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黎崇文在书房办公被黎大姑奶奶撞见,心道:总算逮着机会可以和二哥好好说说结亲的事。主意打定,她便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黎家人都晓得黎崇文的脾气,他办公时,只要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都不会打扰他。黎大姑奶奶却连门都不敲直接闯了进去,已让黎崇文心生不悦。随沉声问道:“找我有事?”
黎大姑奶奶大约是太把他俩这点微薄的血缘当回事,完全没察觉兄长对她突如其来的不悦。径自说道:“二哥,我老早想与你单独谈谈,一直都找不到机会。这不今儿刚好你在家,咱们就谈谈罢。”说着她就自动自发地端了张圆凳过来坐下。
黎崇文一看她这身行头是打算长谈来着,随看看手边的公事,道:“你有事便长话短说了罢。”
“哎呀,二哥,这事短说不了。”黎大姑奶奶摇摇手,问道:“二哥可晓得,我此次前来有啥事么?”
黎崇文很不喜欢她这说话的方式,便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他本就忙的很,哪里有时间听她废话。
黎大姑奶奶好似没神经,完全感受不到兄长的不耐烦。又问:“二哥觉得我家丽丽如何?”
她还要绕圈子,可黎崇文隐约已猜到她的目的。是以索性不回话,就这么看着她。
黎大姑奶奶等了半响也不见他说话,便有些自讨没趣,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二哥,我想把丽丽嫁给静言。”
黎崇文虽早已猜到她的目的,但听她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很惊讶。他一反应过来便直接驳斥:“不行,我不同意。静言是我长子,他的婚事断不能乱来。”他们夫妻俩为着长子的婚事已选了不少大家闺秀,但都觉得不满意。更别提这个木愣愣,行为异常的外甥女。
黎大姑奶奶被他当面驳斥回来,觉得很没面子。呛道:“我家丽丽怎么就不行了。她这般乖巧安静,是媳妇的上上人选。”文丽的自闭却被黎大姑奶奶视为大优点拿出来说嘴也是没谁了。
黎崇文多少了解她的脾气,今日若不把话说白了,她便会日日纠缠你,索性直言:“静言在朝为官,他的妻子必须得八面玲珑,太小家子气的女子,撑不开场面。外甥女实在不适合静言。”
黎大姑奶奶看黎崇文断然拒绝,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便晓得把文丽嫁给黎静言已是不可能。她贪看自家兄长的好家世,想着与老大谈不成,那便退而求其次说给老二也成,道:“二哥说的也有道理,长媳确实不能太乖巧。那就如晦罢。我瞧着如晦和我家丽丽也挺般配的。”
黎大姑奶奶是铁了心要把女儿嫁进黎家二房来。是以抱着就算当不了长媳,那改当小儿媳也是好的心态。可她这种打算在黎崇文看来确是十分厌恶的,她把自家儿子当什么了,她想要哪个就哪个。
黎崇文因先前老大这里拒绝的不留余地,便想着老二那里稍微婉转的拒绝,随违心地说道:“如晦性子不成熟,他的婚事我不急着相看。”实则,黎崇文对自家儿女是很引以为傲的。觉得全天下就他家的儿子和女儿最能干。今儿为了杜绝黎大姑奶奶的心思,不惜诋毁次子。
“怎会?他们兄弟俩不是只差了两岁么。”二哥这是不同意丽丽嫁进来么。
“静言性子沉稳,如晦便不同,性子太过随心所欲,半刻也定不下来,不适合成亲。是以我打算定定他的性子,待他稍成熟些再论婚事。”
“二哥,如晦性子不定也没关系啊。我们家丽丽不嫌弃的。大不了就让他们先订婚,过几年再成亲呗。”
她还不嫌弃,是他嫌弃她女儿好不。黎崇文心里很不爽,听不得别人诋毁自己的儿子,当即就沉下了脸,很是不悦地说道:“我说再过几年就再过几年。这事你不要再说了。”
黎大姑奶奶一看他这语气和这表情,便晓得他是看不上自家女儿。顿时火冒三丈,唰地站了起来,指着黎崇文的鼻子质问:“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上我女儿么?我女儿长得端庄秀丽,又乖巧听话。在我们那儿早早就有人来探听了。要不是我太挑,总是不满意,不然老早就嫁出去了。我这不是看着你们家两个儿子年岁也不小了,便想着可以亲上加亲么。”
