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隐约记得母亲未去世之前,父亲对他还是很慈爱的,时不时会买些小玩意逗他开心,空闲时也会抱着他出去玩耍或教他习武健身。待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父亲常常会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也不再抱着他玩耍,更不再对他嘘寒问暖。
小时候的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导致父亲不待见,为此,他拼命读书,拼命习武,想着有朝一日父亲能重新关爱他。可事实并非如此,父亲自始至终就没再关怀他。好似他已不在是他儿子一样,从此对他不闻不问。
那时,他虽然伤心,但以为这是父亲对儿子的严格要求,这才不苟言笑。直到看到他与二弟卫鸿的相处后,他才知道原来父亲不是对所有儿子都这么严格的,他依然可以抱着儿子笑,抱着儿子跑,只是不再对他这样做罢了。
曾经渴望父爱的那份心情被他一点一点藏进心底。卫珩逼着自己不去在意父亲的冷漠。直到那年,他高中状正当元意气风发时,有人偷偷告诉他,说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是他母亲和别的男人生下的野种。
卫珩当然不相信这样的真相。可回想自母亲死后,父亲对他的态度,卫珩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纠结了几日,终是忍不住,跑去老太君那里求证。可老太君的回答间接印证了那人的话。卫珩这时已有些崩溃;可他仍不死心跑去当面问父亲,希望从父亲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可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父亲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他。还有比这个更让人大受打击的事么。
这样的真相,对卫珩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为此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怨恨母亲的不贞让他落得这番田地。
直到最后在军营里看到那份记录,他才彻底死心,完全接受他不是卫国公的孩子。他毅然决然抛却所有,一头扎进军营一去不复返。
他的离去,在卫家想来也只有老太君舍不得罢。其他人或许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
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只比普通陌生人好一点点。
卫国公和卫鸿被老太君派去的人请回家。
进屋时,下人已向卫国公禀告,说是大少爷回来了。卫国公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待他父子俩进屋后,看到的便是卫珩被老太君留在身边嘘寒问暖。
卫珩看见父亲进来,起身问安:“父亲好!”
“嗯。”卫国公始终摆着脸,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老太君很不满儿子对爱孙的态度,“珩之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做什么摆着个脸。”
“母亲,儿子一贯就是这个样子。”卫国公不以为然。
“你这样的臭脸在外面摆摆就算了,还摆回家来。我看着就烦。”老太君数落道。
卫国公有一丝不耐,却不敢当面顶撞老太君。
“祖母,下人不是催了好几次开饭了?您就别数落父亲了,咱们移步大厅罢。”卫芙惯会在父亲面前装孝顺。
老太君却不理睬卫芙,转头面向与卫国公一道进来的卫鸿。“见着你大哥都不晓得喊一声么?越发没规矩了。”
卫鸿被老太君当面数落,涨红了脸,怏怏不乐地来到卫珩面前,喊道:“大哥!”
“二弟!”卫珩淡淡地回了声。小时候卫珩很讨厌卫鸿,因为他分走了父亲的所有宠爱。直到他知道那个真相后,他对卫鸿再没有恨意,自然也没有别的感情可言。
“老太君,您瞧,珩之回来也累了,咱们还是赶紧移步饭堂罢。好让珩之早点吃完饭歇息。”胡氏很会来事,深知若以别的为借口,老太君定然不会理睬她。随把卫珩拿出来当借口,老太君一下子就歇了找茬的心思。
拉着卫珩的手,“孙儿,走,咱们吃饭去。今日可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呢。”
“祖母费心了。”
“只要你在祖母身边,做啥事祖母都甘愿。”老太君携着卫珩的手,率先走着。后面拉拉杂杂跟着一堆人。
饭桌上,大约只有老太君是真正的高兴。其余卫家人要么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要么就是捧着自己的饭碗万事不管。
饭后,老太君便不再缠着卫珩,直赶着他回自己院子歇息。待卫珩走后,老太君把卫国公留了下来。
“母亲今日留儿子下来有何吩咐?”老太君摒退了所有下人,只剩下他们母子俩在寿缘堂内。
“坐吧。”老太君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卫国公坐过来。
卫国公依言来到母亲身边坐下。
“这么快呐,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老太君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卫国公浑身一僵,阴沉着脸。别人或许不晓得这二十年代表着什么,可他知道母亲忽然提起二十年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看也没看他阴沉的脸,继续道:“一眨眼,珩之都长成大小伙了。”
“母亲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过惯了富贵滔天的日子,卫国公再不想提起当年事。
“珩之已过弱冠,你是不是得请旨立他为世子了?”老太君精明的眼直直盯着卫国公说道。
“世子,还早些罢。”卫国公吞吞吐吐,推脱道。
“早什么早,珩之已过弱冠。只要立了世子,他就再不能常驻边外。”老太君这个提议已是想过又想。只有立爱孙为世子,他才不能再跑到千里之外一去不回。
卫国公心里很复杂,也是十万个不愿意。“明明卫鸿才是长子。”
闻言,老太君刷地沉下了脸,再三强调:“他如何跟珩之比。只有珩之才是卫国公府未来的主人。”
“母亲,卫鸿才是我的儿子。”卫国公低喊辩驳。
“那又怎样,在我心里只有珩之是我嫡嫡亲亲的孙子。”老太君约摸也猜出了卫国公的心理,冷哼,道:“别忘了你自己答应的。”
“母亲!”卫国公无奈的低喊。
“你若不肯兑现当年的诺言,我自有办法为珩之讨回一切属于他的。你且试试。”
