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日明中
凉风寒日,秋思淬人,城楼上的旗帜翻飞如狂,愈近冬天,愈是肃冷。马车把倾霏送到城门,安沁的目光逐渐不舍,脸上的表情也不似平日的明朗。倾霏面色如霜,是病态的颜色。她从车里出来,看了看灰蒙的天色,然后对安沁淡淡挽唇。
“安沁,如果我在青荣派回忆起这里,你会是我最好的记忆。”
语音如水,是秋凉,也有感伤。星目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忧郁,那本该是璀璨的眸色,让安沁越发的担忧。
“明年夏天,我会再找你看夕阳。”
倾霏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宿命这种东西,怎允许别人去安排。到了明年夏天,倾霏是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她又怎能给安沁承诺。见倾霏半响都没有说话,安沁蹙了蹙眉。
“倾霏,好好活着。”
这一句,抹去了所以神色,只有认真。安沁凝眸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远去的女子,感叹着变化无常是命途。他们是皇子。然而,却无法得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二哥是,三哥是,四哥也是。安沁开始怀疑他们在别人眼中的尊贵到底给他们带来了多少的幸福,也感叹身在帝皇家,不如寻常百家燕的幸运。
“安沁,珍重。”
倾霏一跃上了棕色马匹,回眸,看着安沁亦看向整座安城。这个地方是她除了青荣派外停住过最久的,而那些人,或许就这样成为了生命中的过客。记忆扑袭而来,或许再不见,他们终是她此生无法忘却之人。倾霏挽唇忽深,繁复而苍凉。安沁欲语,却不知再说什么。始终是没有什么能让她留下。莲色远去,安沁收回了目光,看着城墙上那个独立的身影。一跃上了城楼。
“四哥,既然来了为何不下去?”
“既然无法挽留,又何必再添加伤痛。”
也许,这也是倾霏没有再去找他的原因。安沁淡淡想着,他们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安沁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安诀的目光远寻,似在追随已经远去的身影。只是云低野旷,除了偶尔飞过的独鸟。他再寻不到可以让目光聚焦的地方。她真的走了,带走了他的心,也留下了他最深的憾恨。四年直抵肺腑。很苦很涩。
“四哥,我看得出来,倾霏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如果你愿意挽回,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
“婚礼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她将是颖王府的正妃。这个位置本来是留给倾霏的,现在”
“或许倾霏不在意这些呢?”
“她是不在意这些,但是,她在意我怎么待她。”
“哎”
“她临走前可有说什么?”
“没有,只给了我这个东西,她让我还给你。”
那是安诀亲自为她戴在发上的兰殊珠钗。安诀轻颤着接过,兰眸因刺痛而深眯。
“我就不懂了,有什么能够比得过倾霏于你而言的重要。四哥。你并不图皇位,且单凭一己之力都能把严后拉下台。你究竟为何要娶百合公主?”
安诀握钗缓步离去,他没有回到安沁的话。因为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那么便是覆水难收。
看着依旧落寞感伤的背影,安沁生气不已。一脚踹翻了几块城砖。
百合公主,西域之王的三女儿。擅歌舞。安诀与西域之王达成协议。他娶百合公主促成两国联姻,西域王便给安诀古人参。
今年,安朝有两名皇子娶妻,先是六皇子,现在是四皇子。安城百姓亦都纷纷议论着,不知这个西域的百合公主会是怎么样的花容月貌。因为月色公主倾城一笑那幕让他们始终无法忘却。于是,整座皇城都陷入了无尽的欢讨声里。只是,这却是他和她的一场悲剧。
凤相在最早得知安诀要迎娶西域公主之事后,便软禁起了凤潇潇。因为他怕她会出去闹事又或者想不开,所以连同小苒也被关进了柴房,几天过去了,凤潇潇一直没有跟外界联系。她还被蒙在鼓里。
这天,趁着凤相去上朝了,凤潇潇支下人去叫来了凤夫人。被关了四日,凤潇潇颇为委屈,一见到额娘就红了眼眶。凤夫人亦是不忍心,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眼眶亦红得不成样子,就差掉眼泪了。
“娘,爹为什么把女儿关起来啊?女儿想要出去,你放女儿出去好不好?”
“潇潇呀,娘也是心疼你呀,可娘不能让你出去啊!”
“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哎”
“娘,你就说嘛。”
凤潇潇委屈着,因为这几天甚少进食,所以她瘦了一圈,凤夫人看着她的的目光显得心疼异常。
“不,潇潇,你再忍忍,等这半个月过去了,你爹就放你出去了啊!”
