟瞬间被薛云轩气得说不出话来。
“邵娟,好了,坐下吧。你们也全部坐下去。老板娘这里没你的事了,接着上菜吧。”
“是。”众武士齐声应道。
洪娘从刚才就一直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她都不知自己说的话里到底犯了什么罪了。此时见那些贵人不再追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断断续续而又匆匆忙忙地说道:“老先生,我,这就去。我,我以后再也不乱说那些东西了。”
“哼。”司马邵娟只好作罢,气呼呼地坐了回去,快速地夹了一夹鱼肉塞进嘴里,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薛云轩,咬牙切齿地咀嚼着。
所有人直到现在才完全松了一口气。柳家的人看薛云轩的眼神完全变了,这孩子这么小就有如此气魄,前途不可限量啊。也只有薛青云没有怎么注意到自己孩子的异常。至于对司马邵娟,之前就狠狠地吃了一惊,现在只是对其更加敬畏了。
“小友,我记得你说你姓薛是不是?薛云轩点了点头。
“这几天在池阳,我听说池阳县出了一个第一举人,那人叫做薛青云、他该不会就是你的父亲吧。”
“正是学生。”赵文广话音刚落,薛青云急忙朝其做了个揖。
“呵呵呵。”赵文广微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子,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老先生您怎么了?好什么呀?”薛云轩一头雾水,这老头子在打什么哑谜啊。
赵文广依然微笑着不回答,只是笑着喝酒吃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薛青云。
“你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又夺得省试魁首,你自身的学识一定不菲。再加上如此优秀的孩子,简直就是你们薛家之幸,盛唐之幸啊!”
“老先生过誉了,学生愧不敢当。”
一顿晚餐就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所有人里也只有赵文广和薛云轩这一老一小无所牵挂,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时候不早了,打扰了你们这么久,老夫也该告辞了。薛解元,如果你们到了长安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就到赵府来找老夫吧。邵娟我们走了。”
赵文广临走时留下的话让柳擎脸色大变,就连之前有些迷糊的薛青云也意识到了一些东西,紧接着柳擎脸色大变。
司马,长安,就算不是那里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两天后钓鱼大赛如期闭幕,薛云轩一点争议都没有地夺得了魁首。
为了庆祝薛云轩夺得魁首,王大县令当着众人的面表示要在县衙里好好款待薛家父子,时间就定在后天。
虽然有些不明白这王县令是不是睡糊涂了,但县令邀请薛青云自然不敢不来。这不,大赛结束后的第二天,薛青云一早就带着薛云轩赶到了县城。
“薛解元,你们来了,快快有请,王大人已经在里恭候多时了。”出来迎接薛青云父子的是县衙的主簿王清水。
王清水是上次科举落第的举人,回到家乡池阳就被当地的官府聘请为县衙主簿,负责掌管一县文案,也正因为有王清水这样的人从旁提点,王平再怎么坏也没有坏到哪去。池阳县的百姓也很拥戴这个而立之年的主簿。
“王主簿怎么是你亲自出来迎接呢,真是折煞学生了。”同样身为举人的薛青云对王清水到是和颜悦色,对其说的话也出自肺腑,绝不是敷衍。想当年王清水高中举人的时候,薛青云还一度将其列为自己的榜样。但王清水进士落第,薛青云却绝不允许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清水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小公子吧,长得还真是俊俏。听说小公子聪慧过人,柳家家主对其也很是欣赏啊。”
“呵呵,王主簿过誉了,犬子只是懂一些奇技淫巧,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薛青云谦虚道。
“那,小公子,你一个在这后院玩,我们和你父亲还有一些事要谈。”
薛云轩乖乖地点了点头,开始四处游览这个县衙后院。薛青云则跟上了王清水的脚步,脸上有些许疑惑。
“王主簿,县令大人叫我们过来不是为了见见云轩吗?”
王清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进去之后就知道了。”
薛青云心里暗暗留了一个醒。之前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就是一个钓鱼大赛的第一名吗,怎么会让县令如此重视呢。他之前甚至认为是王平借此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看王清水这个样子,好像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跟着王清水走进了后衙的偏室,薛青云就看见王平真端坐在首位上,脸色有些焦急不安。
“薛解元来啦,快快坐下。”等到了薛青云的王平一下子又容光焕发,紧忙离座迎了上来,甚至忘记了维持自己以往的官威。
“王县令,此次找学生来有什么事吗?”
“呵呵,不急不急,来先坐下喝口茶。”激动过后,王平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对了云轩呢?他没有跟着解元一起来吗?”