“我的两个儿子就是到三十岁也不愁娶不到媳妇。无需你来发愁。”竟然说他的儿子年岁不小了。
“二哥别忘了,你家小儿子也只是个游手好闲的主,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三十岁不愁媳妇,我瞧着就现在也不见得能找到一个比我家丽丽条件还好的姑娘。”黎大姑奶奶对自家女儿的自信心简直快要膨胀。她还觉得配兄长家老二委屈女儿了呢。
“我儿子的优秀不是你这样的无知妇孺能了解的。你家闺女既然哪哪都好,便另去相看罢。”竟然说他优秀的儿子游手好闲,无知妇孺一个,晓得什么。
“二哥,好大的口气,咱们且走着瞧。”兄妹俩在书房里直接吵完,弄得不欢而散。
可即便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黎大姑奶奶也没想着要搬去客栈住的意思。仍然赖在黎雅的房间里,吃喝都在黎家。
晚上,黎崇文回到房间里,把今日书房里吵架的事和文氏说了起来。
“她竟敢这样说我的儿子。也不打听打听,我的两个儿子是多少人家的乘龙快婿人选。”夫妻俩同仇敌忾,私下里一起怼黎大姑奶奶。
“是说,静言和如晦这样优秀的孩子,就是整个大齐也找不出几个。”
文氏忽然想到今日黎雅在厨房里和她聊天的话,说道:“夫君,雅儿今日告诉我一件事,你那外甥女的样子很不正常。”
黎崇文和文丽只打了几个照面,也没有细细看过她。只印象里觉得是个木讷的女孩子。“从何说起?”
“雅儿说,文丽这个木愣愣的样子是生病了,这种病症在医书上叫自闭症。俗称呆病。”
“呆病?我看她木愣愣的,原以为只是性子木讷,却不想是有病。”黎崇文一想到白天黎大姑奶奶死活要把女儿嫁进来的举动,更是愤怒,骂道:“她竟然把自家有病的闺女硬塞来我家。她当我们家是什么了。”黎崇文简直怒不可遏,恨不得就此冲过去骂她一顿。
“夫君别气了,好在静言和如晦都不在家。只要咱们不同意,多防着点也无碍。”说到这里,文氏赶忙起身去翻箱子。
“夫人这般急着做什么?”
“我得把儿子们的庚帖藏好了。”文氏自上次吃过这个亏后,特别注意这事。把自家儿女的庚帖藏得妥妥的。
“你且再去信给如晦,叫他在京城慢慢来,别急着回家。”黎崇文看黎大姑奶奶这德行,觉得十天半个月也不肯走。索性叫小儿子在京城待着。
夫妻俩讨论出如何对付黎大姑奶奶的法子,便安心的睡下了。
这晚,黎雅发现板栗还没回来睡,便问青竹:“自昨日到今晚可见过板栗?”
青竹想了想,回道:“我没看到。姑娘等等,我去隔壁问问小英和梅儿,说不得她俩有看见。”
说着,青竹套了件外衣便去隔壁敲门。
没一会儿,青竹折返,急道:“姑娘,小英和梅儿也没见着板栗。”
“都没见到?”板栗有时候是会不着家,可连着两天不回来睡是很少发生的。黎雅有些急了,随捞起旁边的衣裳穿了起来。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放心,得去找找板栗。”
“姑娘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儿去找板栗。”说着青竹也拿来自己的衣裳利落的穿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主仆俩双双出了房门。
“我去老屋瞧瞧,不晓得它是不是睡不惯这里回老屋了。”
说着,主仆俩提了只灯笼便往飞狐县官衙内宅赶去。
黎雅赶到时,陈家刚要关门,她忙上去问询:“杏红姑娘,可见着我的宠物来这儿?一只花栗鼠。”
杏红看是黎雅,倒细细想了想,回道:“没见着。”
“可否请姑娘去我原先的房间看看。”黎雅原先的房间就是她在住,她想反正也不是难事,去看了说不得让黎家千金欠她一个顺手人情呢,何乐而不为。
“你先等等,我这就进去找找看看。”杏红说完便小跑着去了房间。寻摸了一圈也没见着那只花栗鼠,便出来回了黎雅。
黎雅主仆俩谢过杏红,便走了。
半道上碰上王行之,王行之见是她们主仆俩,便自动迎了上来。“这么晚了,怎还在外面?”
“行之,我已有两天不曾见着板栗。”
“板栗不见了?这小东西不是经常不着家的么?”