“不!我不!到底是什么事要关我三个月啊?娘,你告诉我啊!”
凤潇潇幽怨道,让凤夫人愈是心酸。
“哎,潇潇你莫要再问了,娘走了,去给你弄些好吃的来。”
凤夫人语毕欲走,却被凤潇潇凄厉的声音呵住。
“娘,你现在若是走了,那么女儿就绝食,看你和爹能不能关得了我半个月。”
凤潇潇说完,开始用纤柔的手捶打窗户,那么大的力道,让实木制的窗子“砰砰”直响,也吓坏了凤夫人。
“潇潇,你这是干嘛?你快停下来,这样你会受伤的。”
“娘,今日你要是不放我,我便是捶断我的手臂也要把窗户弄烂了出去。”
凤潇潇语气坚决,捶打声依旧,而且一下比一下重。凤夫人开始害怕,这样下去女儿的手可就真的是废了,于是她慌乱着。
“丁勇,快!把门打开!”
“夫人,可是老爷吩咐了”
“让你开就开,如果大小姐受了什么厉害的伤,你负责啊?”
为了爱女,凤夫人第一次这么严厉是训斥下人。凤潇潇听此,开心一笑,被关了数日,她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了。房门开了后,她一把抱住了门口神色紧张的娘亲。
“潇潇,你的手如何了?快去让大夫瞧瞧。”
“呵呵,娘亲,女儿知道你最好,女儿先走了啊!”
语毕,凤潇潇狡黠跑出了园子。凤夫人在原地怔了怔,看着屋子的几尺棉布懊恼不已,这个女儿,竟然以布缠手对着自己耍起了苦肉计。凤夫人支开了身旁的几个下人,尔后快速收起地上的棉料。
凤潇潇径直出了凤相府,来到大街的时候,她漫无目的的逛着。她一直在想爹把自己关起来的原因。安城大街很热闹喧嚣,像往常的样子。只是,她还是细碎的听见了几句让她面色大变的话。
“你说什么?颖王大婚?”
凤潇潇一把揪住了刚插肩而过了某个男子,那名男子被这么突入而来的气势吓得一惊。
“是,是啊!”
男子弱弱的应着,凤潇潇的璀目风云色变,半响才怔怔问道。
“他娶的是?”
“西域的百合公主啊。”
凤潇潇的璀目睁得比刚才的还大,她自听见安诀要娶妻便一直以为新娘会是倾霏,没想到安诀要娶的竟是别人。手依旧紧紧揪着那名瘦弱的青年男子不放,只是面目却呆滞了。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然后疯了般往颖王府方向狂奔而去,留下那名瘦弱的男子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凤潇潇一口气冲到了颖王府,因安诀还没有下朝,所以她在门口候着。半个时辰后,凤潇潇终于看见了缓驰而来的马车。
安诀没有想到凤潇潇会在这里,却不也奇怪。毕竟,她有她出现的原因。
“来了?”
这一次,安诀不是说“怎么来了?”而是“来了”,凤潇潇讥讽一笑。
“颖王是早猜到潇潇会来?”
“额。”
“我说我爹怎么会把我软禁起来,原来是颖王殿下要成婚了。我爹也真是的,你是堂堂颖王殿下,你要成婚,而且娶的还是西域的公主,我凤潇潇一届臣女,能做出什么来!”
凤潇潇依旧笑得讽刺,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安诀。
安诀目色幽幽,听着凤潇潇的此番言语却不恼,这让凤潇潇有点不习惯。
“凤小姐只是来说这些话的?”
“不!有些话我该跟莫倾霏说。”
“她走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有多爱人家姑娘呢。”
安诀举步欲走,却为凤潇潇接下来的话顿步。
“我只是在为她感到不值!安诀,也只有莫倾霏,我凤潇潇才会输的心服口服。你对不起她,当然,也对不起我!”
语毕,凤潇潇率先一步离开。安诀笑了笑,背着凤潇潇,显得苍白无力。
倾霏,其实你不该那么快走的。如果你能听见这句话,你该会笑?因为,凤潇潇竟然说输给你心服口服。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多年都无法摆脱凤潇潇,但你只出现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对你心悦诚服了,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啊!安诀在心里无声的说着,带着倾叹和对倾霏挥之不去的思念。
ps:
明日将是晚更,谢谢亲的一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