“犬子正在外面玩耍。”
“哎呀,青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外面呢。”王平还是打着哈哈,他甚至想要起身到外面去把薛云轩叫进来。
薛青云额头满是黑线,这王平到底在搞什么鬼,这是在作秀吗。“王大人。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了,学生洗耳恭听。”
薛青云直接把话给扯明了,王平也不好再继续扯皮。平缓了一下心里的尴尬,王平整了整仪容,颇为严肃地说道:“青云你也知道,自我朝建国以来一直采用军政分离的方式管理每个城池。虽然说那些守军在平时有义务帮助当地官府宿卫治安并作为他们升迁考核中重要的一环。可他们毕竟并不受官府的直接管制,所以对那些兵将来说也没有太多额约束作用。所以……”
说到这王平不由停顿了一下,薛青云的神情也被提了起来,他已经猜到了一些,可并不确定,不由接着王平的话说了下去。
“所以呢?”
王平深深地看了薛青云一眼,从怀里取出来了一张信封,沿着桌面推到了薛青云的面前。
“王大人这是?”
“这是给当朝礼部尚书贾严禄贾大人的书信,你去京城之时代我将这封信交于尚书大人。”
“王大人,这尚书大人为什么会……”薛青云有些不敢相信,这县令怎么看也没有多少的城府和本事,怎么会受到当朝尚书的赞赏,竟能直接与其传递信息。
王平好似看书了薛青云心中的疑惑,微微笑道:“贾尚书的老家可是也在这池阳县啊。”
“那这书信是?”
“告诉你也无妨。这信里的内容是本官用来弹劾那个该死的陈贵校尉的。”
薛青云微微张大了嘴巴,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王平竟然会如此直接地选择弹劾自己的对头。“大人这……”
“这什么?你是不敢接还是不愿接?”王平接过薛青云的话,言语里颇有些不屑,“薛青云,你觉得本官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薛青云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作为学子的气节使他不愿意阿谀奉承,可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搞不好一个万一,自己连这县衙都出不去。薛青云是有些清高,可他并不傻。
“呵呵。”倒是王平自嘲地笑了笑,化解了薛青云的尴尬。“薛解元,在你们心里本官可能也不算是个好东西吧。可是你要先清楚了,本官为人仅仅只是有些贪婪,却不像陈贵那畜牲一样肆无忌惮!”
“欺男霸女!招摇过市!饲养匪患!草菅人命!你说说,陈贵还有什么没有做过的!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王平涨红着脸厉声喝喝道,“本官只是想为池阳县的百姓做最后一件事,薛青云这你都不许吗!”
“学生不敢。”薛青云早已被吓坏了,急急忙忙离开了座位,躬身说道,“学生愿为大人做着一件事。”
薛青云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被王平给说服,以至于自己心甘情愿地接下了这门差事。
“薛解元倒也不必过意不去。”见薛青云应下了这件事,王平的脸色又变得和悦了起来,“礼部尚书大人这几年都被圣上钦点主持科举大事,更是成了圣上身边的红人,薛解元有缘得见尚书大人,这可是可以让你今后的道路平坦不少啊。”
“学生不敢多想。”
“好了,竟然如此那解元就回去吧,在县衙待久了难免引来他人怀疑,要是有人猜到了今天的事,而给解元造成什么麻烦那本官可就过意不去了。”
这王平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用完自己不仅随意抛到一边,甚至如此直白地告诫自己不可泄漏此事。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薛青云连连点头应下此事,退出房门,领着薛云轩往百花镇走去。也就在这一刻,薛青云想要做高官做大官的心思又加深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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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就这样把信交给薛青云好吗?”薛青云离开之后,还一直呆在偏室的王清水向自己的上司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你觉得本官应该怎么办呢?除了薛青云还有谁能够躲开他们的耳目将信送出池阳县。”
“不是,下官的意思是我们会不会太急了。”
“太急了。”王平不由讪笑了几声,“可是我占着这个位置已经太久了,挡了别人升官发财的道路可是会把他们给逼疯的。”
“可陈校尉他们……”
王清水想要劝说,王平却有点不闻不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本以为装成一个平庸无能贪些小钱的县令就能逃过此劫,没想到只是多此一举,也许从我一到池阳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今后的命运。那个人现在看我的眼神可都是像看死人一样啊。”
王平自嘲地笑了笑了,想当年他上任之时也是意气风发想要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却落得这么一副田地。
王清水的脸上满是吃惊,待王平说完,结结巴巴地接了上去。“大人,陈校尉好像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敢谋害朝廷命官。”
王平轻蔑地笑了笑,扯开了话题;“清水,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当年也正因为这个我才会拉你一把,把你领进官场,就是想和你一起闯出一番伟业。”
王平挥手打断了王清水刚张开的嘴巴,接着说到:“清水,我也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到了一定的时候,它会被送到你的手上。得到它之后你一定要好生保管,实在没有什么希望的话就让它消失在这世间吧。其实挺希望你拿不到那样东西。”
听着王平极像临终遗言的话,王清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抖着身子朝王平深深一拜,一字一顿地说道:“清水必不辜负大人厚望,已报当年赏识提拔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