“可这次不一样,我总感觉它出事了。”黎雅越说越心慌。板栗可不只是她的宠物,要说是她来到这里唯一的好朋友,且有共同秘密的好朋友也不为过。
“你别慌,我这就跟你一起找它。”王行之索性家也不回了,直接陪着黎雅到处找板栗。
他们在老屋和新屋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板栗。
“难道它又跑到山上去了。”
“板栗若是真去了山上,今天是找不了了,明日一早我再陪你去山上找找看罢。”
黎雅虽然担心板栗,可现在已是三更半夜,上山去找显然不合适,没办法,只能暂时回家歇下,想着明日早早起来好上山寻找。王行之送黎雅主仆俩回家后,才折回自己家。
隔日,天一亮,王行之便来到黎家。黎雅早早地等在门口。两人碰头合计了一下,觉得板栗可能是去山上找栗子出意外了,是以打算沿着山上栗子树最多的地方找。
他俩刚要出发,小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姑娘,且等等。”
“何事?”
小英拿出一撮毛递给黎雅看,“姑娘看看,这毛是不是板栗的?”
黎雅和板栗已熟的不能再熟,都不用细看便认出这是板栗的毛,急问:“你从哪里捡到板栗的毛?”
“黎大姑奶奶房里捡到的。”小英说道。
黎雅气急,转身就要往黎大姑奶奶房里冲。王行之一把拉住她,又问小英,“大姑奶奶的房间是谁打扫的?”
“昨日是青竹打扫的,今日轮到我。”
“雅儿,先去问问青竹,那房间里可有异常。毕竟板栗先前就住过那间屋子,万一是先前留下的毛,你这般兴师动众地去质问不妥。”
“你说的是。”黎雅总算冷静下来。忙喊来青竹细细问询。
青竹道:“昨日打扫的时候地上没有板栗的毛。”她平日里虽没有小英和梅儿做事细致,但只要交给她的活都认认真真做完。
黎雅相信青竹的说辞,又问道:“你再好好想想,房间里可有什么异常?”
青竹想了半天也回不上话。到是一旁的小英想了几遍,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我们送热水进去的时候,表小姐总有些遮遮掩掩。”
青竹也发觉到了,起初以为是表小姐的性子使然,如今听小英这么一提,觉得越发可疑,“表小姐这两日一直都避着我们。要说奇怪的话,就是这个了。”
黎雅已有八分把握,板栗失踪一定跟文丽脱不了关系。
黎雅让行之在这里等一等,她带着青竹和小英径直去了黎家姑奶奶住的房间。
她三人轻手轻脚来到房门口,见房门半掩着,小英便悄悄上前,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主仆仨人凑近门缝看。
只见房间里只有文丽一人,不见黎大姑奶奶。那文丽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手一会儿扬起一会儿落下。也不晓得在做什么。
黎雅侧耳贴在门板上细听,隐约听到小动物微弱的呜咽声,她急着找板栗,根本顾不上确认板栗在不在里边。突然大喊一声“表妹”,便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文丽被突如其来的大喊惊着了,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黎雅几个大跨步来到她面前,却见一只狭小的木盒里蜷缩着一团血肉模糊的毛球,黎雅蹲下去,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团毛球顿时舒展开,确是板栗,它奄奄一息的躺着。黎雅心疼地不得了,赶紧把板栗捧在手心里,只见板栗原本油光发亮的毛发,此刻却灰扑扑的,好几处还被扯掉了毛,不止如此,板栗身上还有不少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周边的血和毛都纠结在一起。它小小的身子在黎雅的手心里蜷缩着,微微颤抖,那双黑金色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黎雅,有气无力的叽叽叫着,全然没了往日的活力。黎雅心疼得揪起来,赶忙遣青竹出去找大夫来。她把板栗小心翼翼的交给小英。
黎雅愤怒地转身,来到文丽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只见文丽手里抓着一根足有三寸长的大头针,针尖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显然是她扎板栗时留下的。亏她想得出来,用这么恶毒的办法虐待一只小动物。
自她们闯进来后,文丽就一直低着头,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文丽虐待小动物被她们抓了个正着。黎雅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闭症竟然还有虐待小动物的暴力倾向。这样的人,心理已变态,再不能单纯的当做自闭症患者来看。这种人的心理已扭曲,若不及时导正,未来杀人犯里便有她的名字。
她断不可能留这样危险的人在家里,她得想办法把她们母女俩送回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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