卫国公咬紧后槽牙,即便心里万分不愿意,可他晓得自己母亲的本事,不敢当面忤逆。“我没有不立他为世子的意思。只是他已过弱冠还未成亲,咱们何不把他的婚事办好了后,我再向陛下请旨立他做世子。这岂不更好。”
老太君想想也对,道:“那就先成家再立业罢。”
“明日我便去趟庆王府,把他俩的婚事谈一谈。”
这门婚事乃长辈做主,孙儿还不晓得呢。老太君想着怎么得也得先与孙儿通个气。阻止道:“先不忙,明日你去庆王府下帖子请永秀来家里。”
“嗳,母亲,儿子明日便叫周氏下帖子去。”
“下去罢。”老太君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临出门时,她又提醒道:“立世子的事你可以着手安排起来了。”
卫国公握了握拳,很快又放松,回了句:“是。”
出了寿缘堂,卫国公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转了个弯来到胡氏房里。
“国公爷!这是怎么了?”胡氏跟随他二十几年,向来猜得准他的想法。
卫国公一言不发地越过胡氏,径自拉出圆凳坐下。
“国公爷,难道是老太君和你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胡氏试探道。
“母亲让我请旨立卫珩做世子。”
“什么!怎,怎么这样突然。”胡氏倏地惊叫了一声,立马克制住,恢复平常。
“在母亲心里,大概只有卫珩是她亲孙子。立世子这事她早就想了又想。”卫国公虽不满母亲的偏心,却也无可奈何。
“老太君实在太过偏心,鸿儿也是她的亲孙子啊,她怎就这样差别对待呢。想当初鸿儿初来卫家时,国公爷想让鸿儿过到孟氏名下,可老太君就是不答应。”
卫国公突然发火,吼道:“你做人媳妇的怎能在背后说婆婆的坏话,有没有规矩了。”
胡氏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怎么她都死去十六年了,你还没忘记么?”她知道他心里一直为那个死去的女人留着一个位置。无论谁都不能触动那个位置的机关。
“你在胡说什么。”卫国公明显心虚地别开脸。
“我胡说?你若放下她了,那周氏算什么?周氏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做卫国公夫人。她凭什么?不就是凭着那张肖似的脸么。”胡氏哭着控诉,将卫国公极力隐藏的内心生生扒开。
“你今日心情不好,我不与你说。”卫国公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胡氏软倒在地,哭得不能自己。“为什么,我才是跟着你最久的女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胡氏今晚受双重打击。儿子的世子之位即将飞了,丈夫的心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隔日一早,卫芙来找胡氏,却见胡氏肿着一双眼,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卫芙大惊,连忙上前问询:“姨娘,你这是怎么啦。你该不会一晚都没睡就这么坐着吧?”
“我没事。”胡氏沙哑着声音告诉卫芙自己说对了。
“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卫芙欲出去喊胡氏的贴身丫鬟和嬷嬷进来。
“别,别喊她们。”胡氏阻止卫芙。这些人虽是她的贴身婢女,实则有卫老太君特地派过来的眼睛。
“姨娘,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罢。你看你,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
“芙儿,你祖母要把世子之位传给卫珩了。”胡氏突然说道。
“这不是早晚的事么。”卫芙不以为然地回道。
“她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如此偏心呢。鸿儿也是她的孙子啊。”胡氏忍不住抱怨道。
“姨娘,我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种。那个卫鸿只是爹从二房过继来的儿子,你只是他的养母罢了,何必为他这般费尽心思呢。”卫芙很不满,嚷嚷道。她一直很奇怪,卫鸿明明只是二房过继来的儿子,只是让母亲养着罢了。为什么母亲待他比待她这个亲生女儿还上心。
胡氏明显顿了顿,半响才说道:“你是要出嫁的,日后娘家兄长就是你的后台。你与卫珩关系又不好,只有鸿儿才能为你撑腰啊。”
“可他又不是爹的亲儿子,也不是我的亲兄长。如何说得准。”
“糊涂,鸿儿是娘养大的,就是娘的亲儿子,就是你的亲兄长。”
“算了算了,姨娘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罢。”卫芙懒得与她扯这些。“姨娘若没大碍,我便先走了。”
“你回罢,我没事。”
送走卫芙,胡氏心里便开始盘算着。断不能就这样让卫珩抢走了她儿子的世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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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
高太尉最终还是被皇帝陛下派去的人给忽悠回来了。
皇帝告诉他,门外的两尊门神已解决。高太尉深信不疑,屁颠屁颠的随着大内官回来了。
回到家一看,果然那几个“牢头”已不在。便相信了皇帝陛下的话。又精神饱满的为皇帝陛下卖命去了。
可事情真是这样么?不是,完全不是这样。李承佑确实被皇帝一吓一阻拦歇了心思。可最无赖最棘手的陈王没有收手啊。他只是阴奉阳违,把明面上的大动作改成私底下的小动作罢了。
但凡被高太尉看中欲深谈两家结亲的人家。不出几日,那家公子不是莫名其妙死了,就是被飞来横祸伤了,残了。一家两家还可以说是凑巧,三家五家就不是凑巧了。高太尉也不相信这是凑巧,随派人细细一查,果然发现猫腻。查到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陈王。
更让高太尉吐血的是,这事被有心人炒了起来,在京城到处散播谣言,说是高家千金克夫,高家千金命硬。这还没怎么着,这些人都一个个伤的伤,残的残,还有一个竟然死了。
众人最喜欢听这样的八卦,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女儿是个命硬的会克夫的不祥之人。
高太尉不用猜都晓得所有的谣言必定又是陈王授意的。恨恨道:“他这是要毁了我女儿么。”这样卑劣的人,他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都不会送给他高元吉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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